鳳棲宮的大殿內，所有人都看向皇帝。
    是不是要轉戰鍾衍宮？去看淑妃？
    讓陸長青有點驚訝和心神森寒的是……
    皇帝甚至連臉色都沒有變化，隻轉頭看了一眼閻公公：
    “你去一趟鍾衍宮，讓太醫盡力醫治淑妃。”
    “如果淑妃撐不過去，她死前要是還有意識，問問她，給皇後下毒這件事裏，她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？”
    “她自己被滅口，又是因為什麽？”
    “她哪怕不確定到底是誰要滅她的口？也大概有猜疑對象。”
    …………
    此話一出。
    大殿內，很多人的呼吸都要屏住。
    皇帝太狠了，簡直修煉無情道……
    要知道，淑妃可是寵妃，還不是得寵一兩年，是長時間得寵。
    否則怎麽可能爬到四妃之一的淑妃位置？
    結果，淑妃都要死了，皇帝懶得去看一眼。
    因為淑妃是毒殺皇後的凶手之一，被皇帝厭棄？
    但在場所有人都覺得，皇帝不去看淑妃的更大原因，是五公主和十皇子此刻有了嫌疑。
    皇帝更在乎的是五公主和十皇子，顧不得淑妃。
    果然。
    下一刻，隨著閻公公離開鳳棲宮的大殿。
    皇帝直接衝著李潛道：“派人將五公主和十皇子身邊的奶嬤嬤、丫鬟、太監等全部押入慎刑司審問，給你半個時辰，半個時辰後回來給朕答案。”
    “是！”李潛神色肅穆的離開。
    皇帝又看來陸長青：“你繼續。”
    陸長青得令，但他並沒有問高太醫關於融合毒裏的另外幾味的事。
    反而問盈嬤嬤和素嬤嬤：“現在柳兒在哪？”
    盈嬤嬤滿臉恨意：“半個月前，柳兒在皇後娘娘麵前口出狂言，徹底惹怒皇後娘娘，被皇後娘娘趕出鳳棲宮，但皇後娘娘並沒有將柳兒送去浣衣局，而是退回內侍省。”
    這內侍省專門管丫鬟、太監的人事調動。
    皇帝也很給力。
    這不，陸長青查到這裏，皇帝立刻道：“讓內侍省主事太監過來。”
    很快，內侍省主事太監就來了。
    是個矮個子中年人，頭發花白，完全沒有胡子，個子不高。
    實力倒是有點強，陸長青隱約感覺這個太監是大宗師四五層的存在。
    放在皇宮外，那也是大人物了，放在皇宮內，不起眼。
    媽的，皇宮內還真是高手如雲。
    這內侍省主事太監進殿後，立刻跪下磕頭。
    “半個月前，柳兒被皇後退回內侍省，現在柳兒人在哪裏？”陸長青問道。
    柳兒顯然是故意惹怒皇後，好尋求機會離開鳳棲宮。
    “柳兒被退回內侍省不到三天就人間蒸……蒸發……”那主事太監說話都顫抖。
    “一個活人，人間蒸發了也不稟告？就這麽瞞過去？”貴妃突然開口。
    主事太監都快要哭了，重重磕頭磕頭再磕頭。
    貴妃這個發難，有點上綱上線了。
    開玩笑，哪怕是陸長青都清楚……
    在皇宮這種深宮大院裏，一個小丫鬟或者小太監死了、失蹤了，也就那回事，咋可能和上麵人稟告？
    再說難聽點，在上麵的高位嬪妃以及皇帝看來，那些無名無姓的小丫鬟和小太監都不算是人。
    更何況，柳兒是被皇後退回內侍省，明擺著惹惱皇後，誰還敢管柳兒死活？
    陸長青皺起眉頭，思考起來。
    柳兒事實上是個很關鍵的人物。
    柳兒的背後，真的隻有淑妃嗎？
    另外，柳兒的失蹤肯定不是逃出宮，而是被滅口！
    柳兒的屍體又在哪裏呢？
    柳兒這條線，暫時受阻。
    隻能延後查這條線，或者是指望係統給予情報提示。
    不過，柳兒的屍體肯定要尋找，一旦找到，大概率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。
    另外，尋找柳兒的屍體，自然要整個後宮到處亂轉。
    也就有機會去禦花園龍鱗池旁，挖走德妃讓人埋在草地下的鐵盒。
    4萬多枚金瓜子，可不是小數目。
    陸長青深吸一口氣，看向高太醫：“融合毒藥赤月鳩一共有五味材料，目前已涉及到黑雪棘、涑冬棉，那麽剩下三味呢？”
    高太醫：“九秦薊很難在皇城的氣候環境下生長，所以流入皇城的九秦薊一般都是藥粉。”
    “藥粉？有味道嗎？”
    “它的味道是很淡很淡的腥味。”
    陸長青點頭，幾乎脫口而出：
    “既然是淡淡的腥味，為防止被人發現。”
    “那麽，我要是凶手的話，肯定用其他味道遮掩九秦薊。”
    “素嬤嬤，皇後娘娘平常時候喜歡哪幾盆盆景、花植？”
    “去翻一翻這幾盆盆景、花植的土壤。”
    “說不定土壤被九秦薊藥水泡過呢？”
    ………
    宮鬥小說裏的老套路了。
    素嬤嬤和盈嬤嬤趕緊去翻看，順便拿著土壤過來讓高太醫聞。
    然而，折騰了好一會兒，一無所獲。
    眾人又看向陸長青。
    尤其是明珠公主，美眸裏都是期待之色。
    明珠公主也看出來了，母後的死大概有很多個凶手，非常複雜。
    能不能徹底查出真相，隻能看長青的了。
    “盆景、花植的土壤裏沒有？那皇後平常寫字嗎？寫字的墨錠裏看看有沒有摻和九秦薊？”
    陸長青想都沒想，繼續脫口而出。
    然而，依舊沒查到。
    “有點意思。”陸長青喃喃自語：“皇後娘娘梳頭的梳子檢查一下，洗澡用的皂角也檢查一下。”
    很快。
    高太醫顫顫巍巍道：
    “皇後娘娘用的梳子內，雖然沒有聞到九秦薊，但聞到融合毒藥的五味材料中的另一種，也就是青血芍味道。”
    “皇後娘娘常用的這把梳子，是由大虞皇朝特有的虞樹枝打造而成。”
    “而青血芍味道，恰好和虞樹的味道相似，常人很難分清。”
    ………
    皇帝眼神已經變得陰沉：“梳子誰送來的？”
    盈嬤嬤和素嬤嬤不吭聲，但兩個嬤嬤的臉色都有些慘白。
    “說啊！”明珠公主也嗬斥道，有些著急。
    盈嬤嬤硬著頭皮，道：
    “一年前，娘娘過生日，所有皇子公主都給娘娘送了禮物。”
    “這把梳子是二皇子妃送來的，據說是二皇子妃親手製作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牽扯到二皇子妃，那就等於牽扯到二皇子。
    如果二皇子妃在梳子內下毒，幾乎就默認是二皇子授意。
    大殿內，一下子空氣都不流動了。
    極其極其壓抑。
    皇帝的臉色陰沉滴水。
    原因很簡單，二皇子是皇帝很重視的皇子。
    皇帝目前有10個皇子，最小的十皇子才9個月大，是個嬰兒呢。
    最大的是大皇子，已經40多歲。
    而二皇子今年39歲，是所有皇子中武道天賦最強的。
    17歲步入宗師，28歲步入大宗師，如今39歲已經無限接近天人境。
    另外，二皇子曾在陸家劍塚中領悟過一道劍意。
    大大增加他的戰鬥力。
    大虞皇朝，武道為尊，哪怕是皇位更替，選擇繼承人，很多時候也更看重實力。
    二皇子未來登上大寶的概率還是挺大的。
    皇帝顯然對二皇子很重視……
    現在好了，皇後之死竟然牽扯到了二皇子妃，可想而知皇帝的心情。
    陸長青有點想笑，好牛逼的皇室，玩狼人殺呢？！
    正此時，閻公公回來了、李潛前後腳回來。
    閻公公趕緊道：“回稟陛下，所有皇子公主都進宮了，但按照您的吩咐，他們暫時不會來鳳棲宮影響查案，都在皇子所那邊等待。”
    “召二皇子妃和二皇子過來。”皇帝道：“淑妃怎麽樣了？”
    閻公公：
    “淑妃娘娘去了，太醫說淑妃娘娘是吃了一種類似於鶴頂紅的毒藥。”
    “給淑妃娘娘下毒的是淑妃娘娘自己從家裏帶過來的貼身丫鬟小琪。”
    “小琪在毒殺淑妃娘娘後就當場就用剪刀抹了脖子。”
    “奴才過去時，淑妃娘娘已經瀕死，正大口大口吐血，最後的遺言也不完整，奴才隻聽到了……”
    閻公公頓住了。
    “聽到了什麽？”皇帝喝道：“直接說。”
    “奴才什麽也沒有聽到。”閻公公死死咬著牙，竟是跪下。
    此話一出。
    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，但皇帝和陸長青瞬間反應過來……
    閻公公顯然是聽到了淑妃娘娘的遺言中有‘太後’兩個字。
    隻有太後兩個字，才會讓閻公公不惜違抗聖命也不能在此地說出來。
    ‘太後’兩個字，他隻能私下裏和皇帝說。
    如果太後也摻和進去，傳出去，皇室的臉都要丟盡，會成為笑話，乃至成為造反者口中的討伐口號等。
    所以，淑妃就算說出了‘太後’兩個字，也隻能當沒說。
    陸長青真有種日了狗的感覺！
    &nmp啊，還在繼續上難度？
    連皇帝的親娘都摻和進來了？哦， 太後貌似還不是皇帝的親娘。
    皇帝的親娘死的早，現在的太後事實上是前任皇帝的皇後，也就是皇帝的嫡母罷了。
    就算如此，淑妃口中也不能出現‘太後’二字，這是禁忌。
    果然，皇帝轉移話題了。
    皇帝直接生硬的忽略閻公公，轉而看向李潛：“五公主和十皇子有問題嗎？”
    李潛宛若機器人一般，規規矩矩道：“五公主並無問題，最近半年，五公主一共穿過6次涑冬棉棉衣，這6次中隻有2次來到鳳棲宮，而這僅有的2次中還有1次是皇後娘娘主動召見她。”
    這個頻率，可以確定五公主並無問題。
    也應對了之前德妃雖然臉色微白，卻並沒有失態，她心裏是有把握的。
    果然，德妃略帶委屈：“陛下，我就說五公主素來敬重皇後娘娘，怎麽可能有那些壞心思呢？”
    皇帝給了德妃一個安慰的眼神。
    皇帝自己也鬆口氣。
    李潛繼續道：
    “至於十皇子。”
    “十皇子年紀太小，隻有9個月。”
    “正如陸大人所言，十皇子哪怕是神仙轉世，也不可能是凶手。”
    “不過，微臣查到十皇子每天的穿著打扮，都是由身邊的奶嬤嬤李氏負責。”
    “最近半年，奶嬤嬤李氏抱著十皇子來鳳棲宮12次。”
    “皇後娘娘主動召十皇子來鳳棲宮5次。”
    “加起來17次。”
    “這17次中，有16次，李氏都給十皇子穿涑冬棉棉衣。”
    “有時候當外套穿，有時候穿在裏麵。”
    “慎刑司內，李氏說是黃修儀吩咐她這麽做的。”
    “所以，元凶之一是黃修儀，奶嬤嬤李氏為幫凶。”
    ………
    李潛敘述完。
    在場所有人先是震驚而又敬佩的看了陸長青一眼。
    陸長青提前就預言有人拿9個月大的十皇子當作案工具，沒想到一語成讖。
    接著，一道道眼神全都看向黃修儀。
    這些眼神，有的是幸災樂禍，有的是冷漠，有的是忌憚。
    黃修儀直接跪在地上大聲哭嚎。
    “賤人，還我母後命來！”
    明珠公主終於忍不住了，轉頭就朝黃修儀踹去。
    這次，裴暮晚很靈性的沒有拽著明珠公主。
    黃修儀生生被明珠公主踹了兩腳，這才被皇帝嗬斥住。
    明珠公主不是普通人，而是實實在在的宗師境強者。
    黃修儀隻是後天七層罷了。
    兩腳下去，黃修儀捂著胸口在地上掙紮，嘴角都開始溢血。
    憤怒之下的明珠公主下狠手了。
    陸長青並沒有覺得明珠公主惡毒，反而覺得就很好。
    給自己母親報仇，當然怎麽狠怎麽來。
    一旁的德妃，滿臉鄙夷和憤怒的看向黃修儀：
    “黃修儀，你可真是一個畜生，豬狗都不如。”
    “眾所周知，皇後娘娘很照顧你。”
    “你剛進宮的時候，隻是一個小小的答應。”
    “當時你被麗妃欺負的有多慘，你自己心裏有數。”
    “不是皇後娘娘照顧你，冬日裏你連煤炭都用不起。”
    “哪來後麵成為修儀的風光？”
    “更可怕的是，你竟把自己9個月大的親兒子當作案工具，你怎麽忍心的？”
    ………
    “你們什麽都不知道！嗚嗚嗚……”突然，黃修儀雙眼通紅，憤怒而又暴躁的吼道。
    “說說，為什麽要下毒害皇後？”皇帝盯著黃修儀，眼神越發的深邃。
    “我死還不行嗎？！……”
    然而，黃修儀竟然不想說，猛地就要撞柱。
    陸長青早有準備，很精準的攔住黃修儀撞柱行為。
    現在想死可不行哦。
    咋也得交代一些東西出來。
    “給朕說實話，否則的話，死之前少不得去慎刑司走一趟。”
    皇帝盯著黃修儀，幽幽的道，進了慎刑司，那就是生不如死。
    “嗚嗚嗚，臣妾隻求速死，求陛下看在小十的麵子上，賜臣妾白綾！”
    黃修儀越發哭嚎，聲音淒厲。
    大殿內，氣氛壓抑到極點。
    陸長青看在眼裏……
    隻覺得，這人世間啊！
    最殘忍的事，莫過於美麗的花季少女被送入宮。
    這入宮了，看似風光，卻被圈在一方天地內。
    每天瘋狂宮鬥，好似養蠱。
    鬥不過別的嬪妃，就得死。
    鬥得過，時間久了，自己的精神狀態也不正常。
    人不人鬼不鬼，半夜睡覺都得做噩夢吧？
    “拉去慎刑司！”
    皇帝自始至終情緒沒有一絲絲變化。
    好似黃修儀不是陪他數十年的女人，更沒有給生下十皇子一般。
    當皇帝的是真狠。
    眼看要被拉出殿外，黃修儀徹底崩潰：“我說，我都說，我不要進慎刑司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