娜姆頓時哭了起來：“蘇醫生，這些年，我真的受夠了。”
    因為她之前被格絨欺負過，所以才嫁到了這家。
    哪怕她結了婚，格絨也隔三差五的來找她。
    軟弱的丈夫們對此一聲不吭，但等格絨走後，會把所有的怒氣都撒在娜姆的身上。
    “蘇醫生，你說過，這不是我的錯，我想為自己活一次，再也不想待在這座阿鼻地獄了。”
    “娜姆，他們給你提出了什麽條件。”
    娜姆一臉灰敗：“他們跟我要五百塊錢，就是因為知道我拿不出才這麽說的。”
    蘇糖沉默了片刻，道：“這錢我出了，改天你找機會把兩家的長輩召集在一起，商量一下離婚的事情。”
    娜姆一臉詫異的看著她：“蘇醫生，你……你就不怕我還不上嗎？”
    “我這錢可不是白給你的，你要給我打欠條，然後去我的診所打工抵債，娜姆，你願意嗎？”
    娜姆的眼淚瞬間如決堤的河水一般，把烏漆巴黑的臉蛋衝出兩道發白的淚痕。
    她回娘家跟阿爸阿媽訴說自己結婚後的辛苦，隻得到了一句冰冷的話。
    你的褲子裙子是自己掉的嗎，除了這種丟臉的事情，丈夫還能接納你已經仁至義盡了，就不要再給他們添亂了。
    家人的冷漠宛如一把刀一樣紮在她的胸口，似乎比格絨強迫她的那晚還要疼。
    當她提出自己想要離婚的想法時，家人隻會讓她忍，說自己的兒子還沒議親，她要是離了婚，會影響到兒子們。
    從娘家回來後的娜姆挺絕望的，父母尚且如此，更何況沒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，所以她選擇自暴自棄。
    沒想到蘇糖竟然願意為她伸出援助之手。
    見她隻哭不說話，蘇糖又問道：“娜姆，你願意嗎？”
    娜姆擦幹淨臉上的淚水，從床上下來，想要下跪，蘇糖連忙把她攙扶起來。
    “娜姆，我可不是白白幫你的，診所缺人手，你要好好在我那裏打工。”
    “蘇醫生，我願意，我願意……”
    娜姆恭下身子，握住蘇糖的手，親吻了一下她的手背。
    滾燙的淚水也順勢砸在了她的手背上。
    “還需要我幫你嗎？”
    “不用了，蘇醫生，你已經幫了我很多，如果連這點事情我自己都不能解決，那我也不配去你的診所工作。”
    娜姆給蘇糖打了個借條。
    看著紙上娟秀的字體，蘇糖想起了金珠曾經跟她說過。
    娜姆是村寨裏為數不多的高中生，隻是高三回家的路上遇上了格絨這個畜生。
    出了事後家裏就沒再讓她去上學，而是匆匆的嫁人了。
    金珠跟曲珍雖然都很聰明，但她們識字不多，娜姆的到來倒也補了她們的短板，蘇糖會省不少心。
    “娜姆你寫的字真漂亮。”
    如果沒有那場意外，她應該已經考上了大學，走出了高原，擁有了錦繡前途吧。
    見蘇糖是由衷的讚美她，娜姆的眼眶有些酸澀：“已經許久沒有人這麽誇我了。”
    他們隻讓自己做個好閨女，好妻子，為此總是刻意打壓，似乎忘記了她以前曾經是村寨裏學習最好，寫字最好看的女孩子。
    蘇糖的目光瞥見窗台上放著的藏紅花，這才明白了娜姆嫁過來多年不曾生育的原因。
    她真的很聰明，知道自己的日子苦，如果生下了孩子，隻會更苦。
    隻是這種方式太傷身體了。
    “娜姆，花會沿路盛開，你以後的路會繁花似錦。”
    娜姆的眼眸裏含著淚光：“蘇醫生，你也是。”
    回去的路上，丹增一直誇讚蘇糖的善良。
    “阿布，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好，隻是不想欠她這份人情。”
    “小糖，並不是所有欠下的人情債都要還，譬如你跟我。”
    丹增握住蘇糖的手摁壓在自己的胸口：“我們是一家人，就是一體的，所以你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我對你所有的好。”
    蘇糖的指尖感受到了他的心跳，咚咚的響聲像是從指尖傳到了她的心尖，讓她的耳根莫名的發燙。
    她有些慌亂的抽回了手指，抿了抿唇：“阿布，我記下了。”
    丹增的目光落在她紅了的耳垂上，唇角微微翹起。
    她對自己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的。
    不過他現在不能嚇到她，等她到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，再慢慢的拉攏、坦白、占有。
    幸好降央還不知道入職的村醫每周都要去軍醫院培訓的事情，否則他一定會阻撓。
    “那我祝你一切順利，我們軍醫院見。”
    “謝……”
    那兩個字還沒說出口，丹增已經低頭輕吻了她的額頭：“不客氣~”
    蘇糖隻覺得自己的心跳亂了節奏。
    到了診所還有些心不在焉的。
    看完了一波病號後，曲珍給她倒了一杯茶湯。
    “小糖，你是有什麽心事嗎？”
    “沒事，就是……想跟你們說一聲，過段時間娜姆也來咱們診所幫忙。”
    “好呀，隨時歡迎，多一個人，我跟曲珍也能休息一下。”
    “娜姆寫了一手好字，而且算數也好，正好給咱們做賬房先生。”
    說到這裏，蘇糖立刻拿出準備好的錢，發給金珠跟曲珍。
    “小糖，你這是什麽意思啊？”
    “小糖，咱們是一家人，太見外了吧。”
    兩人想把錢塞給她，卻被蘇糖推了回去。
    “這是我發你們的薪水，如果診所效益好還會加錢，如果你們不肯要，那我也不好意思再讓你們再診所待下去了。”
    兩人見推脫不過，這才把錢收了，但從彼此的眼眸中都看到了激動。
    在這個年代，一個家普通牧民的年收入才五百多塊，蘇糖一個月給她們一人五十，一年就是六百塊。
    她們拿到的不僅僅是一份工資，更是一個保障跟出路。
    金珠還好，自從阿媽沒了之後，阿爸很疼愛她，所以她賺的錢都花在了自己的身上。
    曲珍是家裏的頂梁柱，上頭有兩個殘疾哥哥，下頭有一個小妹，家裏唯一健全的大哥還是個光棍漢。
    有了這筆錢，她可以改善家裏的條件，也能讓小妹繼續上學了。
    她在家裏有了利用價值，阿爸也不會逼著她給哥哥換親了，自己可以嫁給心愛的男人了。
    曲珍拿著那筆錢沒忍住哭了起來：“小糖，謝謝你……”
    仿佛蘇糖給她的不是工資，而是一條出路。
    她發誓，這輩子都願意為蘇糖賣命。
    “曲珍，這是你應得的，別把錢都交給你阿爸，女孩子還是要給自己留點私房錢。”
    “我知道，我知道……”
    “好啦，好啦，再哭就成小花貓了。”
    三個女孩子相視一笑，看到有病號來了，立刻各就各位。
    晌午蘇糖回家的時候，丹增還沒有走。
    知道他要回部隊，梅朵不停的給他夾菜，吃過飯後，還把家裏的肉幹都裝進他的包袱裏。
    帕拉打趣道：“你幹脆把家都打包給丹增吧。”
    “丹增這一回部隊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回來，我讓他給部隊的戰友帶點家裏的特產。”
    “你簡直比他的親丈母娘還貼心。”
    梅朵在心裏歎了口氣，她是挺喜歡丹增的，但更尊重閨女的心意。
    從吃飯的時候蘇糖就覺得丹增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有些灼熱，所以一吃完飯就躲進屋裏。
    來接丹增的人是虎子，他幫著丹增把行李放在車上，一直不停的往屋裏看。
    “團長，咱妹子咋不出來送送？”
    丹增朝著屋門看了一眼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，大步朝著屋內走去。
    這一去，也不知道多久才回來。
    他想把選擇權交給蘇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