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 第32章 燕王的交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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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蘇雲將那張薄如蟬翼的地圖收回盒中,再把“天”字令牌取出,盒子“哢噠”一聲合攏。
    他把盒子放回原處,用手抹了抹,讓灰塵重新覆蓋住它原本的樣貌。
    門口,張敬之似乎被他收拾東西的動靜驚醒,揉了揉眼睛。
    “時辰不早了,今天就到這兒吧。”老學士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。
    “學生告退。”蘇雲躬身行禮,轉身離開了內閣大庫。
    月色如霜,將宮殿的琉璃瓦照得一片清冷。
    他沒有回官舍,而是拐進了幾條僻靜的宮巷。那張地圖,已經烙印在了他的腦子裏。
    穿過一道不起眼的側門,皇城外的喧囂隔著高牆傳來。他沿著牆根,走進一片早已荒廢的民居,這裏的巷道如同蛛網,錯綜複雜。
    根據地圖的指引,他在一處坍塌過半的院牆下停住腳步。牆後,應該就是圖上標注的“廢棄水利司”。
    他躍上牆頭,朝裏望去。
    院子裏雜草叢生,幾間屋舍的屋頂破了幾個大洞,看著確實荒廢已久。
    可借著月光,他看見院子角落和幾處關鍵的通道上,有新翻動的泥土痕跡。幾棵大樹後,似乎有人影晃動。
    這裏,被人提前布控了。
    蘇雲沒有再深入,他悄無聲息地從牆頭滑下,準備原路返回。
    剛一落地,還沒站穩,幾道黑影就從巷子的陰影裏閃了出來,無聲無息地將他圍在中央。
    空氣瞬間凝固。
    蘇雲的手按住了腰間的佩劍,目光掃過眼前的幾人。都是一身黑衣,動作幹練,身上帶著一股血腥氣。
    為首的一人從陰影中走出,月光照亮了他的臉。
    是燕王府的護衛統領,蕭戰。
    “蘇大人,別來無恙。”蕭戰抱拳,語氣很客氣,但圍住蘇雲的幾個人沒有絲毫放鬆。
    “蕭統領好大的陣仗。”蘇雲鬆開了握劍的手,“專程在這裏等我?”
    “我家主人,想請蘇大人一敘。”蕭戰做了個“請”的手勢。
    蘇雲看著他,又看了看周圍那幾個蓄勢待發的黑衣人。
    “如果我說不呢?”
    “蘇大人是聰明人。”蕭戰的回答很簡單。
    蘇雲沉默片刻,點了點頭。“帶路吧。”
    馬車在漆黑的夜色中行駛,沒有點燈,車輪裹著厚布,幾乎聽不見聲音。
    不知過了多久,馬車停在一處僻靜的別院後門。
    蘇雲被請進院子,穿過假山回廊,來到一間燈火通明的書房前。
    蕭戰停下腳步,推開門。“大人,請。”
    書房裏,一個人正背對著門口,站在一幅山水畫前。
    聽到動靜,那人緩緩轉過身。
    正是萬壽節上,那位突然站出來,將禍水引向四皇子的燕王使節。
    “蘇大人,我們又見麵了。”使節臉上帶著微笑。
    “看來,今天這一切,都是閣下安排好的。”蘇雲走進書房,目光平靜。
    “不是安排,是邀請。”使者示意他坐下,親自為他倒了一杯茶。“想必大人心中有很多疑問。比如,入京路上,那支救了你性命的箭。”
    蘇雲端起茶杯,沒有喝。
    “那支箭,是我家王爺送給蘇大人的第一份禮物。”使節開門見山,“從你踏出滎陽開始,王爺就一直在關注你。”
    “為何?”
    “因為這滿朝文武,皇子公卿,大多是些酒囊飯袋。”使節的語氣帶著一絲輕蔑,“而蘇大人你,不一樣。你夠聰明,也夠狠,最重要的是,你無根無底,不屬於任何一方。”
    “所以,燕王殿下覺得,我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?”蘇雲放下茶杯。
    “不。”使節搖了搖頭,“王爺覺得,你是唯一有資格,在這盤棋上與他對弈,甚至合作的人。”
    他頓了頓,身體微微前傾,壓低了聲音:“陛下待你,看似恩寵有加,實則不過是把你當作一把對付皇子們的刀。刀鈍了,隨時可以丟棄。三皇子想拉攏你,四皇子想弄死你。蘇大人,你覺得在這京城裏,你真的安全嗎?”
    蘇雲沒有回答。
    使節繼續說道:“蘇大人能找到這裏,想必已經知道‘天庫’的存在了。”
    這句話,讓蘇雲的瞳孔縮了一下。
    “王爺手上,有開啟天庫的部分鑰匙。而天庫之中,藏著一份足以決定大周未來的東西。”
    “什麽東西?”
    “先帝遺詔。”
    使節一字一句地吐出這四個字,書房裏的空氣仿佛都凝重了幾分。
    “一份,關於皇位歸屬的遺詔。”
    蘇雲的心跳漏了一拍。他終於明白,為什麽燕王要費這麽大勁。
    “王爺想和我做什麽交易?”他直接問道。
    “很簡單。”使節的眼睛亮了起來,“王爺助你青雲直上,在這朝堂站穩腳跟,一路坐上內閣首輔的位置。他會給你想要的一切,兵權,財力,人脈。”
    “我需要付出什麽?”
    “利用你的身份,你的那塊令牌,幫王爺拿到那份遺詔。”使節的目光灼灼地盯著他,“蘇大人,當今陛下能給你的,隻是一個隨時可能收回的虛名。而我家王爺,能給你真正的權力,能讓你將命運握在自己手裏的權力。”
    這番話,如同驚雷在蘇雲耳邊炸響。
    他沒有立刻回答,腦子裏飛速盤算著。
    燕王不是要謀反,他是要用先帝遺詔,來取得名正言順的大義。這比直接起兵造反,要高明得多,也凶險得多。
    “我很好奇。”蘇雲抬起頭,看著使節,“既然遺詔如此重要,燕王手握重兵,為何不親自入京,取走此物?”
    使節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隨即化為一聲歎息。
    “因為陛下。”他緩緩說道,“王爺當年手握兵權,功高震主。先帝駕崩後,陛下下的第一道密旨,就是禁止燕王,在無詔的情況下,踏入京城九門一步。”
    原來如此。
    這京城,是燕王的禁地。所以他才需要一個像自己這樣,可以自由出入,又能接觸到核心機密的“合作者”。
    蘇雲站起身。
    “此事,關係國朝社稷,非同兒戲。”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,“我不能立刻給你答複。”
    “那是自然。”使節也站了起來,“王爺的誠意,蘇大人已經看到了。這京城的水,隻會越來越渾。多一個朋友,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。”
    “我需要時間考慮。”
    “三天。”使節伸出三根手指,“三天之後,還是在這裏,王爺需要一個明確的答複。希望蘇大人,不要讓我們失望。”
    蘇雲沒有再說話,轉身走出了書房。
    蕭戰已經在門外等著,將他送上馬車,一路沉默地回到了翰林院官舍附近。
    下車時,夜已經深了。
    蘇雲獨自走在清冷的街道上,寒風吹得他的官袍獵獵作響。
    他下意識地伸手入懷,摸到了那枚冰冷的,刻著“天”字的黑色令牌。
    這塊令牌,一麵是女帝的信任,一麵是燕王的交易。
    他感覺自己像是站在懸崖的邊緣,往前一步是萬丈深淵,退後一步,同樣也是。
    回到官舍門口,李沐雪和徐耀祖正焦急地等在門廊下。
    看到他回來,兩人立刻迎了上來。
    “先生,您去哪兒了?我們都快急死了!”徐耀祖開口問道。
    蘇雲擺了擺手,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。
    他推開房門,隻留下了一句話。
    “今晚,什麽都沒發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