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 第227章 這黑鍋,我背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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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首輔府的馬車,今天破天荒地遲到了。
    當它慢悠悠地停在宮門外時,百官的早朝隊伍已經快排到了街口。
    車簾掀開,蘇雲的臉露了出來。
    所有看見這張臉的官員,都下意識地倒吸了一口涼氣。
    眼眶深陷,布滿血絲,臉色是一種不健康的蠟黃。
    他身上的太子太師官袍皺巴巴的,很是邋遢。
    “大人,您……您沒事吧?”
    徐耀祖從車上跳下來,想去扶他,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。
    他自己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,兩個碩大的黑眼圈,像是被人左右各打了一拳。
    “沒事。”
    蘇雲擺了擺手,聲音沙啞得像破鑼。
    他下了馬車,腳步虛浮,站不穩似的。
    “就是……昨晚沒睡好。”
    他整了整衣領,那動作卻顯得格外無力。
    沈策跟在身後,依舊是那張麵無表情的臉,隻是今天他站的位置,離蘇雲更近了一些。
    周圍的官員們,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。
    看來,北境兵敗的消息,是真的。
    這位權傾朝野的蘇太師,終於是扛不住了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太和殿。
    氣氛十分壓抑。
    女帝坐在龍椅上,臉色陰沉,鳳目中看不出喜怒。
    兵部尚書何正,跪在大殿中央,聲淚俱下地念完了那份來自北境的“捷報”。
    “雲、朔、並三州失守……三十萬大軍被困鬼愁澗……糧草斷絕……”
    每一個字,都像一記重錘,砸在百官的心頭。
    大殿之內,一片死寂。
    隨即,這死寂被一聲尖利的嘶吼劃破。
    “陛下!”
    都察院禦史劉承,像一頭被激怒的公雞,第一個衝了出來。
    他雙目赤紅,指著站在百官之首的蘇雲。
    “國之將亡,皆因此賊!”
    “是他!是他蘇雲!為了充盈他那所謂的皇家錢莊,大肆削減北境軍費!”
    “是他!為了安插親信,清洗朝堂,逼走了多少忠心為國的北境將領!”
    劉承這一嗓子,像是點燃了火藥桶。
    “請陛下嚴懲國賊!”
    “殺蘇雲,謝天下!”
    “此賊不除,國無寧日!”
    一時間,朝堂上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官員,烏壓壓地跪了下去。
    他們痛心疾首,聲嘶力竭,仿佛蘇雲不是他們的同僚,而是刨了他們祖墳的仇人。
    何正跪在地上,身體抖得像篩糠。
    徐耀祖站在蘇雲身後,兩腿發軟,幾乎要站不住。
    而蘇雲,就那麽站在風暴的中心。
    他環視著一張張或悲憤、或驚恐、或幸災樂禍的臉,臉上的表情,是茫然,是錯愕,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。
    “不……不是我……”
    他向前踉蹌一步,聲音發虛。
    “軍費……軍費是戶部核準的,錢尚書可以作證!”
    被點到名的戶部尚書錢峰,猛地一哆嗦,把頭埋得更低了,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。
    “將領調動,那是兵部和吏部的職權,與我何幹?”
    蘇雲像個無助的孩子,四處指認,試圖尋找同盟。
    “還有邊防的軍備,那是工部的事!他們的鎧甲以次充好,刀劍卷刃,怎麽能怪到我頭上!”
    他越說越激動,越說越語無倫次。
    那副推卸責任、驚慌失措的醜態,讓許多原本中立的官員,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。
    “夠了!”
    龍椅上,女帝猛地一拍扶手,發出一聲巨響。
    整個大殿瞬間安靜下來。
    女帝站起身,胸口劇烈地起伏著。
    她死死地盯著蘇雲,眼中燃燒著前所未有的怒火。
    “蘇雲!”
    “朕如此信你,將國之重器托付於你!你就是這麽回報朕的?”
    “事到如今,你還想狡辯?還想推諉?”
    女帝氣得渾身發抖,她抓起龍案上的一本奏折,用盡全力,朝著蘇雲的臉就砸了過去。
    “啪!”
    奏折的硬角,正中蘇雲的額頭。
    他悶哼一聲,踉蹌著後退兩步,一道血痕,順著他的額角緩緩流下。
    滿朝文武,噤若寒蟬。
    誰都看得出,女帝這次,是真的動了雷霆之怒。
    “朕……朕真是瞎了眼!”
    女帝指著蘇雲,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尖銳。
    “來人!”
    “將這個誤國誤民的罪人,給朕……給朕扒去官服!摘去頂戴!”
    “朕,再也不想看見他!”
    兩名如狼似虎的禁軍,立刻上前,一左一右,架住了蘇雲。
    他們粗暴地扯下蘇雲頭上的烏紗帽,摔在地上。
    又開始撕扯他身上那件象征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太師官袍。
    蟒袍被撕開,露出裏麵素白的內襯。
    金絲織就的腰帶被扯斷,掉在冰冷的地磚上,發出清脆的響聲。
    整個過程,蘇雲沒有反抗。
    他就那麽站著,像一個失去了靈魂的木偶。
    隻是,在他低著頭,被禁軍粗暴對待的瞬間,他的視線,快速地從一張張幸災樂禍的臉上掃過。
    劉承嘴角那壓抑不住的笑意。
    王侍郎眼中得意的光芒。
    成國公的兒子,甚至興奮地攥緊了拳頭。
    這一切,都被他盡收眼底。
    而站在大殿角落陰影裏的沈策,那隻藏在袖中的手,指節微不可察地動了幾下。
    像是在清點貨物。
    “滾!”
    女帝一聲怒喝。
    蘇雲被禁軍推搡著,狼狽地推出了太和殿。
    他赤著腳,隻穿著一件單薄的內襯,在百官複雜的目光中,一步一步,走向宮門。
    身後,是山呼海嘯般的“陛下聖明”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從宮門到首輔府的馬車,仿佛走了一個世紀那麽長。
    沿途的百姓,對著那輛樸素的馬車,指指點點。
    “看,那就是蘇大人的馬車!”
    “還叫什麽大人?聽說官都給罷了!”
    “活該!聽說就是他,害得咱們北邊打了敗仗!”
    “噓!小聲點,小心被抓起來!”
    馬車內。
    徐耀祖哭喪著臉,手裏攥著一個包袱,裏麵是蘇雲被扒下來的官服。
    “大人……咱們……咱們這下全完了!”
    他聲音發顫:“要不咱們連夜出城回江南吧?留得青山在,不怕沒柴燒!”
    蘇雲靠在車壁上,閉著眼睛,一動不動。
    額頭上的血痕,已經凝固,看上去有些猙獰。
    就在徐耀祖以為他已經心如死灰的時候,蘇雲忽然睜開了眼睛。
    那雙眼睛裏,哪裏還有半分在金鑾殿上的慌亂和頹喪。
    清澈,冷靜,甚至還帶著一絲……興奮?
    他坐直了身體,伸了個懶腰,骨節發出一陣劈啪的脆響。
    “完什麽?好戲才剛開場。”
    他拿起旁邊的一塊濕布,慢條斯理地擦掉額頭上的血跡。
    那道傷口,不深,隻是看著嚇人。
    “演得不錯吧?尤其是陛下最後那一下,力道恰到好處。我都差點以為她真生氣了。”
    徐耀祖的嘴巴,慢慢張成了“O”型。
    演……演的?
    蘇雲沒理會他的震驚,轉頭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沈策。
    “名單,記下了嗎?”
    沈策從懷裏掏出一張小小的紙條,遞了過去。
    “都察院禦史劉承,吏部侍郎張棟,禮部尚書王珂……宗室安郡王……”
    “一共一十七人,在殿上或出言附和,或麵露喜色,或與旁人眼神交匯。”
    蘇雲接過紙條,掃了一眼,滿意地點點頭。
    “很好。”
    他將紙條遞給已經石化的徐耀祖。
    “看清楚,這在我的老家,叫‘用戶畫像’。也叫,‘精準大數據篩選’。”
    蘇雲的嘴角泛起一絲冰冷的笑意。
    “他們不是喜歡看我倒黴嗎?”
    “不是覺得我這口黑鍋背定了,就急著跳出來踩一腳嗎?”
    “告訴他們,這鍋,我還真就背了。”
    他頓了頓,目光看向窗外攢動的人頭,聲音裏透著一股森然的寒意。
    “順便,幫他們把棺材板,也焊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