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者冷哼一聲，扣住劍脊，用力一折。
    “叮！”
    長劍斷裂。
    劍客棄劍，合身撲上，張嘴就咬向老者的脖頸。
    與此同時。
    周圍原本呆立不動的七十幾名參賽者，像是收到了某種統一的指令。
    齊刷刷地轉過頭。
    幾十道身影，瘋了一樣朝著老者撲去。
    “嗬—嗬———”
    “瘋了！”
    “都瘋了！”
    觀禮台上。
    原本看戲的眾人，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。
    “這……這是怎麽回事？”
    “中邪了？”
    “怎麽連裁判都打？”
    “啊！”
    觀眾席上，突然傳來一聲尖叫。
    眾人循聲望去。
    隻見一名少女的臉上。
    掛著和擂台上那些人一模一樣的呆滯。
    “小翠！小翠！”
    “你怎麽了？”
    同伴驚恐地想要叫醒她。
    卻被少女一口咬住了耳朵，鮮血淋漓。
    恐慌，瞬間引爆。
    “不對勁！”
    “我……我的頭好暈……”
    “別……別過來！”
    周圍的觀眾席，徹底亂了套。
    越來越多的人，毫無征兆地陷入了那種詭異的呆滯狀態。
    “是魔音鬼語。”
    “快！封閉聽覺！”
    冷宸宇厲喝一聲，手中長劍出鞘，帶起一片寒芒，將幾名試圖衝上高台的“傀儡”斬退。
    “沒用的。”白嫵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。“這聲音，不是從耳朵裏進去的。”
    角木蛟家主，厲梟臉色難看至極。
    這不夜穀！
    是四柱的場子！
    也是他角木蛟家的場子。
    竟然有人敢在這裏搗亂？
    “裝神弄鬼！”
    “既然來了，就滾出來！”
    厲梟運足氣力，暴喝聲如滾滾驚雷，試圖壓過那股不斷回蕩的詭異聲波。
    可沒用。
    落家的魔音鬼語，已經消失了一百多年。
    在場的老怪最多也就110歲左右。
    根本就沒有對應的經驗。
    “在那邊！”
    有眼尖的突然抬手，指向不夜穀的入口。
    風雪中。
    兩道身影，緩緩浮現。
    走在前麵的，是一個穿著黑色兜帽衛衣的少女。
    她身形單薄，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。
    少女身後跟著一名鐵塔般的壯漢。
    身高已然超過兩米，渾身肌肉虯結。
    寬闊的胸肌，撐的衣衫都係不上最上麵的兩顆扣子。
    一直對周圍一切都漠不關心的慕容仙兒。
    在看到兩人的瞬間。
    死寂的眸子裏，第一次有了波動。
    那是……
    “小雨和虎哥？”
    獨孤小小捂住了嘴。
    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    那個曾經憨厚老實的謝虎大哥。
    怎麽變成了這副模樣？
    此時的謝虎，就像是一具行走的屍體。
    裸露在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大蝦煮熟般的紅。
    青色的粗壯血管如蚯蚓般凸起。
    最可怕的是他的氣息。
    狂暴，混亂。
    如走火入魔的武者一樣，帶著一種毀滅欲。
    “這大塊頭……有點眼熟啊。”
    孤家家主，孤星南眯起眼，似乎在回憶。
    “二十年前，那個單槍匹馬打穿了方寸對決的瘋子，好像也姓謝？”
    “謝天養的種？”厲梟冷笑一聲。
    “他就是慕容分家提出要救的人嗎？”
    “正好，省得以後還要費功夫去找。”
    他根本沒把這兩人放在眼裏。
    兩個小輩而已！
    既然現身了，一會拿下便是。
    少女停在擂台邊緣。
    黑色的衛衣兜帽，被風吹落。
    露出一張純欲小臉。
    她五官精致，卻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陰鬱。
    尤其是那雙眼睛。
    黑得純粹。
    像是兩個深不見底的漩渦。
    能把人的心神都攝進去。
    “落家，落雨。”
    “以此二人，攻擂。”
    “小……小雨？”
    獨孤小小的聲音都在抖。
    那個總是躲在角落裏，說話細聲細氣小綠茶。
    怎麽一下就變成了操縱生死的魔女？
    小雨的背影細微地僵了一下。
    別回頭。
    千萬不能回頭。
    回頭了，就做不成壞人了。
    做不成壞人，就救不了謝大哥，也見不到那個壞叔叔了。
    少女嘴唇微微翕動，像是撥動了一根看不見的琴弦。
    原本還在瘋狂攻擊裁判的七十幾名“傀儡”，齊齊停了手。
    他們垂著頭，像是在朝聖。
    又像是在自我獻祭。
    “妖女！”
    裁判老者捂著被咬了一口的脖子，怒目圓睜。
    “方寸對決，豈容你這等邪門歪道撒野！”
    “給老夫死來！”
    老者畢竟是老牌強者。
    雖然受了傷，但底蘊還在。
    他腳掌猛踏地麵，整個人如同一隻擊空的蒼鷹，枯瘦的手爪帶著淩厲，直取落雨的天靈蓋。
    “謝大哥。”
    “有人凶我。”
    沒有任何預兆。
    謝虎就那麽直挺挺地撞了出去。
    “砰！”
    老者的手爪抓在謝虎的胸膛上。
    謝虎麵不改色。
    老者卻嚇的丟了魂。
    他感覺自己抓到的不是人。
    是一塊萬年寒冰。
    “吼！”
    謝虎可不管這個那個的。
    蒲扇般的手掌，一把就扣住了老者的麵門。
    簡單。
    粗暴。
    沒有任何花哨的技巧。
    就是純粹的力量碾壓。
    “唔——”
    老者拚命掙紮。
    雙腿在空中亂蹬。
    內勁瘋狂爆發，轟擊在謝虎的身上。
    謝虎紋絲不動，緩緩舉起手臂。
    將老者像提溜一隻小雞仔一樣，舉到了半空。
    落雨歪了歪頭。
    那張清純無害的臉上，露出一絲困惑。
    “為什麽要打我呢？”
    “我隻是想……”
    “拿個牌子而已呀。”
    話音落。
    謝虎五指驟然收攏。
    “哢嚓！”
    紅白之物飛濺。
    老者的身體抽搐了兩下，軟軟地垂了下去。
    這一次，全場是真的死寂了。
    裁判老者是厲家的老牌強者。
    真打起來，手段層出不窮。
    這還沒開始就死在了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傀儡手裏？
    哪有這樣打的？
    一招抓住臉，就直接捏爆？
    “小雨！”獨孤小小終於忍不住了，就要衝下看台。
    “小小！回來！”王嫣然一把抱住她。
    “你瘋了！”
    “那不是你能對付的！”
    “放開我！”獨孤小小哭喊著，雙腳亂蹬。
    “那是謝大哥啊！”
    “那是小雨啊！”
    “他們怎麽可以這樣！”
    “怎麽可以！”
    落雨聽著獨孤小小的哭鬧。
    眼底閃過一絲黯然。
    對不起，小小。
    我們不是一路人。
    你有家族，有朋友，有光明的未來。
    我隻有叔叔。
    為了他，我可以把靈魂賣給魔鬼。
    她深吸一口氣。
    壓下心底那點可笑的良知。
    重新換上了那副人畜無害的表情。
    “現在，裁判被我打死了。”
    “我就是裁判，我判我自己晉級可以嗎？”
    沒人回答。
    所有人都被她的瘋狂震懾住了。
    殺了厲家的裁判。
    還自封要晉級？
    死個裁判事小。
    厲家的臉麵事大。
    要是讓一個魔門丫頭。
    在自家場子裏殺了人還能晉級。
    以後角木蛟家還怎麽統領江湖？
    所有人的目光，都匯聚到了正北高台的主位上。
    可厲梟沒動。
    他的視線，從風吹落小雨的兜帽開始。
    就一直落在那張小臉上。
    純白，精致，帶著幾分怯生生的無辜。
    尤其是那雙眼睛。
    看人時總帶著幾分濕漉漉的水汽。
    像極了。
    太像了。
    厲梟的手，死死抓著太師椅的扶手。
    紫檀木雕成的龍頭，在他掌心化作齏粉。
    他卻渾然不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