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 身上燥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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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縣試之難,因地而異。
    富庶省份,文風鼎盛,書院愈多,在萬千考生中脫穎而出便愈不容易。
    宛平縣作為京縣,亦是達官顯貴雲集之地。
    其間角逐,堪稱萬裏挑一。
    宛平縣的縣試分為四場,正場、招覆、再覆、連覆。
    首場正場,相當於海選選拔,考四書文兩篇,試帖詩一首,第二日交卷後可停歇兩日,再進行下一輪考試。
    若想奪得案首,不僅要過正場,還需得在後續的招覆、再覆、連覆中,場場優異,名列前茅。
    而招覆、再覆、連覆,考察的內容就與正場有了稍許差別。
    通常以五經墨義和闡釋為主,兼有少部分律賦,時文等內容。
    尤其連覆,相當於晉級賽,排位賽,最後的定段賽,在連覆之後便確定最終的名次。
    這一場考察的內容與縣試考官的偏好有很大關係,或許是四書五經,或許是時文策問,也可能是詩詞歌賦,總而言之並無定例。
    如此一來,背負勳貴之身的林黛玉若想取得案首便是難上加難。
    勳貴於世人的刻板印象,會很容易讓她受到輕視。
    所以,為達目的,林黛玉還需將知識學問打磨的精益求精,無可挑剔。
    四書文已臻純熟,不足為慮。
    一下午,林黛玉皆埋首於五經釋義與各類時文之中,竭力彌補身為閨閣女子時對外界事務的認知欠缺。
    如今她心無旁騖,唯有一個念頭,那就是卷!
    不知不覺已然天黑,林黛玉仍在案前奮筆疾書。
    門扉被叩響了三次,她也渾然未覺,直到香菱硬著頭皮推門而入,羞答答地走了進來。
    將捧著的食盒,輕手輕腳擺在廳堂的楠木方桌上,香菱規規矩矩的立在簾後,輕聲稟道:“少爺,該用膳了。”
    “嗯,擱著便是。”
    林黛玉隨口應著,“待我寫完這一段。”
    “是。”
    香菱低聲應下,雙手在袖中無措地交握著,小心翼翼打量四周。
    這裏的陳設與梨香院大相徑庭,沒有彩綢飄帶,沒有古董家私,更沒有遠洋精致的舶來品,處處都顯得樸素很多。
    不過,倒與薛寶釵屋裏的氣象有幾分相通。
    “難怪姑娘偶爾會提及李二公子,看來二人還真有相似之處。”
    香菱默默想著,初見時的恐懼徐徐消減。
    要真是一個好色紈絝,居處斷不會如此。
    可這樣一來,香菱又想不通,為何李公子偏要指名要她了。
    “太太說,若是他日少爺對我生厭,便讓我從哪裏來回哪裏去。可我賣身契都在這裏了,又能往哪去……”
    念及此,香菱內心又不由得哀歎起來,擔憂起未卜前程。
    良久,林黛玉方擱筆起身。
    素來在這府裏獨居的她,恍惚間見簾外立著一人,不免一驚。
    待揉眉眼定睛看清是香菱,才無奈記起這樁麻煩事。
    林黛玉是真不知該如何安置她。
    掀簾而出,香菱立刻躬身行禮:“少爺,飯食已備好,可需先淨手?”
    “嗯。”
    林黛玉淺淺答應了聲,看著香菱麻利地端來水盆,浸濕帕子遞上。
    觀察著她的臉色,那始終揮之不去的忐忑與柔弱,讓林黛玉心生不忍。
    今日她種種不安,皆因自己而起,林黛玉又豈能不顧她周全?
    “坐下一同用些吧?”林黛玉溫言道。
    香菱連連搖頭,拘謹回話,“奴、奴婢不敢,已經用過了。”
    林黛玉見她目光躲閃,眨了眨眼,試探問道:“娘親她,與你說過什麽了?”
    香菱又是搖頭。
    林黛玉無奈,“抬頭回話,這有什麽好藏掖的?”
    香菱依言抬頭,目光與林黛玉一觸,如同被燙到般想垂下,又強自忍住,最終變作平視。
    “隻說了些府上的規矩,囑咐我要好生照看少爺,還有……”
    “還有?”
    林黛玉扭過頭,才察覺香菱與她帶來府裏時已有稍許不同了。
    臉上的絨毛竟已被絞了去。
    林黛玉知曉,這在丫鬟中被稱為“開臉”,意喻著正式納入男丁的房內做通房丫頭。
    若是再進一步被當做侍妾的話,還會被主家婦人贈予水晶或翡翠的頭簪,用以盤頭,彰顯身份特殊。
    再回神,香菱臉上臊得通紅,嚅囁著開口,嗓音細若蚊吟,“太太說,少爺正值求學要緊之時,要我……要我,先別和少爺圓房……”
    “噗……咳咳咳。”
    林黛玉一口湯,嗆在了嗓子眼。
    圓房?誰要和她圓房了?
    我林黛玉難不成是什麽好色之人?
    林黛玉滿心羞憤無處發泄,皆因自己當初一句“覬覦姿色”的托辭,竟讓鄒夫人誤解至此!
    默然接過香菱遞來的手帕拭了拭嘴角,林黛玉無力擺手道:“我知曉了,你先下去歇息吧。”
    然而香菱臉上紅暈未褪,腳下卻像生了根,一動不動。
    “怎麽,還有事?”
    香菱點點頭,又搖搖頭,扭扭捏捏說不出一句像樣的話來。
    林黛玉蹙眉不解,不由得設身處地為她考量起來。
    “她怎麽又怕我,卻又不想出去的樣子。”
    “難不成,回府的第一日,她要留在我房裏過夜?
    林黛玉想了想,卻也應當這樣。
    被要回來的通房丫頭,第一日便趕出房,分房歇息,她在府裏的地位如何能穩固?
    林黛玉隻覺一陣無力,靠在椅背上,抽了抽嘴角,認命般道:“那……你先去鋪床吧。”
    香菱如蒙大赦,羞赧地點點頭,快步走向內室。
    見果然如此,林黛玉忍不住以手扶額,內心哀歎,“到底是犯了什麽冤孽,偏要我來經受這窘事?”
    待稍後洗漱完畢,林黛玉寬衣熄燈,摸黑躺上床榻。
    被窩已被香菱暖得溫熱,空氣中還縈繞著一絲不同於以往的淡淡馨香。
    恍然間,讓林黛玉有種身在閨房之中的錯覺。
    然而,即便是在閨房中,與紫鵑、雪雁同床共枕,都讓她難以適應。
    如今身旁躺著隻穿肚兜的香菱,更是周身都不自在起來。
    “咦……我身子怎麽有點熱呢?”
    林黛玉手探向被下胸口,不覺喃喃自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