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 第18章 交鋒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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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懵,全懵。
    尤其是吳宗達。
    他什麽都沒說,也什麽都沒做。
    是那狗日的瞿式耜上奏的陸萬齡。
    和自己有半點關係嗎?
    沒有,沒有好麽?
    倒黴蛋吳宗達隻能邁出一步,叩首,“臣吳宗達……”
    崇禎壓根沒讓他把話說完,重重地一拍龍椅。
    “如此反賊之名尚能入監,汝必為同黨。
    下詔獄,嚴刑拷打。
    朕要看看,國子監裏還有多少反賊!”
    吳宗達徹底蒙圈了。
    怎麽自己就成了意圖造反的同黨了。
    他剛要喊冤,錦衣衛一刀鞘拍在嘴上,拖著就走。
    殿外靴聲回蕩,空氣裏都是血腥味。
    瞿式耜還杵在原地,臉上寫滿懵逼,悄悄回頭看向錢謙益。
    但他沒等來指示,因為錢謙益自己也傻了。
    因名獲罪,夷三族。
    這事放在大明的朝堂上,簡直驚世駭俗。
    有問題嗎?
    有,肯定有。
    自洪武立國,大明雖嚴法重典,卻也廣開言路。
    從未有過一個人,因名字不合聖意而被滅族的先例。
    可能替那狗日的陸萬齡求情嗎?
    不能,肯定不能。
    先不說他是閹黨。
    陛下可是把吳宗達下詔獄查同黨。
    那可是錦衣衛的大獄。
    在那地方,他說誰是同黨,誰就是同黨。
    不是,也可以是。
    錢謙益隻覺頭皮發麻。
    事情已經脫軌,這場早朝的棋局徹底崩盤。
    本該引出魏忠賢,如今被陛下一棍子打斷,還搭進去了一個國子監祭酒。
    而外頭那些蠢蠢欲動、聽信風聲正要聚集鳴冤的國子監監生們,如今成了待宰的羔羊。
    陛下最後一句說的可是,看看國子監裏還有多少反賊!
    若早朝的事如計劃進行,那監生的聚集是士子伸冤。
    可現在朝堂全崩,那些聚集的學生便成了造反餘黨。
    錢謙益猛然抬頭,看向龍椅上那年輕的皇帝。
    這……這……這一定是巧合。
    如果不是巧合,那陛下就太可怕了。
    一定是巧合。
    陛下不可能設計這麽大的一個局。
    那得殺多少人?
    崇禎俯視下方,心底冷哼。
    這些垃圾沒有一個在意大明社稷的存亡。
    他們嘴上高論,心底全是鉤心鬥角。
    喜歡害人是吧?
    那朕,就讓你們害個夠。
    國子監。
    大明最高學府。
    培養的本該是國之棟梁。
    如今卻是人雲亦雲趨炎附勢之輩。
    光這樣也還好,就當養了一群廢物白癡。
    可他們卻自詡專家。
    一個鞋底不沾泥的白癡,非要指揮在地裏刨食幾十年的人如何幹農活。
    這群人不除,大明永無寧日。
    崇禎忽然開口,聲音冷得像刀刃。
    “瞿式耜,你身為禮部給事中,國子監出了反賊你竟然一點未察?”
    瞿式耜抬頭,喉嚨發幹。
    “臣……有罪。”
    他能說什麽?
    本想借國子監彈劾魏忠賢,如今卻被反咬一口。
    錢謙益那隻老狐狸低頭不語,眼觀鼻、鼻觀心。
    連看都不看他一眼。
    他隻能扛下所有,日後在求籌謀。
    “臣,請辭歸鄉。”
    “百姓犯錯,打罰不怠。你們為官誤國,卻想一走了之?
    我大明的官,當得未免也太容易了吧。
    來人,將這瞿式耜下獄!”
    殿上一陣嘩然。
    毛羽健、劉懋諫裁驛站,結果人沒了,驛站還在。
    現在瞿式耜又進了大獄。
    不解決問題,解決提出問題的人???
    眾臣噤若寒蟬。
    遇見一個腦回路如此驚奇的皇帝,誰也保不準回旋鏢會紮在哪!
    眾臣隻求別有那個不開眼的再站出來搞事了。
    趕緊結束吧。
    可就在人心惶惶之時,還真有一個不開眼的站了出來。
    欽天監監正,葉震春。
    錢謙益痛苦地閉上眼。
    你瞎啊?
    老夫打手勢都快抽筋了!
    你還往上湊?!
    “啟稟陛下,臣,欽天監監正葉震春有本上奏。”
    “允奏!”
    葉震春麵色虔誠,言辭慌張卻不失震懾力:“啟稟陛下,先帝陵寢進度罔及半載。
    昨夜臣夢見先帝怒形於色,直來質問陵寢未就之由,臣惶恐無法應對。
    臨朝前,又見列祖群起而至,麵帶怒色,責問臣何以讓帝魂不安,無法護佑大明國祚。
    臣敢請陛下即速下令加快陵寢之修築,俾先帝入土,以息列祖之怒,庇護國祚。”
    這番話有理有據,修陵本屬欽天監職責。
    尋常人入土為安,何況一代天子?
    錢謙益聽罷,心中稍安此事著實難以被抓到把柄。
    正當他以為可以鬆口氣時,葉震春又繼續道:
    “臣夜觀星象,陝西將有大旱,此乃天怒之象。
    今若輕黜此等重臣,恐加劇天怒。
    臣叩請陛下收回成命。”
    錢謙益大喜,圍魏救趙之術,十分高明。
    將此事上升為天象不祥,以天意牽製陛下,就算已下旨把瞿式耜下獄,也可收回承命。
    然而,話音剛落,崇禎淡然開口,打破了他的後續所有算計。
    “你是說,因為瞿式耜才導致的陝西大旱?”
    錢謙益恨的直跺腳,這話是你說的。
    葉震春一臉懵,剛想辯解,就聽皇帝冷笑一聲。
    “如此奸佞,竟致我陝西赤地千裏、餓殍遍野!
    傳旨錦衣衛即刻抄家,三族並誅,以慰我枉死之民!”
    這一刻,大殿的空氣徹底凝固。
    錢謙益喉頭一哽,葉震春嘴巴張了半天,什麽都說不出來。
    不是啊,您這誤會有點離譜了。
    朝臣們低頭,誰也不敢喘氣,心裏齊刷刷地咒罵葉震春。
    你他娘的閉嘴吧!
    本來就是個罷官,現在好了,整成滅門了。
    崇禎顯然沒打算放過葉震春,“你方才說,可與列祖列宗溝通?”
    葉震春一愣,趕緊躬身,“回陛下,臣乃欽天監監正,自能領受天意與皇祖旨意。”
    崇禎笑了。“很好。”
    隨即轉頭問道:“既然列祖震怒,為何先帝陵寢修建遲緩?”
    工部尚書薛鳳翔趕緊出列:“陛下,非工部怠慢。實在無銀可用。
    戶部銀兩遲遲不撥,臣縱焦灼,然巧婦難為無米之炊。”
    崇禎眉頭緊皺,轉頭盯向戶部尚書郭允厚。
    郭允厚跪下,聲音發顫:“陛下,國庫存銀不足三十萬兩。
    九邊欠餉,遼東四月未發,寧夏二十月未發……修陵需二百萬兩,臣實無能為力。”
    崇禎的手微微一抖。
    二百萬兩?
    隻為了一個麵子工程?
    崇禎冷笑一聲:“我堂堂大明,戶部隻剩下區區三十萬兩?
    莫非是老鼠太多,把朕的銀子全搬走了?”
    郭允厚低頭,“遼東戰事、西南叛亂、江南避稅,百姓疲敝,稅源枯竭。實在是……”
    殿中沉默。
    錢謙益偷偷鬆了口氣,總算轉移了話題。
    然而皇帝下一句話,險些讓他當場暈過去。
    “既然戶部無銀,國家多難……”
    崇禎目光一轉,重新落在葉震春身上。
    “你不是能通列祖麽?那就替朕上奏,讓列祖列宗息怒。告訴他們……”
    他一步步走下龍階。
    “給朕一年時間。朕一定修出一座,讓他們看了都滿意的皇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