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卷 第65章 青槐往事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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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丁醫生……開門啊……”
    門外的聲音突然變了調,尾音拖得極長,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,“我找到沈焰的線索了……在老槐樹下……你快開門,我們一起去找他……”
    丁詩雲死死咬住下唇,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。
    她知道這是陷阱,門外的“羅安優”,絕不是真的。
    “咚!咚!咚!”
    敲門聲驟然加重,門板上的雕花開始簌簌抖動。
    “為什麽不開門?!你是不是不信我?!”
    聲音突然變得嘶啞可怖,完全沒了羅安優的模樣,反而像老婦那枯木摩擦般的嗓音。
    緊接著,門板中央突然凸起五道尖銳的抓痕,青灰色的指甲透過門板的裂縫露出來。
    “咯咯咯……”
    門外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,“你不開門……我就自己進來了……”
    “哢——”
    插銷發出一聲脆響。
    門板上的裂縫突然被一隻慘白的手撐開。
    那隻手的手腕上,赫然纏著和何苗一模一樣的青灰色紋路。
    丁詩雲想躲,四肢卻像被凍住了一樣,動彈不得,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隻手伸進來,抓向她的胳膊。
    “許萌!小優!”
    她猛地喊出聲,不是求救,是想試試能不能驚動外麵的人,哪怕是陳釗也好。
    可喊完才發現,整個院子靜得可怕。
    那隻手離她的胳膊隻有一寸時……
    “嗬!”
    丁詩雲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,冷汗浸透了後背的衣衫。
    “原來是夢……”
    她抬手抹了抹額頭,指尖冰涼。
    窗外的月光依舊慘淡,透過窗欞灑在地上,映出斑駁的陰影。
    她正想鬆口氣,耳邊卻突然傳來木梳刮過濕發的聲音。
    “哢嗒、哢嗒——”緩慢而滯澀。
    丁詩雲的身體瞬間僵住,緩緩轉頭看向房間角落的梳妝台。
    昏暗中,一個女人正背對著她坐在梳妝台前,手指握著一把木梳,一下一下地梳理著及腰的黑發。
    那頭發濕漉漉的,水珠順著發梢滴落。
    她穿著一身民國樣式旗袍,領口的盤扣鬆了一顆,露出雪白的脖頸。
    “你是誰?”丁詩雲問道。
    女人梳理頭發的動作頓了頓,卻沒有回頭:“丁醫生,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吧,關於張家的‘佳話’。”
    “張家的故事?”
    “張老爺說的,可不是全部真相。”女人輕笑一聲,“他說四十多年前,有個叫李阿福的豆腐仔,救了陳掌櫃、理了賬目,才娶到陳家小姐。可他沒說,那豆腐仔是怎麽‘救’的陳掌櫃,又是怎麽‘理’的賬目。”
    木梳再次劃過頭發,“哢嗒”聲裏,梳妝台的黃銅鏡麵突然泛起一層白霧,白霧散去後,竟緩緩浮現出模糊的畫麵:
    青槐村,一個穿著粗布短打的青年,蹲在陳家米行的馬棚外,手裏攥著個紙包,正往馬槽裏撒白色粉末。
    “他知道陳掌櫃每天清晨要騎馬去鎮上收賬,就提前給馬下了藥。”女人的聲音冷了下來。
    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,鏡中的霧氣翻湧,景象驟然一變:
    次日清晨,陳掌櫃剛跨上馬背,那馬就突然發狂,前蹄揚起,把陳掌櫃甩在地上,眼看馬蹄就要踏上去,李阿福恰好從旁衝出,撲過去拽住韁繩,硬生生把馬製住,自己卻被馬蹄蹭到胳膊,擦出一道血痕。
    丁詩雲的呼吸微微一滯,原來所謂的“救命之恩”,從一開始就是場騙局。
    鏡中的畫麵突然切換,變成了陳家賬房:
    李阿福坐在賬桌前,手裏翻著的不是賬本,而是一本泛黃的地契。他的指尖劃過“陳家米行”的字樣,眼底閃過貪婪的光,桌角還壓著幾張被篡改過的賬單,數字被改得模糊,明顯是栽贓的痕跡。
    “後來陳家米行虧空,根本不是老賬房算錯了數,是他故意篡改賬目,再栽贓給老賬房。陳掌櫃信了他,還讓他全權負責米行的賬目。”
    “他還沒說,陳家小姐本有心上人。”女人的聲音微微發顫,鏡中的水波再次蕩漾開來。
    老槐樹下,穿著旗袍的陳家小姐正和一個穿白大褂的青年醫生說話,兩人相視而笑,手裏握著一枚小小的銀戒指。
    “那醫生姓許,是城裏來的,和陳家小姐情投意合。李阿福知道後,就偷偷在許醫生的藥箱裏放了帶瘟疫病菌的布條,再告訴村民,許醫生是‘瘟神’,把他綁在老槐樹下,活活燒死了。”
    鏡中浮現出熊熊烈火,火光裏,許醫生的慘叫聲撕心裂肺,陳家小姐撲過去想救,卻被李阿福攔住。她看著許醫生在火裏慘叫,眼睛都哭腫了,卻連一句反駁的話都沒人聽。
    丁詩雲的指尖冰涼——許醫生?
    “陳掌櫃後來終於發現了李阿福的陰謀。”女人的聲音變得嘶啞,鏡中的畫麵變成了深夜的陳家書房。
    李阿福正用撬棍撬一個梨花木盒,木盒鎖得嚴實,上麵刻著陳家的族徽。
    就在鎖被撬開的瞬間,陳掌櫃舉著油燈衝進來,氣得渾身發抖:“放下木盒!那裏麵的東西關乎陳家所有人的性命!你不能碰!”
    李阿福卻紅了眼,一把推開陳掌櫃,抓起木盒就跑。
    陳掌櫃不甘心,追上去想搶,兩人在庫房裏扭打起來。
    突然,陳掌櫃捂住胸口,臉色慘白,呼吸越來越急促。
    “陳掌櫃本就有心髒病,被這麽一激,瞬間犯了。李阿福看著他倒在地上,連伸手扶一下都不肯,隻顧著打開木盒。可裏麵哪是什麽寶貝?隻有幾十枚鏽跡斑斑的古幣,邊緣都磨平了,連個像樣的花紋都沒有。”
    女人的聲音裏滿是絕望:“他拿著古幣跑了,沒幾天,陳家剩下的人就一夜暴斃。”
    鏡中的畫麵變成空蕩蕩的陳家大院,門窗敞開,地上落著層薄灰,卻看不到半個人影。
    “沒人知道他們是怎麽死的,就像被憑空抹掉了一樣。李阿福躲在外地,尋了家當鋪鑒定了古幣,才知道那些錢根本不值錢。他不甘心,又回到了青槐村。”
    畫麵最後定格在村口的老槐樹下,李阿福站在村民中間,手裏拿著香燭,對著山神牌位磕頭。
    “他在村裏散播謠言,說陳掌櫃一家是因為貪了山神的供奉錢,遭了天罰,才連累全家死光。村民們信了他的話,沒人再提陳家的冤屈,隻把這裏當成了被神詛咒的地方。”
    女人的聲音陡然變得淒厲無比,帶著積攢了數十年的冤屈與怨恨:“他改了名,換了姓,以為能逃脫罪責!可他沒想到,冤魂的執念,豈是那麽容易消散的?!”
    女人的話音剛落,鏡中的畫麵瞬間破碎,黃銅鏡麵裂開蛛網般的紋路。
    丁詩雲渾身發冷,後背的冷汗已經浸透了衣衫。
    難道這就是當年的真相?
    “那你……你是誰?”她開口問道。
    女人枯瘦的手緩緩放下木梳,脖頸以一種違背生理的角度慢慢轉動。
    月光落在她的臉上,丁詩雲隻覺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。
    慘白的皮膚布滿裂痕,鼻子的位置是空的,隻有一個漆黑的窟窿,嘴巴被粗線縫著,線眼裏沾著幹涸的血。
    最恐怖的是她的眼睛,兩個血淋淋的窟窿裏,沒有眼球,卻死死地盯著丁詩雲。
    “我就是陳家小姐啊……我在井裏待了幾十年……我在下麵……好冷啊。丁醫生,你來陪陪我吧?”
    下一秒,她整個身體從凳子上彈起,化作一道慘白的影子,朝丁詩雲猛撲過來!
    丁詩雲隻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,手腳冰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