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卷 第64章 青槐往事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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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陳釗深吸一口氣,放輕腳步挪到北廂房門前,指尖剛碰到門板,屋內就傳來一聲輕響,像是有人翻了個身。
    “何苗?是你嗎?”他試探著喊了一聲,輕輕推開房門。
    屋內隻點了盞小油燈,光線昏暗。
    床榻上躺著個熟悉的身影,正是何苗,她和衣而臥,胸口均勻起伏,像是睡得很沉。
    “沒事,是她,睡著了。”陳釗鬆了口氣,回頭對眾人說,“可能是剛才不舒服,現在累得睡著了。”
    他輕輕帶上門,渾然未覺何苗搭在被子外的手腕上,那道被老婦抓出的青灰色指印,竟比之前更濃了。
    陳釗轉身看著丁詩雲等人,喉結動了動,強作鎮定地叮囑:“都先回房吧,把房門鎖好,夜裏別出來亂走。明天等喜宴結束,我們就想辦法離開這鬼地方。”
    眾人沒再多說,各自走向剩餘廂房。
    丁詩雲在轉身時,悄悄給許萌和羅安優遞了個眼神。
    許萌和羅安優立刻會意,輕輕點了點頭。
    丁詩雲推開西首第一間廂房的門,一股混雜著黴味與香灰的氣息撲麵而來。
    梳妝台上擺著麵黃銅鏡,鏡麵蒙著層厚灰,擦去一角,映出的影子竟有些模糊,不像正常的反光。
    她剛點亮桌上的油燈,門外就傳來輕輕的敲門聲。
    丁詩雲快步走到門邊,先透過門縫往外掃了圈,確認是許萌和羅安優後才拉開門讓兩人進來。
    等二人進來後,她迅速關上門。
    油燈的光在牆麵投下晃動的影子,丁詩雲剛把木凳抵在門後,許萌就迫不及待開口:“丁姐,何苗手上那傷不對勁!”
    她攥著自己的手腕,比畫著淤青的範圍:“在老婦抓她的時候我就覺得那指印顏色邪門,剛才陳釗推門時我又瞥了一眼,那青灰色已經漫到她小臂了,絕對不是什麽普通淤青!”
    “何止是何苗的傷!”羅安優緊跟著湊過來,聲音發顫,“剛才正廳那些菜,根本就不是人吃的!蝦餃裏包的像人的手指,能看見指甲印。還有那盅湯裏的‘人參’,明明是嬰兒的鼻子!哪有人辦喜宴上這種菜?”
    她頓了頓,眼神掃過緊閉的房門,繼續道:“還有張家父子!張老爺說話時總盯著我們的臉,眼神像在挑什麽物件,張少爺臉上一點活人氣都沒有。連那個陳管家都怪,走路沒聲音。整個張府都透著股死人的寒氣,太不對勁了!”
    羅安優的話音剛落,許萌立刻點頭附和,“而且這裏完全沒有現代感,像突然掉進了解放前的民國!”
    “張老爺穿的錦緞長袍,盤扣是老式的一字扣,布料是民國時才流行的暗紋緞子。還有屋裏的家具,拔步床、黃銅鏡、連留聲機都是民國產的勝利牌,我爺爺以前有過一台,一模一樣!”
    羅安優聽得眼睛發直,下意識看向屋裏的油燈:“對啊!我們從進村到現在,沒見過一盞電燈,全是油燈和紙燈籠。也沒看到任何現代電器,連個插座都沒有!好像這裏被硬生生從現代割出去了一樣!”
    許萌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丁詩雲,“丁姐,你有沒有覺得,這次任務跟以前完全不一樣?”
    “以前的任務,要麽是解機關,要麽是生死遊戲。可這次呢?我們像進了個沉浸式的怪談劇本殺!從坐公交車進閾限開始,到張府的民國場景、詭異的喜宴,連對話都像按劇本走的,完全沒有以前那種任務指引的感覺!”
    “而且這次的任務好奇怪!以前不管多危險的任務,閾限都會給明確的規則,可這次呢除了‘任務觸發’的短信,連一條規則都沒有!”
    羅安優點點頭,眼裏滿是認同,“對啊,沒有規則就像摸著黑走路,不知道哪裏是坑……”
    “你們說的任務形式變了,是對的。”丁詩雲看著二人的臉,點頭表示讚同:“但有一點,閾限從不會變……違規就會被清除,這是所有任務的底線。”
    她的指尖在油燈旁的桌麵上輕輕劃著,像是在梳理線索:“沒有明確規則,很可能本身就是這次任務的‘規則’之一。”
    “沒有明確規則就是規則?”許萌若有所思道,“丁姐,你是說,這次任務的規則都是隱藏式的,需要我們自己推測?”
    “沒錯,就像是一場沉浸式劇本殺,所有的規則和線索都需要我們自己尋找和推敲。”
    聽到丁詩雲說這次任務所有規則和線索需要自己尋找,許萌和羅安優都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口水。
    “那我們現在應該從哪裏開始?”許萌問道,“我們連這個任務的目的和達成條件都不知道。”
    “不用急,眼下有兩個最關鍵的突破口。”丁詩雲冷靜分析道,“張家的喜宴,還有張老爺剛才講的故事。這兩件事看似沒關係,其實應該是這次任務的關鍵。”
    她頓了頓,繼續梳理:“張老爺說四十多年前的陳家,是因為‘動了供奉山神的錢’才遭天罰,一夜暴斃……之前公交車的司機也提過,二十年前他撞見青槐村的陳家,同樣是離奇暴斃,還說陳家‘拿了不該拿的東西’。”
    許萌聽到“錢”和“不該拿的東西”,突然睜大眼,“等等!張老爺說的供奉山神的錢,還有司機說的不該拿的東西……會不會是同一個東西?會不會就是……”
    “規則幣!”丁詩雲接過話頭,“這是唯一能解釋兩戶陳家離奇暴斃的答案。”
    “規則幣?”羅安優在一旁聽得認真,這時忍不住插了句:“可規則幣不是閾限的流通貨幣嗎?怎麽會跟陳家的死扯上關係?這跟我們現在的任務又有什麽關係啊?”
    油燈的光輕輕晃了晃,映得丁詩雲的臉色沉了幾分,“或許這就是我們的任務目標之一。”
    “之一?”許萌看向丁詩雲,問道:“難道還有其他的任務目標?”
    丁詩雲抬手按了按眉心,沉吟了片刻,才緩緩開口:“現在看來,關鍵很可能就在兩件事上。一是查清陳家暴斃的真相,二是弄明白張家這場詭異的喜宴。”
    話音剛落,一股完全無法抵抗的沉重困意瞬間淹沒了丁詩雲的意識。
    她感覺眼前的景象在急速擴散、模糊……
    許萌和羅安優的臉在視野裏扭曲、重疊……
    “我……有點……”她試圖抬手,卻發現連一根手指都無法抬起。
    “丁姐?!你……”
    “丁姐!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……
    丁詩雲是被一陣刺骨的寒意凍醒的,意識回籠時,太陽穴還在隱隱作痛。
    她緩緩睜開眼,屋內一片昏暗。
    她動了動手指,四肢依舊有些沉重,但比暈倒前好了許多。
    撐著身子坐起來時,屋內空蕩蕩的,已經沒有了許萌和羅安優的身影。
    “許萌?小優?”丁詩雲壓低聲音喊了兩句,回應她的隻有窗外風吹過荒屋的“嗚嗚”聲。
    她心裏一沉,掀開被子下床,腳剛碰到地麵就打了個寒顫。
    “咚、咚、咚。”
    聲音很輕,卻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,像是有人用指節輕輕敲著門板。
    “丁醫生……是我……”
    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,是羅安優的,帶著古怪的顫音,“開門啊……丁醫生……”
    丁詩雲的手在觸碰到門閂的前一刻僵住。
    羅安優從來不會喊她丁醫生,而是丁姐。
    而且,她說話從來脆生生的,不會有這種拖長的尾音。
    丁詩雲屏住呼吸,緩緩俯低身體,將臉頰近乎貼地,側頭望向門縫之下。
    月光將門廊石板的紋路照得清晰可見,然而,門外那人雙腿處卻空無一物。
    無論門外是什麽,它都沒有“影子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