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後來呢？”聞熹怔怔地聽完，追問道。
    “後來？”顏一先頓了頓。
    從聞熹沉浸的表情裏，他居然品出了一絲心疼的味道。
    顏一先突然覺得心裏酸溜溜的，原本滿肚子的談興都淡了去，語氣也低落下來。
    “老宋送到醫院去，肋骨骨折，手臂、身上都是擦傷，躺了半個月才能下地。”
    聞熹下意識地握緊手。
    宋清延的過往對她的震撼太大，聞熹現在都沒辦法緩過神來，形容自己複雜的心情。
    雖然她和宋清延還沒見過麵，這個名義上的未婚夫避而不見，把她拋諸腦後的行為讓聞熹氣結。
    但當聞熹真正開始了解宋清延的點點滴滴之後，居然已經能夠在心中勾勒出這個英勇無畏男人的身影和麵容。
    顏一先站在一旁，看著聞熹臉上神色變幻，後知後覺生出一點點後悔的感覺。
    早知道就不把事情說得那麽詳細了。
    大家都在建設兵團裏，拋開職務不談，宋清延就是最受歡迎的那一個。
    在肅州這些年，想給宋清延介紹對象的人家，都能在兵團門口排成大長龍隊伍。
    從軍醫院的醫生護士，到各個生產大隊的會計，學校裏的老師……有段時間，光是收發室裏寄給宋清延的信，都是厚厚一遝。
    人人都愛宋清延。
    兵團裏的人都這麽說。
    誰都知道宋清延是個萬年冰山，潔身自好，謹言慎行，除了工作，你幾乎不會在任何娛樂場合看到宋清延。
    甚至自己的妹妹，顏首長的小女兒都铩羽而歸，這些前仆後繼的單身女同誌才漸漸消停了下來，歇了那份要和宋營長談對象的心思。
    女同誌們私下裏感歎，宋營長的心裏，裝著建設大西北，治理荒漠這樣的家國大業，根本就裝不下一點兒女私情。
    “不過老宋這個人，平時是個鋸嘴葫蘆，不愛說話，對誰都是冷冰冰的。”
    顏一先不由自主地把這句話說了出來。
    原因無他。
    他不想讓聞熹也對宋清延感興趣，他希望聞熹能夠知難而退。
    不要像其他人那樣，輕而易舉地被宋清延吸引。
    晚上，聞熹和聞裕昌吃過晚飯，剛想休息一會兒，就看到父親欲言又止地坐到自己身邊。
    “爸，怎麽了？”
    聞熹看聞裕昌心事重重的，主動開口詢問。
    聞裕昌撥弄著手裏的煙盒，半晌才開口，“熹熹，你覺得不覺得最近……顏連長來得太勤了？”
    聞熹聽懂了父親的言外之意，“爸，您的意思我明白。”
    見小女兒答得幹脆，聞裕昌反而說不下去了，話到嘴邊，也隻剩一句，“和宋營長的婚事……”
    聞熹喝了口水，坦然地迎著父親擔憂的目光，冷靜地說，“爸，來肅州之前，我跟您說過，既然我和宋清延都不滿意這門婚事，肯定是要取消的。”
    “對於現在的我而言，沒有比安安穩穩地生活下去，想辦法再掙錢更重要的事。”
    “不管是宋清延，還是顏一先，我都不會考慮。”
    聞熹垂下眼，她現在隻關心這些澆了靈泉水的種子，什麽時候會發芽，需要多久才會長成。
    和顏一先之間的往來，隻會維持在一個朋友的範圍。
    再超過，聞熹會主動避嫌。
    宋清延那邊……聞熹想了想，抽個時間，再去兵團辦公的地方問問看吧。
    熄燈後，聞熹躺在床上，盯著黑黢黢的天花板，不知怎麽就想到姐姐聞然。
    不知道跟著母親去了王家之後，聞然有沒有後悔呢？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寧市。
    一輛黑色的小汽車從一棟灰樓裏緩緩駛出。
    聞然和陳英坐在後排，看著窗外婆娑的樹影，臉上洋溢著發光的激動和期待。
    她已經迫不及待要去王家，開啟自己夢想中的幸福生活了！
    從聞家搬出來之後，母親並沒有立刻搬進王家。
    聞然不知道王家是怎麽安排的，盡管內心焦急，聞然還是跟著母親一同住進了老房子。
    平靜的一個星期過後，聞然坐不住了，主動詢問，“媽，我們以後就住在這裏了嗎？”
    明明知道母親已經和王家人有了聯係，但這是前世的記憶，聞然不敢隨便暴露，隻能幹著急。
    陳英放下杯子，從聞家帶出來的咖啡喝完了，這是聞裕昌托人從國外帶回來的，寧市買不到。
    “然然，”陳英思索了片刻，決定和大女兒交底。
    “媽媽可能……很快就要再婚了。”
    “是嗎？和誰？”
    盡管心裏已經知曉答案，聞然還要在麵上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。
    “王山峰，做外貿生意的王家，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。”陳英摩挲著咖啡杯，有些赫然。
    前腳剛離婚，才過了不到十天，就要立刻結婚。
    饒是陳英臉皮再厚，麵對自己的大女兒，多少還是有點心虛。
    出乎陳英意料的，聞然沒有大吵大鬧，沒有質問指責，反而緊緊抓住自己的手，眼睛裏流露著渴望和期待，“真的嗎？媽媽，你要嫁給王叔叔了？”
    甚至連稱呼都改了。
    陳英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，怔怔地看著聞然，“然然，你……你不生氣？”
    “生氣？”聞然笑了，“我為什麽要生氣？”
    “王叔叔肯定很有錢吧，到時候會給你錢花嗎？你會給我錢嗎？”
    “媽，我還想繼續讀書，你和王叔叔會幫我的吧？”
    聞然眼睛亮亮的，臉上洋溢著一種久違的歡喜。
    重生歸來，她從未像今天這樣開心過，像一個得償所願的幸運兒。
    這些奢靡富足的生活，原本就是該屬於她聞然的！
    所以，聞然一直等啊等，終於等到王家的司機上門。
    對方說明來意，要接她們母女離開。聞然沒有片刻的猶豫，轉身進房間，將早已準備好的箱子交給司機，雀躍地出門而去。
    黑色小汽車緩緩停在一棟三層小樓門口，司機恭敬地拉開車門，迎接陳英母女下車。
    踏上台階，管家已經侯在大門口。
    聞然借著進門的玻璃酒櫃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連衣裙，臉上端著得體的笑容，像一隻驕傲的花孔雀，昂首挺胸地走進王家公館。
    厚重的雕花門在她背後轟然合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