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奶，你怎麽了？”
    一道瘦長影子拉長了語調，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了過來，穩穩扶住了盛老太。
    “盛招娣，你到底幹什麽？誰家姑娘家像你一樣，別人說一句你回十句。”
    盛老太一張老臉上眼淚鼻涕混在一起，嘴裏還在念叨“造孽啊”，以為沒戲看的村裏人精神一震。
    “長耀，你這是放假了？”
    盛長耀身穿青色長袍，梳著發髻，倒還有幾分斯文模樣，隻是行動間腿腳不太自然。
    眾人唏噓，盛家人往日在村子裏橫行霸道的時候，可是到處吹噓，說長耀這小子將來是秀才公的命。
    隻是誰也沒想到，他竟然想夥同二牛害死堂妹，還把自己的腿弄折了。
    盛長耀像是沒感覺到那些落在他身上異樣的眼神，讓人扶著盛老太後，抬手對村民們抬手作揖。
    “我這妹子是個氣性大的，說到底是件小事，誰家孩子沒有調皮的時候。光宗這孩子從小沒爹沒娘，往日還有兩個姐姐疼愛，如今這，哎，不說也罷……”
    盛長耀看了盛其禎一眼，唉聲歎氣，剩下的話不說，村裏人也知曉。
    不就是說某些人出門擺攤賺了錢，也沒想著給弟弟花，不然這做弟弟的，怎麽會饞到爬牆去偷肉吃呢？
    “招娣，這事兒算了吧。”有人跳出來，苦口婆心，一副為盛其禎好的語氣。
    “一點小事沒必要鬧大，說到底你就算是嫁人了，不得婆家喜歡，還是得在杏花村生活，不是嗎？既然抬頭不見低頭見，何必鬧這麽僵。”
    盛其禎今日的目的是讓盛家人再也不敢明著耍心眼子，對於村裏人偏幫盛家人，她也能猜中是什麽心思。
    是覺得她一個人形單力薄，幹不出什麽大事，再怎麽樣也不可能比盛家的男丁們出息。
    因此隻勸她息事寧人，而非讓盛家人不要作妖。
    不過，她倒是想知道，這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大堂哥回來這一趟是想做什麽？
    盛其禎道：“大堂兄，你說我不疼光宗，那按你來說，怎麽才能算對他好呢？”
    盛長耀眉梢揚起，幾乎要脫口而出，把你賺的錢都給我就是對這臭小子好。
    盛家隻有他最有出息，光宗這小子將來也是泥腿子的命。
    但他還是忍住了這種衝動，做出一副慎重的樣子，眾人被他那沉思的模樣唬住，有人問：“長耀，你這是有什麽好消息？”
    盛老太也想知道大孫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。
    剛才裝暈這一下，本來可以就這台階下，糊弄過去，他這一來，萬一惹惱了這煞星，真動了刀子誰都攔不住啊。
    想到此處，盛老太顫巍巍睜開眼道：“長耀，別說了，奶沒事，咱們回家去吧。”
    “奶，這可是關乎咱們家兒孫的將來，村子裏有娃兒的也聽一聽。”
    盛長耀把著她的胳膊，不讓老太太走，祖孫倆對視，老太太被孫子眼睛裏的貪婪一驚，頓時了然。
    長耀這是又缺銀子了，可家裏剩下的那點銀子可是他們老兩口的棺材本。
    盛老太：“算了吧……”等下別把光宗給賣了。
    “奶，你這就是婦人之見！我是真為咱們家好。”
    “鎮上的劉先生從郡府回來了，他年紀輕輕就有功名，明年又要下場科考，這期間正準備多收幾個學生攢些趕路銀兩呢。”
    盛長耀繼續說：“人家可不要那種沒資質的，要去他那念書，可是得通過考核。但我在鎮上私塾有幾分人脈，劉先生賣我個麵子，準了幾個名額。”
    盛老太不想讓兒孫們繼續讀書，讀書有什麽用？
    老三當年靠著老丈人出資，掏空家底進京趕考，結果死在路上了，血本無歸。
    大孫子說要讀書，但跟個吞金獸似的，隻管進不管出啊。
    要是光宗這小子也去讀書，盛家還不得過上啃樹皮的苦日子。
    盛其禎眸光一轉，她前段時間經常出入鎮上的集市，知道一些小道消息。
    姓劉的這位讀書人和顧秀才其實是同窗，但是秀才又不是爛大街的，因此劉先生其實隻有一個童生的身份，但他長得油頭粉麵，又會籠絡人心，的確收了不少學生。
    學術水平不知道如何，但在雲水鎮是受歡迎的文化人。
    但盛長耀的性格，要是真的為他們三房打算，那才有鬼了。
    不等她答應，盛光宗已經激動道：“真的？讓我去鎮上讀書？！”
    盛長耀點頭，“你可是我堂弟，自然要給你一個名額，隻是這束脩不能少……”
    他看向盛其禎，“招娣，我記得你現在還是賀家婦吧？找你夫家拿點銀兩，讓弟弟讀書，若是光宗有了出息，對你來說也是一件大好事啊。”
    “你要是不同意的話……”
    “自然同意。”盛其禎鬆開拽住盛光宗的手，任由他像是倦鳥歸林，朝著大堂哥撲了過去。
    她甚至還露出開懷的表情：“劉先生何時有空，我尋個日子上門拜訪。”
    盛長耀看她答應那麽爽快，有些發愣，但想到這事兒背後的好處，又忍不住泛起喜色，“這事兒好說，過三日我帶你去……”
    一場鬧劇最後以兄友妹恭的大團圓收場，在場的隻有光宗是真的高興。
    踩著月色回家，二丫鬱悶不已，“姐，你真的要因為光宗去求姐夫嗎？你不是一直想和離，若是欠債更多，和離得猴年馬月。”
    她私心是不希望姐姐繼續為光宗付出的。
    盛其禎摸摸她的腦袋，感覺發質好像變好了，她聽著身後已經放得極輕的腳步，故意拔高聲音說：“傻丫頭，我這是為了你打算，你和光宗年歲相差不大，若是他真的能考個名堂出來，你將來婚嫁也能有更多選擇。”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
    “別可是了，你姐夫是個大方的，打個欠條的事兒。”
    身後的腳步聲停了，盛其禎勾唇，等回到茅草屋，她關上門，低聲對二丫囑咐：“以後你明麵上對光宗客氣一些，但是沒人的時候該怎麽打還是怎麽打。”
    “我要看看盛長耀到底想做什麽。”
    順便，找機會把盛長耀賭博的事兒鬧大，讓他被私塾開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