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狀元公何必生氣。”
    曹毅笑著說道：“聖人說有教無類，狀元公有著天大的學問，理當傳揚出去，如此才合聖人思想。”
    許觀皺著眉頭，道：“曹公子見諒，不是在下敝帚自珍，而是學問一道，不是簡單的拿一本書，看一看就能學會的，
    如此不但糟踐了學問，還會讓學習的人一知半解，甚至錯誤領會，得不償失。”
    “哈哈哈……”
    曹毅笑道：“狀元公放心，我雖然讀書不好，但這個道理還是懂的。今日隻是想請狀元公對春秋的注釋一觀，一個月內必然歸還。”
    “就當先預習一番，提前進入，若是有不懂的，或是理解錯誤，再來向狀元公請教如何？”
    許觀聽了這話，再想到他的人設……
    這才知道他不是存心侮辱，心裏的氣惱慢慢消退。
    送出學問，對他來說不是難事，
    可他真的不想和景川侯府扯上什麽關係。
    尤其眼前這位，還是個炮仗！
    於是說道，“天下有學問的人很多，單論春秋，比在下學問好的更是多不勝數，在下怕誤人子弟，還請曹公子見諒。”
    曹毅盯著他，臉帶笑意道：“你不會覺得我拿你的注釋，是要給我家族小輩看的吧？”
    曹毅沒說他是不是誤會自己要學，
    畢竟……誰不知道自己的德性？
    “那是給誰？”
    許觀脫口而出道。
    曹毅卻說道：“貴人名諱，不便提及。”
    許觀一聽，立刻就明白了。
    能讓桀驁不馴的曹公子稱“貴人”，那一定是真正的貴人！
    許觀深吸了一口涼氣，眼神極其複雜，結合曹毅勳貴武將之家的身份，
    他要拿給誰，答案呼之欲出！
    深深的躬身行禮，道：“小侯爺，在下隻是翰林院編撰，從六品的微末小官，不過如同螻蟻一般，實在不敢涉及貴人之間的事，
    也不求升官發財，飛黃騰達，所以還請小侯爺放過在下，感激不盡！”
    唉，與聰明人對話，就是這麽通透！
    想騙都騙不了！
    人家把話說的這麽清楚，連錦繡前程、從龍之功都不稀罕，
    還怎麽吸引他？
    可這怎麽會難倒曹毅？
    文的不行，還有武的！
    於是曹毅冷哼一聲，道：“你想不摻合就不摻合？你想躲，就能躲得開嗎？我告訴你，你躲不開，今日我既然找上門來，你從也得從，不從也得從！”
    許觀直起身子，眉頭緊皺道：“小侯爺何必咄咄逼人！天下願意趨炎附勢，願意效忠投靠的人很多，小侯爺難道就不能放在下一馬嗎？”
    曹毅伸手止住他的話，根本不給他多說的機會！
    “不能！我說過了，今日既然找上門，你就一定得從！”
    “小侯爺……你欺人太甚！”
    “欺你又如何？！”
    曹毅直勾勾地盯著他，二人四目相對，眼神裏麵都帶著憤怒。
    曹毅連眼睛都沒有眨，對視了一陣之後，隻覺得眼睛酸痛，可他還是忍住了，
    這個時候說什麽也不能退縮！
    終於，還是許觀敗下陣來。
    “在下抵死不從，你又能如何！”
    “能如何？哼！”
    曹毅見他將臉轉到一側，這才收回目光，畢竟這會兒眼睛是真的酸！
    “明日我就可以奉貴人的旨意，敲鑼打鼓登門，可以升你的官，也可以送你賞賜，可以表彰你父母養育勸導之功，也可以嘉獎你恩師教導之恩。總之，有的是理由。”
    說著，滿臉笑意的盯著許觀道：“貴人的旨意，你領還是不領？”
    一句話，瞬間讓許觀無言以對！
    你不是不願意摻和嗎？
    那就向你施恩！
    你敢不接嗎？
    接了，太子妃呂氏，文官一黨怎麽看你？
    在他們眼中，你就是妥妥的敵人！
    如果不接……
    那就是勳貴武將一脈的敵人！
    就算你告到朱元璋那裏，又怎麽樣？
    哪怕朱元璋保你，可你還是勳貴武將的敵人！
    所以接與不接，由不得你！
    “小侯爺做人……怎能如此齷齪！”
    許觀憤怒了。
    眼前這位，是真的不講理呀！
    真的不給人活路啊！
    自己想不摻合，居然都做不到！
    沒天理呀！
    喪天良啊……
    還有王法嗎？
    還有法律嗎？
    此時許觀當真是憤怒無比，可又無可奈何。
    碰上一個渾不吝，當真是秀才遇上兵！
    許觀冷靜過後，深深的歎息了一聲，無可奈何的轉身朝書架走去，
    從書架上取出兩本書，從裝訂上看，應該是手抄筆記。
    “曹公子，這就是下官對春秋三傳的所有理解，和注釋精要部分，拿去吧。”
    “這才好嘛！”
    曹毅笑嗬嗬的接書，可是許觀並沒有鬆手，而是說道：“曹公子，東西下官已經給了……”
    早已明白他的意思，當即就說道：“明白，我不聲張就是了……”
    “多謝！”
    許觀這才鬆了一口氣，也鬆開了手。
    就當“破書免災”吧！
    隻要他不聲張出去，不大肆宣揚，那自己還是中立的，沒有摻合進去。
    唉，現在隻能寄希望於這混蛋的人品了！
    希望他言而有信！
    隻是許觀不知道，曹毅的道德底線，一向很靈活！
    第二天一大早，曹毅就早早的起床，梳洗一番。
    緊接著就去東宮上班去了，今天還有他的班次。
    前世九九六，破班狗都不想上！
    現在為了活命，硬逼著自己內卷啊！
    來到東宮，讓太監傳話，很容易就在小花園裏見到了朱允熥。
    “曹毅，你找我幹什麽？”朱允熥問道。
    “這兩日覺得如何？”
    朱允熥臉上帶著一絲笑容，“很好啊，都很好，沒有什麽事。”
    這兩天朱允熥的心情確實不錯，他能夠明顯的感覺到宮裏的變化。
    首先，是這幾天雖然一再被彈劾，心驚膽戰的，
    可是朱元璋和太子朱標，並沒有責罰訓斥他，
    在別人告狀，而家長不訓自己，就等於維護自己呀！
    這對朱允熥來說，能讓他感覺到一些親人的溫情。
    其次是宮裏太監和宮女對他的態度，也比從前恭敬很多！
    以往那種敷衍，和打心眼裏的輕視，現在幾乎不見。
    雖然這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事，再尋常不過了，但是朱允熥卻很滿足。
    見他心情愉悅，曹毅也就點了點頭，立刻就給他澆了一盆冷水：“除夕陛下和太子殿下不是要考教幾位殿下的學問嗎？你準備好了？”
    一句話，立刻讓朱允熥高興的臉垮了下來。
    “你確定能贏過二殿下，拔得頭籌？”
    “你……真是好沒趣！哪壺不開提哪壺！”
    朱允熥撅起了嘴，道：“我要是能德父親稱讚一次，睡著都能笑醒！可我頭腦不靈光，讀書的竅門未開，怎麽讀都是沒用的，怎麽比得過二哥……”
    說著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樣，“隻要不被皇爺爺和父親訓斥責罵，我就心滿意足了。”
    曹毅再一盆冰水澆上，道：“死了這條心吧，你不但會被責罵，他們甚至還會對你失望至極！”
    “你……烏鴉嘴！”
    朱允熥氣得滿臉通紅，轉過身去不再理他。
    曹毅卻走到他麵前，看著他說道：“因為有人要在除夕，故意讓你難堪！”
    “嗯？誰？”
    “教你們讀書的師傅，黃子澄。”
    這讓朱允熥有些驚訝，又有些不解：“黃師傅？他為什麽要讓我難堪？我本來讀書就不行，就算憑本事我也不行……你弄錯了吧，他何必多此一舉呢？”
    這家夥，是多不自信呀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