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4章:聚義廳內定大計 金蘭譜上納新章

字數:3882   加入書籤

A+A-


    梁山泊,聚義廳。
    平日裏商議軍機要務、發布山寨政令的宏偉大廳,此刻氣氛凝重而肅穆。廳內濟濟一堂,端坐著梁山最為核心的十五位頭領:王倫、林衝、吳用、魯智深、武鬆、楊誌、花榮、阮小五、阮小七、朱貴、張順、曹正、朱仝、李應、扈成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上的王倫身上,等待著他開口。
    王倫目光掃過在場每一位兄弟,這些與他一同篳路藍縷、開創基業的生死弟兄,聲音沉穩地將昨日在祝家莊與李綱會麵,以及朝廷招安詔書的內容,原原本本、一字不落地複述了一遍。
    詔書內容甫一落定,廳內並未立刻響起議論,反而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寂靜。每個人都在消化這突如其來的、足以改變梁山命運的信息。
    短暫的沉默後,性格最為火爆直率的阮小七猛地站起,甕聲甕氣地吼道:“哥哥!朝廷的話能信嗎?那皇帝老兒和高俅、蔡京一夥,前腳剛被打得屁滾尿流,後腳就來封官許願?俺看這裏麵肯定有詐!莫不是緩兵之計,等咱們放鬆警惕,再調集大軍來圍剿?”他因兄長阮小二之死,對朝廷的恨意最深,疑慮也最重。
    林衝眉頭微蹙,他曆經官場傾軋,深知其中險惡,沉吟道:“小七兄弟所慮,不無道理。朝廷此番態度轉變如此之大,確屬罕見。太子監國雖罷黜了蔡京、高俅,然徽宗陛下尚在,一旦龍體康複,重掌大權,是否會推翻前議,秋後算賬?此不得不防。”
    智多星吳用輕搖羽扇,緩緩分析道:“小七兄弟的怒火,林教頭的謹慎,皆在情理之中。然觀當下時局,太子監國,急於穩定內部,革故鼎新之心昭然。此番招安條件,於我梁山而言,已是前所未有之優厚。承認我占據之地,許我自治之權,僅派觀察使,無異於承認我梁山乃國中之國。其所求者,無非是名義上的臣服,以及……未來可能借助我梁山軍力以禦外侮。就詔書字麵而言,我梁山並無實質損失。”
    楊誌撫著額下的微須,麵帶憂色:“學究所言,是從大勢分析。然俺擔心的是,即便太子真心招安,可那朝廷積弊已深,猶如一棵內部蛀空的大樹。萬一……萬一哪天徽宗皇帝病愈複位,或是朝中又起波瀾,新的奸佞上台,是否會撕毀盟約,再起刀兵?屆時我等已放下戒備,恐遭暗算。”
    眾頭領你一言我一語,將心中的疑慮、擔憂、乃至對朝廷根深蒂固的不信任,盡數擺到了台麵上。魯智深、武鬆等猛將雖未多言,但緊握的拳頭和凝重的神色,也表明了他們內心的不平靜。
    王倫靜靜聽著,待眾人聲音稍歇,他才緩緩開口,聲音不高,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:“諸位兄弟的擔憂,王某感同身受。朝廷不可輕信,此乃血淚教訓。然,我等行事,不能僅憑好惡與猜疑,更需審時度勢,權衡利弊。”
    他站起身,走到廳中懸掛的巨大地圖前,手指劃過梁山、濟州、鄆城:“就目前這份詔書而言,我梁山可曾吃虧?地盤依舊,軍隊依舊,官吏任免之權依舊,隻需一個名義上的臣服和象征性的賦稅,換來的是什麽?是一個難得的、安定的發展環境!免去了與朝廷無休止的征戰,可以讓我等安心內政,發展生產,積蓄實力!”
    他目光掃過阮小五、阮小七:“二哥的仇,我們永遠記得!但報仇需要更強大的力量!困守水泊,終日與朝廷纏鬥,何時才能練出跨海遠征的無敵水師?唯有壯大自身,才能在未來的任何變局中,掌握主動!”
    他又看向林衝、楊誌:“朝廷是否會變卦?未來是否還有奸佞?誰也無法保證。但隻要我們堅持三個原則不動搖:不離開梁山根基,不解散軍隊武裝,維持現有治理現狀!有此三者,即便朝廷反複,我梁山亦有自保與反擊之力!”
    最後,他語氣轉為深沉,帶著一種超越時代的憂患:“至於詔書中提及,必要時需聽從朝廷宣調,抵禦外侮。諸位兄弟,若真有外族入侵,鐵蹄踐踏我漢家山河,屠戮我華夏百姓,我梁山好漢,難道能坐視不理嗎?保家衛國,乃我輩職責,與朝廷無關,與華夏血脈相連!”
    一番話,條分縷析,既正視了風險,又指明了接受招安帶來的巨大機遇,更將眾人的眼光從與朝廷的私怨提升到了家國大義的高度。廳內眾人陷入了沉思。
    吳用率先點頭:“哥哥深謀遠慮,用佩服。借此良機,韜光養晦,積蓄實力,方是亂世立足之本。”
    林衝也微微頷首:“隻要軍權在手,根基不丟,確可一試。”
    魯智深一拍大腿:“哥哥說得對!咱們壯大自己,才是正經!管他朝廷怎麽想!”
    阮小七雖仍心有不甘,但在王倫和眾兄弟的勸說下,也悶聲坐了回去,算是默認。
    楊誌、花榮等人也紛紛表態,同意接受招安。
    意見終於統一。王倫環視眾人,沉聲道:“既然如此,我等便接下這詔書!但切記,招安非是終點,而是新的起點!我梁山之路,由我等自己來走!”
    翌日,李綱被鄭重地請上梁山。在莊嚴肅穆的聚義廳內,麵對梁山所有在寨的頭領,李綱再次宣讀了招安詔書。這一次,王倫代表梁山泊,上前一步,雙手接過那卷代表著朝廷法度的絹帛,聲音清晰而有力地宣告:
    “梁山泊主王倫,率梁山眾兄弟,謹遵詔命,承認大宋朝廷!”
    話音落下,聚義廳內外,值守的士卒們並未如尋常官府接旨那般山呼萬歲,而是爆發出了整齊劃一、充滿力量的呼喊:
    “替天行道!保境安民!”
    “替天行道!保境安民!”
    這呼喊聲,與其說是對朝廷的臣服,不如說是梁山自身信念的宣告。李綱心中明了,卻也暗自鬆了口氣,無論如何,這招安的第一步,總算是邁出去了。
    當晚,聚義廳內大擺宴席,既是慶祝招安達成,也是款待李綱。席間氣氛熱烈,王倫與李綱同坐主位。酒過三巡,王倫神色鄭重地對李綱道:
    “李大人,招安已成,內患暫平。然王某有一言,如鯁在喉,不吐不快。”
    “王節度使請講。”李綱放下酒杯,正色道。
    “朝廷目光,切不可隻局限於國內。”王倫目光銳利,“北方女真金國,崛起之勢迅猛無匹,其誌不在小。遼國如今疲於應付,邊境空虛,此非機遇,實乃巨大隱患!金若滅遼,下一個目標必是我大宋!朝廷當立即著手整頓邊防,囤積糧草,訓練士卒,以防不測!若待狼煙起於邊境,則萬事晚矣!”
    李綱聞言,心中劇震。他雖也關注邊事,卻未曾如王倫這般將北方的威脅看得如此清晰、緊迫。他肅然道:“王節度使所言,振聾發聵,李某記下了,回京之後,必當竭力向太子殿下及朝中同僚陳明利害!”
    招安之事已畢,李綱並未立即返京,而是在王倫的邀請下,在祝家莊又停留了三日。這三日,他真正深入了解了梁山治下的細節。
    他在祝家莊的飯堂,第一次體驗了“自助餐”的便捷與高效;他行走在連接祝家莊、扈家莊、李家莊的“平安路”上,驚歎於那名為“水泥”的神奇物料鋪就的平坦大道;他聽聞了梁山規定的節假日和福利製度,看到了士卒和工匠臉上發自內心的滿足;他參觀了小學堂,聽著孩童們誦讀的並非全是四書五經,還有算數、地理甚至簡單的物理常識……
    這一切,都讓李綱感到無比新奇,又不禁從心底生出一種複雜的佩服。這王倫,不僅是能用奇技淫巧克敵製勝的梟雄,更是一位深諳治國理政、善於凝聚人心、開創製度的奇才!其諸多舉措,雖看似離經叛道,卻實實在在地帶來了安定與繁榮。
    “惜乎!如此大才,竟不為朝廷所用,反成割據之勢……實乃朝廷之失,大宋之憾啊!”離開祝家莊,踏上歸途時,李綱望著身後那片生機勃勃的土地,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感慨與惋惜。他知道,梁山接受招安,絕非故事的結束,而是一個更加錯綜複雜的新篇章的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