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6章:商旗變換通南北 奇物紛呈動京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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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綱風塵仆仆回到汴梁,踏入東宮準備向監國太子趙桓複命時,卻意外地發現,太子案頭已然擺放著一份墨跡尚新的《梁山新報》,頭版正是關於招安達成的詳細報道。
“殿下,這……”李綱一時愕然,他一路緊趕慢趕,沒想到消息竟比他的人還快。
太子趙桓放下手中的報紙,臉上帶著一絲複雜難言的神色,擺了擺手:“李卿辛苦。梁山之事,孤已從這《新報》上知曉了七七八八。這王倫……行事果然不同凡響。”
李綱定了定神,將此行經過,尤其是他在鄆城、祝家莊的所見所聞,詳細稟報。他描述了那平整的水泥路,那井然有序的軍民,那奇特的自助餐,那教授實用之學的學堂……他的語氣中,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驚歎與凝重。
“殿下,那王倫,實乃百年難遇之鬼才!”李綱最後總結道,眉頭深鎖,“其治政之能,聚人之法,創新之思,皆遠超常人想象。其所創之物,所立之製,看似離奇,卻暗合富國強兵之理。此番招安,雖暫得安寧,然此子絕非甘居人下之輩。朝廷對其,既要用其力以禦外侮,更需時刻警惕,嚴加防範!此人不除,恐終成朝廷心腹大患!”
太子趙桓默默聽著,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。他對李綱描述的梁山景象感到新奇,甚至有一絲隱隱的羨慕,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把握的憂慮。王倫的威脅,他何嚐不知?隻是如今朝廷內憂外患,北方金國虎視眈眈,能暫時穩住山東,已是難得。他歎了口氣,語氣有些飄忽:“李卿所言,孤知道了。且容後再議吧。”並未給出明確的表態,便將話題引向了其他政務。李綱見狀,心中暗歎,知道太子性格優柔,眼下也隻能如此。
而在山東,隨著招安落定,濟州節度使的大旗豎起,梁山龐大的商業機器,立刻換上了一身“合法”的外衣,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規模運轉起來。
原本還需借助“諦聽營”暗中疏通關節的商隊,如今隻需打起“濟州節度使府采辦”或相關商號的旗幟,便可光明正大地通行於大宋境內的官道與水路。沿途稅卡官吏,見到這麵新旗,想起童貫十萬大軍的覆轍和朝廷最新的詔令,無不客氣放行,甚至主動提供便利。
更令人咋舌的是,梁山各大工坊推出的新奇生活用品,如同潮水般湧向市場,迅速在汴梁、南京(應天府)、揚州等繁華都市引發了追捧的熱潮。
清澈照人、遠超模糊銅鏡的“玻璃鏡”;設計精巧、能節省大量柴炭的“蜂窩煤爐”與鐵皮“熱水壺”;柔軟舒適、可坐可臥的“沙發”與“彈簧床”;輕薄透氣、能有效驅避蚊蟲的“細紗蚊帳”……這些融合了超越時代設計與實用功能的產品,立刻成為了達官顯貴、富商巨賈彰顯身份與追求舒適生活的標誌。
“聽說沒?濟州王節度使那邊來的新奇貨!”
“這鏡子,竟能將人照得毛發畢現!比銅鏡強出百倍!”
“這爐子真好用,屋裏暖和還不嗆人,煤塊也耐燒!”
“躺在沙發上,簡直如同陷在雲朵裏……”
追捧帶來的是巨額的利潤。錢財如同流水般,通過無數渠道,源源不斷地匯入梁山掌控的“李盛商貿棧”及相關聯的商號。而這些賺取的巨額資金,又被曹正、蔣敬等人毫不猶豫地投入到對煤、鐵、銅、棉花、糧食等戰略物資的大規模采購中。
運河之上,懸掛著濟州節度使旗號或梁山關聯商號的漕運船隻,滿載著北方的皮毛、戰馬,南方的木材、稻米,各地的礦石、棉花,首尾相連,穿梭不息。通往濟州、鄆城、祝家莊的官道上,大小貨車絡繹不絕,揚起陣陣煙塵。梁山治下的各大工坊、船廠、礦場,更是日夜不停,燈火通明,機器的轟鳴聲與工匠的吆喝聲交織在一起,即便如此拚命生產,麵對洶湧而來的訂單和內部巨大的需求,產品依然處於供不應求的狀態。
深諳人情世故與宣傳之道的王倫,並未忘記向東京的“恩主”表示心意。他特意命技術研究院和玻璃工坊,精心製作了一批透明度更高、尺寸更大、更加平整的改良版玻璃,派專人送往東宮,獻給太子趙桓,美其名曰“謝恩”,並附上安裝說明。
當這些晶瑩剔透的玻璃被安裝到東宮宮殿的窗戶上,取代了以往模糊的窗紙或昂貴的雲母片時,效果是震撼的。殿內頓時變得亮堂無比,室外景物清晰可見,卻又能有效遮蔽風雨,保持室內溫度。不僅太子感到驚喜,連宮中的妃嬪、內侍乃至前來議事的官員,都對此物交口稱讚。
“王節度使果然識大體,有此奇物,不忘進獻殿下!”
“是啊,聽聞此物製造不易,價值不菲,王倫有心了。”
“宮內用上了,咱們府上也不能落後,明日便去‘李盛商號’問問價!”
太子的認可,宮廷的示範,使得玻璃窗瞬間成為了汴梁頂層圈子的新寵。然而,想要購買,卻非易事。梁山嚴格控製著出貨量和銷售渠道,僅在幾個大城市的“李盛商號”專賣店限量供應,價格被定得極高,非豪富之家不能問津。這反而更加刺激了達官貴人們的購買欲望,將其視為身份與財力的象征。“濟州玻璃”與“梁山奇物”的名聲,伴隨著其高昂的價格和卓越的品質,在上層社會不脛而走。
這一日,濟州城外碼頭,一艘官船緩緩靠岸。新任命的濟州觀察使,終於到任了。
當王倫率眾在節度使府前迎接,看到從馬車上下來的那位麵容清臒、神色複雜的老者時,不由得微微一愣,隨即臉上露出了真誠的笑容。
來人正是曾兩次作為招安使前來梁山,最終卻黯然離場的宿元景!
“宿太尉,別來無恙?”王倫拱手為禮,語氣中帶著一絲故人重逢的感慨,“不想朝廷竟派了老熟人前來,真是……緣分不淺。”
宿元景看著眼前氣象更勝往昔的濟州城,看著麵前這位氣度愈發沉穩、已然是朝廷正式冊封的節度使的“草寇”,心中五味雜陳。他苦笑一聲,還禮道:“王節度使,久違了。老夫此番前來,隻為觀察,絕不多言,絕不幹涉。隻望……節度使能謹守諾言,使朝廷與山東,相安無事。”
王倫哈哈大笑,親自引路:“太尉放心,王某言出必踐。府邸早已備好,一應生活所需,皆按最高規格,定讓太尉在此,住得舒心!”
他將宿元景安置在濟州城內最幽靜、舒適的一處宅院,派了伶俐的仆役伺候,生活用度供應極其豐厚,態度上更是給足了這位“觀察使”麵子。然而,無論是王倫還是宿元景都心知肚明,這位觀察使能“觀察”到的,隻能是王倫想讓他看到的東西。真正的梁山核心與秘密,他永遠無法觸及。宿元景也樂得清閑,每日裏隻是讀書寫字,偶爾在城中逛逛,將一些無關痛癢的“民情”寫成奏報發回東京,倒也落得個逍遙自在。
濟州,就在這表麵一片和諧、內裏暗流湧動、商業蓬勃發展的奇特氛圍中,迎來了一段看似平靜,卻注定不會長久的新時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