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2章:北征夢碎狼旗易 海島初立遠略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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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大宋宣和六年的北伐,如同一場精心編織卻最終破裂的幻夢。監國太子趙桓寄予厚望的“王師”,在太監統帥童貫的率領下,五萬邊軍精銳號稱十萬,旌旗招展,鼓噪北上,直撲那看似已奄奄一息的遼國邊境。
    童貫誌得意滿,以為可以摧枯拉朽,立下不世之功。首戰目標便是遼國南京道的重要城池——涿州。然而,現實給了誌得意滿的宋廷一記響亮的耳光。此時雖被金國打得丟盔棄甲,但遼國南京留守耶律大石乃當世名將,麾下猶有數萬能戰之兵。他利用宋軍輕敵冒進之心,設下埋伏,以精騎突襲宋軍側翼。童貫空有“平寇大元帥”之名,卻無運籌帷幄之實,臨陣指揮慌亂失措。宋軍多為步卒,麵對遼軍鐵騎的反複衝擊,陣型大亂,自相踐踏,死傷枕藉。後續攻打易州、範陽,宋軍亦是無功而返,反而損兵折將,士氣一落千丈。
    更令人發指的是,童貫為了掩蓋敗績,在率殘兵敗將倉皇南逃回宋境後,非但不整飭軍紀,安撫地方,反而縱容甚至指使部下,對雄州、霸州等邊境地區的自家百姓進行了一場野蠻的、係統性的劫掠。美其名曰“籌集軍資”,實則是縱兵為匪,搶奪錢糧、牲畜,奸淫婦女,焚燒屋舍,以搶奪來的財物充作“戰利品”。邊境百姓哭嚎震天,家園被毀,他們對朝廷的最後一絲信任,也在這“王師”的屠刀下化為烏有。童貫則以此向朝廷遞上精心粉飾的捷報,聲稱“連戰連捷”,“斬獲無數”,“遼軍聞風喪膽”,將一場徹頭敗績,硬生生描繪成了一場“凱旋”。
    時間流轉至宣和七年秋,北方的局勢徹底塵埃落定。女真金國以雷霆萬鈞之勢,最終攻陷遼國西京大同府,天祚帝耶律延禧在應州被金將完顏婁室擒獲,雄踞北方二百餘年的大遼帝國,正式宣告滅亡。
    消息傳回東京,太子趙桓與一眾大臣初時還沉浸在“盟友”勝利的虛假喜悅中,立即迫不及待地派出以資政殿學士宇文虛中為首的重使團,攜帶厚禮,前往金國上京會寧府,依據“海上之盟”的約定,理直氣壯地索要燕雲十六州。
    然而,等待他們的,是金人冰冷、倨傲而輕蔑的回應。此時的金國,已非昔日僻處一隅的部落聯盟,滅遼的巨大勝利使其君臣信心爆棚,對南方這個富庶而懦弱的“南朝”充滿了鄙夷與貪婪。
    在金國皇帝吳乞買(金太宗)的禦前,麵對宇文虛中引經據典、據理力爭,金國權貴,尤其是統帥完顏宗望(斡離不)、完顏宗翰(粘罕)等軍方巨頭,報以肆無忌憚的嘲笑。
    “燕雲之地,乃我大金勇士浴血奮戰,自契丹手中一寸寸奪取!每一寸土地都浸透著我女真兒郎的鮮血!”完顏宗望聲若洪鍾,指著南方,“爾等宋軍,孱弱如羊,在耶律大石殘兵麵前尚且不堪一擊,寸功未立,反損兵折將,有何麵目前來索要土地?簡直是天大的笑話!”
    完顏宗翰更是語帶威脅:“盟約?那不過是一紙空文!想要燕雲,可以!問問我們手中的刀箭答不答應!爾等南朝,若能擋我大金鐵騎一月,便算你們有本事!”
    金人的答複,如同冰冷的鋼針,徹底刺破了宋廷君臣所有的幻想。宇文虛中等人受盡屈辱,無功而返。消息傳回東京,趙桓聞訊,臉色鐵青,羞怒交加,在朝堂上幾乎失態。無盡的屈辱和被赤裸裸戲耍的憤怒,急需一個宣泄的出口。於是,那個曾被他倚為肱骨、如今卻背負著戰敗和謊報雙重罪責的童貫,成了最好的替罪羊。太子趙桓下旨,將童貫革去一切職務,鎖拿進京,交三司會審。曾經權勢熏天的童樞密,轉眼間便成了階下之囚,其黨羽也紛紛遭到清洗。
    就在北地風雲突變,宋廷顏麵掃地之際,一匹來自北方的快馬,衝破重重關隘,帶來了一個讓王倫精神為之一振的消息。
    信是阮小七派親信送回梁山的。信中詳細報告了海上遠征軍的進展:經過數月艱苦搜尋、水文勘察與幾次小規模戰鬥,水軍終於在遼東灣靠近遼西走廊的咽喉海域,成功占據了一處島嶼。此島距離海岸約十裏,呈不規則橢圓形,麵積與梁山本島相仿,島上林木茂密,有穩定的淡水溪流,更擁有數處水深灣闊、可停泊大型船隻的天然避風港灣,實乃天賜的水軍基地。原本盤踞島上的數十名凶悍海盜,在梁山炮艦的轟擊和特戰隊員的突擊下,或死或降,已被徹底肅清。
    目前,阮小七、費保、張橫正率領水軍主力,聯合嶽飛的火器營,在島上加緊建設永久性營壘、堅固碼頭、高大瞭望塔、以及隱蔽的彈藥庫和糧倉。他們以島為家,日夜操練複雜海域下的艦隊陣型、火炮射擊、搶灘登陸以及步水協同作戰戰術。阮小七在信中難掩興奮與豪情,將此島命名為“鎮海島”,意為鎮守海疆、威震渤海之堡壘,並在島中央升起了“替天行道”的大旗。
    王倫覽信大喜,當即召集眾頭領傳閱,聚義廳內一片歡騰。王倫親自修書回複,對阮小七、嶽飛及全體遠征將士予以高度讚揚,並下令重賞三軍,所有參與遠征人員軍功記大功一次,賞銀加倍。他在信中命令:“鎮海島乃我梁山伸向渤海之鐵拳,未來連通遼東、監控金國、乃至經略東北之前哨,戰略地位至關重要,無可替代!著你部繼續鞏固據點,囤積物資,精練海戰登陸之技,務必做到來之能戰,戰之能勝!漕運司將全力保障你部後勤,各類工匠、築城材料、糧食軍械、乃至牲畜菜種,不日即大規模運抵!”
    命令下達,漕運司在卜青、狄成的全力調度下,立刻組織起一支規模空前的運輸船隊,數十艘大小漕船滿載著經驗豐富的建築工匠、源源不斷的水泥磚石、充足的糧食軍械、以及懷揣夢想的開拓者,沿著已然探明並清理安全的航線,乘風破浪,向著遙遠的“鎮海島”駛去。一條跨越渤海、連接山東與遼東的戰略鏈條,正在梁山的遠見與實幹下,悄然鑄就,為未來的驚濤駭浪,預先布下了一枚至關重要的棋子。
    遼國的驟然滅亡,使得昔日宋遼長期對峙、相對穩定的邊境線,瞬間變成了宋金直接接壤、危機四伏的前沿。然而,這條新生的、長達千裏的邊境線,卻處於前所未有的脆弱和混亂狀態。原本的主帥童貫被革職拿問,邊軍群龍無首,指揮體係陷入癱瘓;北伐的慘重失利又使得西軍精銳折損近半,活下來的也士氣低落,兵員、裝備、糧餉都得不到及時有效的補充,武備鬆弛,防務空虛到了極點。
    反觀新鄰居金國,剛剛覆滅雄遼,攜大勝之威,舉國上下士氣如虹,兵鋒正盛,氣焰極度囂張。金軍騎兵視宋境如自家牧場,巡邏隊經常以“放馬”、“追獵”為名,肆意越境,小股騎兵更是時常闖入宋境數十裏,劫掠村莊,搶奪糧食牲畜,擄掠人口為奴。邊境州縣官員或閉城自守,或棄官而逃,根本無法也無力組織有效抵抗。有數次,數百人的金軍騎兵隊竟長驅直入,深入到大名府腹地,如入無人之境,燒殺搶掠一番後,帶著“戰利品”呼嘯而去,邊境宋軍僅存的部隊懾於金兵凶名,竟龜縮營壘,不敢出擊阻攔。
    曾經相對安寧的北疆,如今已是烽火頻傳,狼煙四起,恍如鬼蜮。無法忍受金兵反複蹂躪和官府無能保護的邊境百姓,紛紛拖家帶口,砸鍋賣鐵,踏上了充滿艱險的南逃之路。混亂而悲愴的逃難人流中,一支打著“盧”字旗號、看似與其他商隊無異的隊伍,卻在逆著人流,有條不紊地活動著。這正是盧俊義與燕青精心掌控的盧氏商隊。他們利用遍布北地的商業網絡和行商之便,以及石秀特戰營精銳的暗中引導與保護,有選擇地收攏那些身強體壯、或有特殊技藝、或對金人懷有深仇大恨的難民,或引向南方的濟州、鄆城,或送往正在加緊建設、急需人手的二龍山據點。這些飽經戰亂、對朝廷徹底失望的邊民,攜帶著北地的悍勇與堅韌,成為了梁山吸納人口、補充勞力與兵源,乃至未來對抗北虜的又一重要來源。
    北方的天空,陰雲密布,戰爭的腥風,已然吹過了古北口、鬆亭關。大宋朝廷正在為自己的短視、虛驕與無能付出慘痛代價,而梁山,則在這天下將傾的危局中,默默地強健著筋骨,拓展著視野,準備迎接那即將席卷而來的、更加猛烈的時代風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