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 你剛剛,是哭了麽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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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阿挑眼神呆滯,磕磕巴巴地道:“公主,跟見了鬼也沒差別了,方才奴婢送餐食去鬥獸場,那兒淌了一地的內髒和血,這一天奴婢都吃不下飯了。”
    姬瑞雪想再問多幾句,“鬥獸場到底是個什麽情況..........”
    阿挑滿臉寫著一言難盡,目光僅在那飄著油星子的羊雜湯上停了一瞬,條件反射地捂住自己的嘴,“公主!奴婢不行了!先出去吐一吐...........”
    姬瑞雪:“..............”
    【溫馨提示:鬥獸場是八角籠的前身,隻是古代在許多部落,這被當作奴隸自相殘殺、供貴族取樂觀賞的一種遊戲】
    係統的百科麵板及時出現,她恍然大悟,
    但下一刻,便馬上意識到了不對勁。
    宋梟野昨日說的,今日王帳裏有些事,不會就是去鬥獸場吧???
    姬瑞雪驚恐地捂住了眼睛,那今日她預感到的疼痛,難道是宋梟野在鬥獸場上挨打了???
    可當她想問更多關於宋梟野的情況時,係統閉麥了,冷冰冰且無情回應:【預知後續更多劇情,需宿主自行前往探索】
    望著桌上撒著蔥花香菜的熱湯和香噴噴的餅子,姬瑞雪頓時覺得這不香了——
    她揣著一顆嘭嘭亂跳的心,擔心少年的情緒愈發濃烈了。
    他那副嶙峋的身板子,怕是連這些蠻族壯士的胳膊都擰不動,就像是文弱書生對上了武夫——
    後果不堪設想。
    她去營帳外兜轉了一圈,卻發現今天人特別少,
    怕不都是去看這鬥獸了吧?
    姬瑞雪盡可能保持冷靜思考,按理說,現在她已感知不到痛感,說明宋梟野還活得好好的。
    畢竟如果他死了,係統就會宣告她任務失敗。
    還有一種可能——
    這人不會已經被揍暈到沒有知覺了吧。
    共感共感,沒有知覺,可不就是無痛的一種了麽?
    強行捺住心下的不安,她這個時候得沉住氣。
    若是貿然出去詢問情況,隻會惹人生疑,不如安安靜靜,等到夜幕降臨,去小樹林親自看一看。
    宋梟野昨天說過的,他會來的——
    隻是晚一點。
    。
    夜裏,月光初現,星星在深藍的天幕裏輕舞。
    守營的小婢女都退下歇了,營帳外的風聲入了夜便如群魔亂舞,喧囂得很。
    姬瑞雪將塞滿了羊肉碎的胡餅包進了油紙裏,手心緊緊捏著金瘡藥。
    趁著四下無人,少女飛速朝著樹林方向衝去,在雪地裏留下一串腳印,又很快被飛雪掩藏。
    她坐在樹樁上,望著明月一點一點升起,地上的影子縮到幾乎看不見。
    心一點一點黯下去。
    他不會真出了什麽事兒吧?
    想起少年那雙異於常人的綠瞳,乖順地衝她輕輕點頭的模樣,姬瑞雪心思有些亂了,就像耳邊呼嘯的風,將她麵紗吹下,露出凍到紅彤彤的麵頰,和哆嗦發白的唇瓣。
    如果宋梟野真的像她猜想那樣,被人打暈了,或是被送到哪處埋了,
    她為了任務繼續,也得先找到他,讓他蘇醒過來才行啊。
    否則,她的身體,也將永遠沉睡在二十一世紀了啊。
    腦海中不禁閃過那雙軟糯的、幽綠的眼瞳,他身上總是遍體鱗傷,一雙眼濕漉漉地望向她,無需多言,便讓人心生憐愛。
    少年從小曆經磨難,至今還在受苦——
    這樣一個人,還未見過生命的美好。
    想到這,姬瑞雪心上生出無盡哀涼。
    “他不會死了吧?”她嚐試連線係統。
    【嘟嘟嘟——係統升級中,請勿打擾,防止係統崩壞】
    姬瑞雪:“.............”
    她將下巴埋在手心裏,第一次期盼腦神經能傳來一些感受——
    能讓她知曉,宋梟野無恙。
    察覺眼睛有些癢,少女下意識抬手去擦,
    原來是睫毛上飛了雪,一層層的冰花開在手心裏,竟也不覺雪冷。
    “等了很久嗎?”
    .......................
    “你剛剛是在哭?”
    嗓音幹淨得像天邊新下的雪,稚氣橫生。
    聽見這熟悉的軟糯聲音,姬瑞雪猛然抬起眸來,
    少年雙手插兜,酷酷地直立在那裏,居高臨下地睨著她,冷俏的臉上添了新傷。
    一雙幽綠的眸子裏帶點兒好奇,像是小孩發現了新大陸。
    “你終於來了,來了就好,來了就好。”姬瑞雪心裏的石頭落了地,也許是一天的情緒上湧,她竟覺兩眼一熱,眼淚都要流出來。
    宋梟野在她身旁坐下,眼神直勾勾盯著她。
    少女的臉被凍成了冰蜜桃,鼻頭紅潤,一雙明媚的眼此刻帶了點兒如釋重負的輕鬆,
    他來之前,少女臉上的頹喪他瞧得分明。
    想到此處,少年心頭莫名生出些欣慰來。
    見她沒有回應,出於好奇和不知什麽的較真心理,他幽幽望向她,又重複了一遍問題:“你剛剛哭了?”
    姬瑞雪瞳孔放大,心裏一咯噔。
    她哭了嗎?沒有吧。
    又或者哭了?
    不是吧,這麽明顯?
    那是雪吧?
    少女懷疑了自己三秒鍾,原本準備倔強地說不。
    結果望見少年那殷殷期盼、甚至有些熱切的眼神,她抿了抿唇。
    也許宋梟野長到這麽大,還沒有被人放在心上憐愛過,就像孤兒院裏她那些小夥伴一樣。
    一直在期盼被心疼、被憐愛。
    對於少年的問題,她沒有否認,也沒有撒謊,
    而是抬起頭,認真地一字一頓道:“我知道你今天在鬥獸場,疼嗎?”
    怕他沒反應過來,又補充道:
    “我說傷口。”
    麵對這猝不及防的訪問,宋梟野身體瞬間僵住了,幽綠的眼瞳變得空遠,手心熱熱的,竟開始溢出些汗來。
    不知是什麽東西,搗得他一顆心突突跳得厲害。
    心口像是被悶住,少年手局促地抓著雪,指甲在樹皮上摳下道道雪痕。
    他——疼嗎?
    宋梟野眼睫微顫,眼瞳掠過不知所措的迷茫。
    任由心灼著胸膛,他偏過臉來,望向姬瑞雪。
    那雙琉璃瞳映在雪光下,顯得清淺漂亮。
    眼底蘊含的情緒飽含心疼。
    方才那句聲音像是烙刻在他腦子裏,循環上演。
    宋梟野忽覺鼻頭微澀,抬手去撥鼻尖上的落雪,卻發現那裏一片空落。
    凝望著她,他突然瞥見了自己幽綠的眼光。
    少年下意識地挪開視線,垂下了頭。
    腦海中忽晃過從前在王宮裏的畫麵:
    從小便有無數人在他耳邊重複,是因他異於常人的眼睛,才會導致父皇對他的厭惡。
    在宮裏受到的所有對待——也是理所當然。
    這些對待方式,不問其是否公平。
    但隨年歲增長,卻漸漸將他的正常情緒從身體裏剝離,讓他變得麻木,詭異,像個怪物。
    眾人憎惡、唾棄、恨不得殺之後快的怪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