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士別三日，當刮目相待。”
    楊戩長長吐出一口濁氣，語氣中帶著由衷的感慨!
    “三妹，你真的不一樣了。”
    楊嬋看著二哥稱讚，帶著一絲得意，似乎也是炫耀，似乎是說，二哥，你看走眼了，你錯了......
    似乎也是炫耀，我已經是不是被你，被舅舅安排好一切的楊嬋了。
    楊嬋繼續說道：“這一年，李風帶我格物，若非有此經曆，我或許還是那個被困於華山、隻知接受香火供奉的幼稚仙子。我認為的紅塵，或許隻有那些香客，或許……那個連二哥你都認為不足為慮的劉彥昌，都真的能讓我深陷情劫，無法自拔。”
    楊戩聽後稍微沉思說道：“你方才所言心能勝物，李風本該老死寶象國，卻憑自身心念變化，不僅改變了自身命數，更幹涉了那白虎嶺白骨精的定數……如此，菩薩才會想要讓我擒拿他，這也是一個大因果啊。”
    楊嬋卻輕輕搖頭，問出了一個讓楊戩神魂俱震的問題、
    “二哥，你說李風改變了白骨精的定數，這個改變，是站在你司法天神，站在天庭和菩薩的立場與目光中所見的。若依西遊大局，那白骨精是菩薩安排下必死無疑的一難吧，這是絕對的定數吧？如今，白骨精的定數因李風而變了。那麽二哥，我再問你，你所堅信的定數，也就是你從昊天鏡所見屬於我的定數，這個定數本身……是不是也已經變了？”
    “轟——！”
    此一問，對於楊戩而言，真真是五雷轟頂！
    白骨精是菩薩親手安排的棋子，是西遊這盤大棋上一步關鍵的死棋！
    白骨精的命運是寫入劇本的絕對定數！
    如今，這個定數被一個來自寶象國的變數給改了！
    那麽，由無數此類定數……還是原來的樣子嗎？
    比如楊嬋的定數，還是原來的定數嗎？也就是楊戩從昊天鏡看到的定數還是這個定數嗎/
    楊嬋的這番話，一針見血，一個更讓楊戩心驚膽戰的念頭不可抑製地產生。
    如果連菩薩安排的定數都能被改變，那麽，自己借助昊天鏡看到的，關於三妹那慘烈的定數還存在嗎？
    楊嬋看著兄長驟然變幻的臉色，知道楊戩已想通了關鍵：“所以，二哥，該想開了。”
    楊戩默然良久，最終化作一聲帶著無盡疲憊與恍然的歎息。
    “是啊……為兄竟然……竟然從未想到這一層。可是三妹，李風是變數，這一點已毋庸置疑。如今菩薩也已留意，希望我將此變數帶回天庭。不知他未來，究竟會走向何方……”
    楊嬋立刻追問：“二哥，就算是李風是變數，那麽李風的存在，李風的行為，是違背了天規？還是人道之法？還是違背了孕育萬千，包容一切的天道？似乎，李風改變了白骨精的定數，還有得到功德吧？”
    楊戩聽後立刻搖頭，這一點他非常清楚：“不違背。天道之下，自有遁去其一，仙佛……亦難算盡眾生一念。且，天地眾生，無時無刻不存在變數，隻不過是大小的區別！”
    事實上，原本的故事，楊嬋嫁給劉彥昌生下沉香，本質是變數，而不是定數。
    楊戩不會允許妹妹嫁給這個人，天庭不會允許有人冒犯天規，結果卻出現了，這本質就是大變數，而非是定數。
    楊嬋聽後認可哥哥的話：“那便是了。仙佛在道理上承認變數的存在，但在行動上，卻並不喜歡，甚至要扼殺變數，對嗎？”
    楊戩一怔，隨即苦笑著點頭：“三妹所言……一針見血。確是如此。”
    “那麽！”
    楊嬋的聲音不高，卻仿佛帶著萬鈞之力，叩問著這天地間最根本的秩序。
    “每一個有靈性的生命，其意識、念頭，皆可構成變數，這是大道所允許的生機與活力吧。而仙佛，追求的卻是對萬事的掌控，要將一切變數納入其推演的定數。二哥，你告訴我，這究竟是大道在束縛眾生，還是……某些仙佛，在為了自身的秩序與權柄，而行那違背大道包容、演化本性之事？”
    “……！！！”
    楊戩如遭雷擊，僵立在雲頭，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。
    妹妹這最後一句質問，仿佛一道撕裂蒼穹的閃電，不僅照亮了他心中的迷霧，更仿佛要動搖楊戩司法天神神位的基石！
    楊戩一直以為自己是在維護天道秩序，但今天，三妹卻指給他看，那真正的、充滿生機的大道，或許與楊戩所維護的秩序，並非完全等同。
    而此時，楊嬋因為菩薩派遣惠岸行者到來，並且提出變數這個關鍵問題，直接打通了自己的任督二脈，讓自己的領悟融會貫通。
    玄武門的格物，讓楊嬋也瞬間的融會貫通。
    玄武門格物，楊嬋發現，李世民贏是定數嗎？
    似乎不是必然的勝利，而是這一刻，天道，人道徹底交織的一刻，混沌在其中產生。
    楊嬋隨著領悟跟融合的飆升，頓時滔滔不絕。
    “二哥，我的情劫，白骨精的死局，都因李風一人之心動，一人之選擇，而產生了漣漪，生出了變數！二哥，你說，這變數，這源自本心的選擇，對於天庭而言，難道是罪嗎？本心豈能為罪？若真是罪，那天道為何要留下這遁去其一？一個完全沒有變數，一切皆已注定的世界，該是何等枯燥，僵死，毫無生機？”
    楊戩此刻先是震驚，啞口無言，然後不由的苦笑。
    “三妹，你膽子太大了，這樣能說嗎？為兄發現，辯不過你了，不過，你莫要在說了，慎言，慎言，為兄答應你，菩薩的行為，其實在維護定數，不想生變，若是如此，我變不能遵從其安排！”
    楊嬋聽後頓時長舒一口氣，這種揮灑自身領悟的感受，讓楊嬋也是非常的受用。
    兄妹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已然消散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曆經激烈論道後的寧靜與釋然。
    楊嬋看著神色複雜的兄長，知道楊戩的心結已解，便展顏一笑，輕聲道：“走吧，二哥，李風應已回到老君觀了。我們……也是時候去見見這哥變數如何？”
    楊戩聽後點了點頭：“好，走吧！”
    下一刻，兩道清濛濛的遁光自華山之巔悄然落下，無聲無息地沒入長安城那香火鼎盛的老君觀後院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