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38章 夜探架閣庫

字數:4237   加入書籤

A+A-


    架格庫在縣衙大獄旁。
    它沒有專門的值守人員,就靠獄卒一夜兩次,順帶巡查。
    一次在二更,一次在四更。
    架格庫裏保管的案牘都不是什麽機密文件,若有大案要案,也早移交刑部、大理寺,縣衙裏隻有數不清的雞毛蒜皮。
    白日裏,架格庫會有兩位書吏在裏麵抄寫整理。
    書吏下值後,衙役小底便進去灑掃,小底離開時,會將庫房鑰匙塞入牆角一塊鬆動的磚縫裏,讓書吏次日上值時開門。
    兩人上下值時間對不上,磚縫省去二人當麵交接,這幾乎是縣衙裏公開的秘密。
    這些消息是王嬤嬤打聽到的。
    王嬤嬤自稱娘家侄女看上了書吏,花了點錢,讓雜役婆子竹筒倒豆子般說了個盡興。
    臨走時,那婆子還熱情的說,若書吏不成,願將做門卒的外甥介紹給她侄女。
    “小姐,老奴覺得這樣做太冒險,小姐為何不找三舅老爺?他找人去幫你查案牘,豈不方便?”
    上次楚南溪夜闖周府,那是瞞著王嬤嬤,這次讓她知曉,她便一直在勸小姐打消念頭。
    秋月也不解的說:
    “就算不找舅老爺,小姐還可以去找姑爺,咱們姑爺是當朝宰相,小小縣衙還不是輕鬆拿捏?”
    “小姐既已做了決定,你們就別說了。”
    春花將瓷瓶遞給楚南溪,看她穩穩的將自製藥水,倒成一條直線,注入瓷瓶,她還納悶,小姐這些本事,都是什麽時候學會的?
    楚南溪將瓶塞塞緊,才開口向她們解釋:
    “不管找誰幫忙,都隻能看到抄出來的謄抄件,可我想看案牘原件,有些標記甚至是塗改,都能一定程度還原出當時場景。
    更何況,我上次已麻煩過沈提舉,相公傷口才剛愈合,我不想為自己的一點猜想去打攪他。今晚相公在府裏嗎?”
    秋月忙道:“相公去了西院。”
    這回答讓屋裏幾人都沉默了。提起謝晏,楚南溪確實有些煩惱。
    那日在驛站,謝晏為救自己受傷,當時在驛站裏兩人還好好的,回來之後,不知為什麽,他總刻意避開自己。
    難道是自己睡著時,說了什麽不該說的夢話?
    白擔心他,傷還沒好就急著去西院,也不怕被那幾個蜘蛛精給吸幹了。
    夜幕終於降臨。
    一身夜行服的楚南溪戴上貓臉麵具,對春花做了個“OK”的手勢,消失在牆的另一邊。
    錢塘縣衙,離相府不遠,楚南溪避開大道專挑小巷子走,以免像上次那樣,路上遇到打更人。
    楚南溪沒進過縣衙,但知道架閣庫是個帶閣樓的獨棟磚石小樓,且就在縣衙大獄旁。
    沒怎麽繞路,楚南溪便來到架閣庫門外。
    依照雜役婆子所說,她摸到那塊鬆動的磚,磚縫裏果然藏著把銅鑰匙。
    隔年案牘都在閣樓。
    架閣庫小樓容易辨認,還因為它的閣樓沒有窗,這倒是方便楚南溪點亮蠟燭行事。
    整齊排列的案牘架上,都清楚貼著案牘發生年月,楚南溪很快找到阿娘那一份。
    僅從案牘封套厚度來看,就知道沈不虞謄抄的是精簡版。
    原版案牘結論與精簡版一致,證人的證詞、縣尉的結論也都相差無幾,唯有仵作驗狀略有不同。
    驗狀是仵作驗屍結論,大夏為了防止驗狀被調換,專用驗狀紙上都印有編號,如果書寫錯誤,出現輕微塗改也是允許的。
    最大區別,在於驗狀的附件。
    也就是仵作在案發現場,邊勘察邊填寫的“屍賬”,皇城司那一份抄送備份件裏沒有屍賬。
    它才是楚南溪冒險進入架閣庫的目標。
    翻開那幾頁屍賬,上麵果然有塗改,墨跡蓋住了仵作最初寫的幾個字,塗改之處按著仵作本人手印,被視為有效。
    楚南溪將屍賬塗改處湊到燭光下,一點一點慢慢側轉紙頁,讓燭光近乎平行的照在墨印上,光線勾勒出被蓋住的四個模糊字跡:
    “肩頸壓痕!”
    楚南溪不禁脫口而出,抓著紙頁的手微微顫抖,甚至有種想哭的衝動。
    野史記載沒錯,阿娘不是自然溺亡,那被塗掉的“肩頸壓痕”,正是有人用船篙將阿娘反複壓入水中造成的。
    真相便在被掩蓋的墨跡之下。
    她要做的,便是要將兩次墨跡分離出來,等到正式翻案提檔,立即真相大白。
    楚南溪這次自己帶了個銅滴注,她把今日才調好的草酸溶液倒入滴注,將其架在蠟燭上加熱。
    很快,滴注口有了絲絲蒸汽。
    楚南溪將紙頁的塗抹處放到蒸汽上蒸熏,上層遮蓋墨跡開始微微變淡,兩次墨跡也出現微弱顏色差異。
    進展順利。
    楚南溪剛想鬆口氣,可接下來得墨跡變化,卻讓她措手不及:
    兩次疊加的墨跡因相隔時間太近,墨汁對紙張附著幾乎相同,所顯現的差異不能持久,很快,兩道墨跡混為一體。
    這!
    楚南溪心中大亂。
    明明在後世實驗室裏,她成功分離過新舊兩種墨跡,雖知實驗成功率隻有六成,可她隻有這一次操作機會。
    本以為可以像上次在周府書房那樣,將真相直接放在案牘裏,在縣衙翻案時拿出來自己啪啪打臉。
    可事實卻很殘酷。
    楚南溪收拾好工具,心情沮喪的出了架閣庫。
    臨行前,王嬤嬤一再交代,讓她千萬避開“二更、四更獄卒巡查”,此時的她,根本沒留意打更人的梆子剛敲了兩下。
    “站住!什麽人?”
    走在最前麵的獄卒舉起燈籠,燈光下,映出一張貓臉麵具,獄卒大驚:“不好!有人劫獄!”
    縣衙裏很快響起了獄卒的骨哨聲。
    “嘀!嘀嘀!”
    縣衙外不遠處,剛到玄天觀探查接貨地點,順著小河返回的謝晏主仆,也聽到了這刺耳的警報聲。
    “一長兩短,郎主,是錢塘縣衙裏出事了,有人劫獄。”
    “他們最近抓了什麽特殊之人?”
    這段時間事多,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兩千北弓走私入京案,加之自己背部受傷,其他的事,謝晏著實沒精力關注。
    承影一拍腦袋:“劫獄......他們不會是抓到九龍寨的人了吧?”
    仔細想想,還真是有這個可能。廢棄驛站正好是錢塘縣的管轄範圍,外城巡尉最終會將九龍寨殺人案,落在錢塘縣衙。
    謝晏停下腳步,指了指縣衙高牆:
    “上去,看看情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