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章 暗途礪爪,屍骨鋪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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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雲煌那場短暫卻驚心動魄的遭遇戰,如同一盆冰水,澆熄了馬長征因三年順遂而可能滋生的一絲驕矜,讓他重新清醒地認識到這片土地的危險。
他不僅僅是潛伏的獵手,也可能成為他人眼中的獵物。
離開那片布滿雷霆與魂煞殘痕的峽穀,他更加小心地將自己融入環境。《三生鎮獄訣》的斂息效果被催發到極致,行走間,腳不沾塵,氣息與林間的腐殖質、彌漫的淡淡瘴氣幾乎不分彼此。
千幻麵下的眼神,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警惕,如同在黑暗中潛行的孤狼,時刻感知著四周的風吹草動。
南蠻之地的地貌越發奇詭。巨大的、散發著熒光的蕈類成群生長,扭曲的藤蔓如巨蟒般纏繞著枯死的古木,空氣中混雜著甜膩的花香與屍體腐敗的異味,形成一種令人頭暈目眩的毒瘴。
這裏,是邪修、魔修、以及各種異類修士的樂土。
前往黑水坊市的道路,並非坦途,而是充滿了無形的篩選。
第一類,是“眼睛亮”的。
在穿過一片布滿吸血荊棘的窪地時,馬長征能清晰地感覺到,左側山壁上的一道狹窄裂縫中,隱藏著兩道陰冷的目光。那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,帶著審視與權衡,最終緩緩隱去,沒有采取任何行動。
馬長征腳步未停,仿佛毫無察覺,心中卻明了:這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獵殺者,感知到了他看似尋常的“烏魁”偽裝下,那不易察覺的危險氣息,選擇了觀望。
還有一次,他在一條渾濁的溪流邊取水,對岸林中,一個身材魁梧、臉上帶著猙獰刀疤的漢子正不懷好意地盯著他,手中一柄鬼頭刀煞氣隱隱。
然而,當馬長征抬起頭,那雙屬於“烏魁”的陰鷙眼睛與之對視,沒有絲毫閃躲,反而流露出一絲對獵物的殘忍玩味時,那刀疤漢子瞳孔微縮,冷哼一聲,轉身便走,消失在密林深處。
這些修士,常年在刀口舔血,對危險的直覺往往比修為更重要。
他們能嗅到同類的氣息,更能分辨出哪些是肥羊,哪些是披著羊皮的噬人凶獸。
馬長征刻意流露出的那一絲屬於“陰狗”的陰冷與沉穩,便是最好的警示。
然而,總有“眼神不好”的,或者說,利令智昏之輩。
三日後,當馬長征行至一處廢棄的古代祭壇附近時,麻煩主動找上了門。
祭壇由巨大的黑石壘成,布滿青苔與詭異的刻痕,空氣中殘留著稀薄卻令人不安的邪異能量。三名修士,呈品字形,攔住了他的去路。
為首的是一名身著花花綠綠袍子的老者,練氣八層修為,手持一個不斷冒出彩色煙霧的葫蘆,顯然是擅用劇毒。左側是一個身材矮小、動作猥瑣的漢子,手中把玩著幾枚淬毒的骨針,眼神飄忽。右側則是一個肌肉虯結的壯漢,扛著一柄門板似的巨斧,修為也有練氣七層。
“這位道友,麵生得很啊。”彩袍老者皮笑肉不笑地開口,彩色煙霧如同有生命般,悄無聲息地向馬長征彌漫而來,“此地乃我‘五毒教’管轄之地,路過此地,需繳納些供奉。”
馬長征停下腳步,黑袍下的麵容毫無波動,沙啞著嗓子道:“哦?不知需要何等供奉?”
那矮小漢子尖聲笑道:“嘿嘿,看你這一身行頭也不像富裕的,就把你那儲物袋留下,再自斷一臂,便可滾了!”
他們顯然將馬長征當成了可以隨意拿捏的落單散修。那彩色煙霧名為“迷仙瘴”,能麻痹神識,侵蝕真元,是他們屢試不爽的依仗。
可惜,他們挑錯了對象。
就在彩色煙霧即將觸及馬長征袍角的瞬間,他肩頭看似裝飾的噬魂幡無風自動!
“嗚——!”
一股遠比那彩瘴更加陰森、更加霸道的黑氣如同怒龍般衝出,瞬間將彩色煙霧衝散、吞噬!黑氣去勢不減,直接卷向那持葫蘆的老者。
老者臉色劇變,急忙催動葫蘆,噴出更濃的毒瘴,同時身形暴退。然而,那噬魂黑氣中,仿佛有無數怨魂在嘶吼,他的毒瘴如同遇到了克星,迅速消融。
“動手!”壯漢怒吼一聲,巨斧帶著開山之勢劈向馬長征頭顱。那矮小漢子也同時出手,數道淬毒骨針如同鬼魅般射向馬長征周身大穴。
馬長征眼中寒光一閃。他並未動用金烏的本命凶魂,對付這等雜魚,還無需暴露太多底牌。
隻見他身形微晃,如同鬼影,輕易避開了巨斧的正麵劈砍,煉體八層的力量瞬間爆發,左手五指成爪,暗金色的皮膚在昏暗光線下劃過一道流光,直接抓向斧麵。
“鐺!”
金鐵交鳴之聲響起!那壯漢隻覺一股無可抵禦的巨力傳來,虎口崩裂,巨斧竟被馬長征單手死死抓住!不等他驚駭,馬長征右手青鋒劍已然出鞘,灰蒙蒙的三生真元灌注其上,劍芒吞吐,如同毒蛇吐信,直刺壯漢心窩。
快!準!狠!
壯漢勉力側身,劍鋒偏離心髒,卻也在他肋下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,灰色的三生真元如同附骨之疽,瘋狂侵蝕他的生機。
與此同時,那數枚骨針射在馬長征的護體罡氣上,發出“噗噗”的悶響,卻難以寸進。馬長征甚至沒有回頭,袖中一道微不可查的黑影一閃而逝——那是金烏本體出動,速度快到極致,瞬間掠過那矮小漢子的脖頸。
矮小漢子動作一僵,眼中神采迅速黯淡,喉嚨處出現一個細小的血洞,鮮血汩汩湧出,卻詭異地沒有濺射多遠,仿佛被一股無形之力吸攝。他的靈魂在脫離軀體的瞬間,便被一股更強的吸力扯入了噬魂幡中。
“老三!”彩袍老者目眥欲裂,眼看黑氣及體,猛地將手中葫蘆砸向黑氣,自身則噴出一口精血,施展血遁之術欲要逃走。
“留下吧。”
馬長征冰冷的聲音如同喪鍾。他棄了已被製住的壯漢,身形如電,後發先至,瞬間追上血光黯淡的老者。青鋒劍帶著鎮魂咒的奇異波動,輕易刺穿了老者倉促間布下的護身毒障,洞穿了他的丹田。
戰鬥開始得快,結束得更快。不過呼吸之間,三名在南蠻之地也算小有名氣的劫修,兩死一重傷。
馬長征麵色如常,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他走到那還在掙紮的壯漢麵前,在其絕望的目光中,一劍了結。
接下來,便是他駕輕就熟的“資源回收”流程。
首先,是靈魂。噬魂幡輕輕搖動,三道淡薄了許多(因修士死亡,魂力會快速消散)但充滿怨毒與恐懼的魂魄,被強行從屍體中扯出,發出無聲的哀嚎,沒入幡中。金烏在幡內發出滿足的輕鳴,這些新鮮的生魂,是它最好的食糧與補品。
接著,是血肉。金烏的羽毛化作一道黑影,在三人屍身上快速掠過。它那看似小巧的喙,卻擁有可怕的力量與奇異的能力。所過之處,屍身迅速幹癟下去,一身精血被吞噬一空,隻留下最為精華的部分被汲取。
這是金烏“嗜血”本能的體現,也是它和馬長征快速提升實力的捷徑之一。
然後,是骨骼。馬長征從儲物袋中取出特製的斂屍袋,這種袋子由某種妖獸的胃囊煉製,內附空間陣法,能極大延緩屍體腐敗,並隔絕氣息。
他手法熟練地將三具被吸幹血肉,但骨骼完好(甚至因精華被吸,骨骼顯得更加蒼白脆弱)的屍骸分別裝入袋中。
最近宗門戰場和某些隱秘渠道,對於“煉屍材料”尤其是修為不差的完整骨架,收購價格確實水漲船高。這也算是一筆不小的意外之財。
最後,是徹底的清掃。三人身上的衣物(或許藏有身份線索)、法器(那葫蘆、巨斧、骨針)、儲物袋,無一遺漏,全部被馬長征收起。他甚至細心地將戰鬥痕跡大致清理,尤其是金烏出手和噬魂幡造成的特征性痕跡,確保即使有人路過,也隻會認為這是一場尋常的殺人奪寶,而不會聯想到特定的功法或人物。
做完這一切,他並未立刻離開,而是仔細檢查起這次的收獲。金烏的神識比他更強,細致地掃過每一件法器、每一塊靈石、每一枚玉簡。
“主人,這葫蘆內部有一個微弱的追蹤印記,應是那老家夥所屬勢力的標記。”金烏傳遞過一道意念。
“毀了。”馬長征毫不猶豫。
金烏眼中幽光一閃,那彩色葫蘆內部傳來一聲細微的碎裂聲,那道隱藏的印記瞬間湮滅。
“這柄巨斧材質尚可,但斧柄中空,裏麵藏了一縷陰蝕蟲,若非及時處理,持有者會被慢慢蝕穿經脈。”
“處理掉。”
“這枚記錄功法的玉簡,被下了神魂禁製,強行探查會引爆。”
“先收著,日後或許能找機會破解,或直接賣掉。”
大部分東西都沒有問題,可以直接在黑市出手。但有一件從彩袍老者儲物袋深處找到的黑色玉佩,引起了金烏的警惕。
“主人,這玉佩不簡單,裏麵蘊含的追蹤禁製極為隱蔽和高明,與我之前接觸過的南蠻幾家大宗門的手法都不同,似乎……更古老。強行摧毀可能會引發不可預知的後果。”
馬長征拿起那枚觸手冰涼的玉佩,上麵雕刻著扭曲的符文,隱隱散發著一絲空間波動。
他確實有些舍不得,這玉佩本身材質就是上等的“幽冥玉”,是煉製魂道法器的極品材料,而且其中可能還隱藏著其他秘密。
沉吟片刻,馬長征做出了決定。
他尋了一個隱蔽的樹洞,在裏麵快速布置了一個小型的隱匿陣法。隨後,他集中精神,溝通識海中那枚古錢幣。馬長征就返回了藍星玄天道觀的核心靜室。
片刻後,他周身空間泛起微不可查的漣漪,身影瞬間消失在樹洞中。
下一刻,他已出現在玄天道觀那間隻有他能進入的、布下了重重禁製的秘密儲物室內。
他將那枚黑色玉佩小心地放置在一個特製的玉盒中,並在玉盒上貼了數張封印符籙。
“任你追蹤之術通天,難道還能跨界而來?”
馬長征嘴角勾起一絲冷峭的弧度。這手“跨界藏匿”的本事,是他最大的底牌之一。
處理好手尾,他再次穿越回樹洞,撤去陣法,仿佛從未出現過。
經此一役,他前進的速度更加不疾不徐。距離黑水坊市拍賣會還有足夠的時間,他就像一頭經驗豐富的孤狼,一邊清理著沿途不長眼的獵物,一邊磨礪著自己的爪牙,將一切可利用的資源“回收”到極致。
每一次反殺,每一次“摸屍”,都讓他的儲物袋更加充盈,也讓金烏的羽翼更加幽暗,凶魂更加凝練。
陰影中的道路,由屍骨與資源鋪就,通向未知的黑水坊市,也通向更強之路。而馬長征,正踏著這條道路,沉穩而堅定地前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