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一章 貪緣聚首,惡名初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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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水坊市已遙遙在望,但通往坊市的最後一段路程,卻是南蠻宗勢力滲透最深的區域。
瘴氣在這裏呈現出詭異的紫紅色,林木扭曲得如同掙紮的鬼影,空氣中彌漫的不再是單純的腐臭,更添了幾分血腥與煞氣。
馬長征,或者說“烏魁”,行走其間,心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警惕。與雲煌一戰雖未傷及根本,卻讓他深刻體會到築基修士,尤其是那些天才弟子的可怕。他必須更快地提升實力。
這一日,他正沿著一條被茂密毒蕈遮掩的小徑前行,金烏忽然自噬魂幡中傳遞來一道急促的警示意念。
“主人,前方山穀有劇烈靈力波動,人數不少,似有爭鬥,還有……寶物的氣息,很濃!”
馬長征眼神一凝,立刻收斂所有氣息,如同壁虎般悄無聲息地攀上山穀一側的岩壁,借助一塊突出的怪石隱匿身形,向下望去。
隻見下方山穀中,一場混戰正酣。
一方是約莫十名身著統一南蠻宗服飾的弟子,護衛著三輛由鐵甲犀牛拉動的沉重貨車。貨車被厚厚的黑布覆蓋,但邊緣處隱隱泄露出的靈光,以及那明顯被加持了重重禁製的厚重車廂,無不顯示著內中所載之物非同小可。
護衛弟子中,竟有三人是練氣大圓滿,其餘也皆是練氣後期,結成一個簡易的防禦陣型,苦苦支撐。
而圍攻他們的,則是七八名服飾各異的散修,個個手段狠辣,顯然都是常年在刀口舔血之輩。
各種法器、法術的光芒在山穀中交錯碰撞,轟鳴聲、喊殺聲、臨死的哀嚎聲不絕於耳。地麵上已經躺倒了數具屍體,鮮血浸紅了泥土。
然而,吸引馬長征目光的,並非這些散修,而是戰場中兩個格外顯眼的身影。
一個胖大和尚,身披錦斕袈裟,露著古銅色的胸膛,在人群中橫衝直撞。他麵帶憨厚笑容,口中念著“我佛慈悲”,手上卻毫不留情。
一名練氣大圓滿的南蠻弟子驅使一柄淬毒飛劍刺向他後心,他卻恍若未覺,直到劍尖及體,才猛地回身,一把抓住劍身!那足以穿金裂石的飛劍,竟被他徒手抓住,發出“吱嘎”的令人牙酸的扭曲聲!隨即他反手一拳,樸實無華,卻帶著恐怖的巨力,直接將那名弟子連人帶護身罡氣轟得四分五裂!
“善哉善哉,施主殺性太重,合該去西天見我佛,懺悔罪業。”金彌勒笑眯眯地抹去濺到臉上的血點,目光卻灼灼地瞟向那三輛貨車。
另一邊,一名清瘦道士,手持玉柄拂塵,在山穀邊緣步履從容。他並不直接參與近身搏殺,而是不斷揮動拂塵,一道道靈符如同擁有生命般飛出,精準地落在地麵、岩壁、甚至空中。
靈符光芒閃爍,瞬間勾連成陣!時而升起土牆阻礙南蠻弟子突圍,時而降下冰錐幹擾其施法,時而又幻化出迷霧遮蔽視線,將南蠻宗的陣型攪得七零八落。
“無量天尊,諸位道友戾氣纏身,貧道這清心符陣,正好為爾等化解。”雲機子拂塵輕擺,一臉悲天憫人,但那雙精明的眼睛,同樣死死盯著貨車,嘴裏還低聲嘀咕著,“戊土禁製、庚金護符……嘖嘖,這車上的封印可不便宜,裏麵定是好東西!”
“這兩個家夥不簡單……”馬長征心中明了。
看這情形,是這群散修不知從何處得了消息,在此伏擊南蠻宗運輸隊,而金彌勒和雲機子顯然是半路加入,或者幹脆就是聞著“錢味兒”摸過來的。
戰局看似對劫掠一方有利,南蠻宗弟子在不斷減員。但馬長征憑借遠超同階的神識和金烏的警示,隱隱感覺到那中間最大的貨車內,有一股隱晦卻令人心悸的氣息正在蘇醒。
“有築基修士押運!”他心中一凜,立刻打消了趁機下場的念頭,反而將身形藏得更深,如同最耐心的獵人,等待著攫取最大利益的機會。
果然,就在一名散修突破防線,獰笑著揮刀劈向貨車禁製的瞬間——
“嗡!”
中間那輛最大的貨車車廂轟然炸裂!木屑紛飛中,一道枯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射出,速度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。
那是一名身著南蠻宗長老服飾的老者,麵容陰鷙,眼中寒光四射,周身散發出的靈壓,赫然是築基初期!
“螻蟻撼樹,不知死活!”枯瘦老者冷哼一聲,幹枯的手掌淩空一抓。
那名衝在最前麵的散修,連慘叫都未能發出,整個人就像被一隻無形巨手捏住,瞬間爆成一團血霧!連他手中的法器長刀,也寸寸斷裂。
築基之威,恐怖如斯!
原本激烈的戰場瞬間一滯。所有散修,包括金彌勒和雲機子,臉色都變得無比難看。
“築基老怪!風緊,扯呼!”不知誰喊了一聲,殘存的散修頓時魂飛魄散,再也顧不得什麽寶物,紛紛各施手段,向穀外亡命奔逃。
那枯瘦老者並未追擊,隻是冰冷的目光掃過全場,最後定格在並第一時間逃離的金彌勒和雲機子身上。“你們兩個,有點意思,留下吧。”
他身形一動,率先撲向看似威脅更大的金彌勒,一掌拍出,陰風怒號,凝聚成一隻巨大的鬼爪,帶著腐蝕神魂的力量抓下。
金彌勒麵色凝重,低吼一聲,周身古銅色皮膚瞬間轉化為璀璨的金色!不動明王身全力運轉!他雙掌合十,猛地向上推出,一道凝實的金色佛光掌印迎向鬼爪。
“轟!!”
佛光與鬼氣猛烈碰撞,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。金彌勒腳下的地麵寸寸龜裂,他肥胖的身軀劇烈晃動,嘴角溢出一絲金色的血液,但終究是硬生生扛住了築基修士的一擊!
“咦?好硬的烏龜殼!”枯瘦老者略顯詫異,正要再次出手。
另一邊的雲機子已然完成準備,他咬破指尖,在虛空急速劃動,一道以自身精血繪製的複雜符籙瞬間成型。
“通天錄·縛靈鎖神陣,起!”
刹那間,無數由符文構成的淡金色鎖鏈自虛空中鑽出,如同靈蛇般纏繞向枯瘦老者。這些鎖鏈並非實體,卻能束縛真元,幹擾神識,讓那老者身形一滯,動作明顯遲緩下來。
“和尚,快走!這老鬼厲害,陣法困不住他多久!”雲機子急聲喝道,臉色因為精血損耗而有些蒼白。
金彌勒也知道事不可為,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剩下的貨車,轉身就與雲機子一同撤退。
而就在這全場混亂,築基老者被短暫牽製,南蠻宗殘餘弟子驚魂未定之際——
一直隱匿在暗處的馬長征動了!
他如同真正的幽靈,從岩壁陰影中滑落,目標並非那被築基老者重點關注的最大貨車,而是旁邊一輛較小、禁製也在剛才混亂中被波及,有所破損的貨車!
“金烏!”
無需多言,心意相通。噬魂幡黑氣一卷,並非攻擊,而是如同幕布般遮蔽了那小片區域的光線和神識探查。
同時,十二隻本命羽凶魂合力,如同最精密的工具,瞬間撕裂了那已經不穩的貨車禁製!
車廂內,是碼放整齊的數十個玉盒,濃鬱的靈氣撲麵而來!馬長征神識一掃,心中狂喜——全是煉製築基丹所需的幾味主藥和輔藥,價值連城!
他毫不猶豫,儲物袋口張開到極限,真元一卷,如同長鯨吸水,將超過三分之二的玉盒瞬間收起!動作快如閃電,整個過程不到三息!
得手之後,他毫不停留,身形化作一道淡薄的影子,借著噬魂幡黑氣的掩護,向著與金彌勒二人相反的穀口方向急速遁去!
“小輩敢爾!!”那枯瘦老者雖被符陣所困,但神識依舊覆蓋全場,立刻發現了馬長征的小動作,頓時氣得七竅生煙。
他猛地一震,周身鬼氣爆發,將淡金鎖鏈寸寸崩斷,舍棄了金彌勒和雲機子,就要追擊馬長征。
然而,馬長征早已計算好退路,遁術詭異,加之金烏以神識幹擾,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錯綜複雜的山林瘴氣之中,那老者神識掃過,竟一時失去了目標。
“可惡!”枯瘦老者怒吼連連,卻也不敢深追,怕中了調虎離山之計,隻能將怒火發泄在尚未完全逃離的散修身上,又有兩人斃於其掌下。
……
馬長征一路疾馳,直到遠離山穀上百裏,確認絕對安全後,才在一處隱蔽的瀑布後停下。清點著收獲,心中頗為滿意。這批靈草,足夠他嚐試煉製數次築基丹,即便自己不用,拿去黑市也能換來海量靈石。
然而,他剛鬆一口氣,兩道強橫的氣息便一左一右,堵住了瀑布的出口。
“阿彌陀佛,施主請留步。”金彌勒笑眯眯地站在左邊,雖然僧袍有些破損,氣息也有些紊亂,但那笑容依舊“和藹”。
“無量天尊,道友請留步。”雲機子拂塵輕擺,站在右邊,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,但眼神銳利如鷹,“閣下這手‘黃雀在後’,玩得可真夠溜的。貧僧(道)二人拚死拚活,差點折在那築基老鬼手裏,閣下卻悶聲發大財,這……恐怕有些不合規矩吧?”
馬長征心中一驚,麵上卻不動聲色,沙啞著嗓子(維持烏魁的人設)道:“二位是何意?山穀奪寶,各憑手段,何來規矩可言?”
“善哉,”金彌勒向前一步,古銅色的皮膚在昏暗光線下泛著金屬光澤,“施主手段高超,貧僧佩服。不過,那批靈草,見者有份。施主獨吞,恐生貪念,有礙修行啊。不如分潤些許,結個善緣?”
雲機子也接口道:“不錯,道友。若非貧道與這禿驢牽製了那築基老怪,道友豈能輕易得手?這因果,你得認。分我們七成,此事作罷。”
“七成?”馬長征氣極反笑,“二位莫非是失心瘋了?手底下見真章吧!”
話音未落,他已然搶先出手!噬魂幡搖動,十二隻本命羽凶魂帶著數百普通凶魂,化作滔天黑氣,分別襲向兩人!同時青鋒劍出鞘,直取雲機子——在他看來,這符陣道士威脅更大!
“來得好!”金彌勒大笑一聲,不閃不避,不動明王身再起,渾身金光大盛,如同一尊怒目金剛,直接衝入魂潮之中!拳掌交加,每一擊都帶著沛然巨力,將撲來的凶魂打得哀嚎倒飛,那些練氣中期的凶魂,甚至被他拳風直接震散!至剛至陽的佛門功法,對陰魂確有極強的克製。
雲機子則是不慌不忙,拂塵揮灑,七八道靈符瞬間飛出,在他身前布下一個簡易的“小五行禦守陣”。
五彩光輪旋轉,將馬長征的劍芒和部分凶魂攻擊盡數擋下。同時,他腳踏玄步,不斷拋出符籙,時而化為火鳥攻擊馬長征本體,時而布下陷足泥沼阻礙其移動,將符陣之道的靈活多變展現得淋漓盡致。
馬長征越打越是心驚。這胖和尚肉身強得變態,他的凶魂和劍擊難以造成有效傷害。而那道士陣法符籙層出不窮,極大地限製了他的行動,若非他煉體八層,身法靈動,又有金烏不時以速度偷襲幹擾,恐怕早已落敗。
同樣,金彌勒和雲機子也暗自詫異。這黑袍修士(他們尚不知是馬長征偽裝)真元渾厚得不像練氣期,魂道手段詭異狠辣,那杆噬魂幡更是邪門,裏麵似乎還藏著一隻更厲害的黑鴉靈獸,速度奇快,還能吸噬氣血。更兼肉身強橫,近身搏殺也不弱。
三人在瀑布後的狹小空間內,展開了一場激烈而詭異的交鋒。黑氣翻滾,金光閃耀,符籙縱橫,劍芒呼嘯。轟鳴聲被瀑布的巨大聲響掩蓋,但戰鬥的餘波卻震得水潭波濤洶湧。
一時間,竟是誰也奈何不了誰的局麵。
激鬥約莫一炷香後,三人心照不宣地同時收手,各自退開一段距離,氣息都有些急促。
金彌勒抹了把光頭上的汗水(也不知是水還是汗),喘著氣道:“咳咳……施主好手段,貧僧這‘緣法’今日怕是難成了。”
雲機子也整理了一下被劍風劃破的道袍,心疼地看了看消耗不少的符籙,歎道:“道友確實厲害,再打下去,隻怕兩敗俱傷,便宜了他人。”
馬長征也暗自調息,壓下翻騰的氣血,沙啞道:“二位也不差。既然誰也奈何不了誰,不若就此別過?”
金彌勒和雲機子對視一眼,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一絲認可和……濃厚的興趣。
“嘿嘿,”金彌勒忽然又笑了起來,“施主,不打不相識。貧僧觀你行事風格,甚合我佛……呃,甚合吾等脾胃。獨行俠雖好,但有些‘大機緣’,一個人可吃不下。”
雲機子也拂塵一擺,接口道:“不錯,道友。如今天下紛亂,南蠻之地寶物眾多,卻也危機四伏。我三人若聯手,和尚頂在前麵,貧道控場輔助,道友你隱匿襲殺,清理手尾……豈不美哉?總好過如今日這般,互相提防,徒耗力氣。”
馬長征心中一動。這二人的提議,確實讓他心動。金彌勒的防禦和雲機子的符陣,正好彌補他的短板。而且這兩人雖然貪財,但實力強勁,手段不凡,並非蠢笨之輩。與這樣的人合作,確實比單打獨鬥效率更高,也更安全。
他沉默片刻,似乎在權衡利弊,最終緩緩開口,依舊維持著烏魁的嗓音:“合作……並非不可。但如何分配?須得事先言明。”
雲機子眼中精光一閃,立刻道:“這個好說!按出力、風險、需求,三方協商,力求公平!貧道可立下天道誓言,絕不在分配上耍心眼!”(他心想:總算有個能正常溝通的了,比那隻會說“有緣”的禿驢強多了!)
金彌勒也拍著胸脯保證:“善哉!貧僧亦可立誓!寶貝留下,靈石拿來,緣分到了,擋都擋不住!以後有福同享,有難同當!”(他心想:這廝摸屍搜刮如此幹淨,跟著他肯定餓不著!)
馬長征看著眼前這一僧一道,一個笑得像尊彌勒,一個算盤打得劈啪響,心中忽然覺得,與這二人組隊,未來的南蠻之地,恐怕要更加“熱鬧”了。
他點了點頭,沉聲道:“可。”
自此,在南蠻宗勢力範圍的陰影之下,一個由“陰狗”馬長征、“不空金剛”金彌勒、“妙符真人”雲機子組成的奇葩三人小隊,正式成立。
他們行事詭秘,手段狠辣,配合默契,專挑南蠻宗及其附屬勢力的運輸隊、落單修士、甚至一些小型的資源點下手。馬長征的隱匿與致命襲殺,金彌勒的正麵碾壓與恐怖防禦,雲機子的符陣控場與精妙算計,三者結合,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,屢屢得手。
他們的惡名,也隨著一次次成功的劫掠和“雁過拔毛、獸走留皮”的作風,迅速在南蠻之地傳播開來。南蠻宗低階弟子聞之色變,給他們起了個極其貼切又令人咬牙切齒的外號——
“野狗三條”!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