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五章:胡同裏的算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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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李三兄弟,王賴子他就是個畜生!他先前那般對你,你反倒還肯幫我,往後我願當牛做馬的伺候你!”陳氏跪在地上,淚水模糊了雙眼,聲音哽咽得不成調,擠壓在心底多年的委屈徹底爆發出來。
    “陳嫂,快起來!你若再跪著我可就生氣了,往後我這家裏你也別來了。”李逸語氣嚴肅,不似玩笑。
    聽出他話裏的認真,陳氏連忙撐著地麵站起身,用袖口胡亂擦了把眼淚,眼眶依舊通紅。
    “你知道孩子被賣到哪裏去了嗎?”李逸問道。
    陳氏努力回憶著,聲音帶著後怕:
    “那日......王賴子回來就罵罵咧咧,說娘娘村的吳大不是東西,明明說好要三鬥粟米,最後隻給了不到兩鬥。”
    “娘娘村?”李逸眉頭微蹙,原主李三的記憶裏並無這個村子的印象。
    張繡娘聞言走上前來,輕聲說道:“娘娘村我知道,我娘家就是那邊的,爹娘過世後,我就再也沒回去過了。”
    李逸詳細問清了路線,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就帶著陳氏過去。
    晚飯過後,張繡娘和陳氏相繼回了家,聽聞李逸要幫陳氏找回孩子,白雪兒、秦心月和於巧倩都覺得是件好事,陳氏這些日子在院裏幹活勤勉賣力,從不偷懶耍滑,大家都看在眼裏,力所能及地幫襯一把也是應當。
    入夜......
    木屋被油燈昏黃的光填滿。白雪兒、秦心月和於巧倩圍坐在熱炕頭,身下的火炕暖烘烘的,身上裹著厚實的綢布棉衣,即便木屋牆壁單薄,也絲毫不覺寒冷。
    李逸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麻袋走進來,輕輕放在炕上。三女好奇地望過來,眼神裏滿是疑惑。
    “夫君,這裏麵是什麽呀?”白雪兒率先湊上前,小手扒著麻袋邊緣。
    李逸故作神秘地笑了笑:“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。”
    白雪兒麻利地解開麻袋口的麻繩,當看清裏麵的東西時,忍不住呀的輕呼出聲。
    “哎呀...雪兒,別一驚一乍的,嚇我一跳。”於巧倩嗔怪地瞪了她一眼,也湊了過來。
    借著油燈昏黃的光芒,能清晰看到麻袋裏有著四卷布料,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。
    白雪兒一把將麻袋扯倒,四劵綢緞嘩啦啦落在炕上,色澤鮮亮,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。
    “哇!好漂亮的布啊!”她興奮地拍手,伸手摸著布料光滑的質感。
    於巧倩指尖劃過綢緞,也連連點頭:“嗯,是上等的綢布呢,摸著手感就不一樣,在縣城裏怕是要賣不少錢。”
    李逸坐在炕邊,笑著說道:“今日去買紗布,看到這幾匹布顏色好看,質地也不錯,就想著買回來給你們三個做身新衣服,憑你們三人的身段穿上定是極好看的,便索性我都買了下來。”
    “夫君最疼雪兒了!”
    白雪兒欣喜地從炕上跳下來,從身後一把抱住李逸的腰,臉頰貼在他的背上蹭了蹭。
    “讓夫君破費了,王店主送的那些冬衣已經很好了。”
    於巧倩嘴上說著客氣話,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,眼底滿是歡喜。
    【白雪兒好感度+ 5(當前好感度 70)】
    【於巧倩好感度+ 5(當前好感度 28)】
    李逸等了片刻,始終沒等到秦心月的好感度提示,他悄悄地打開人物麵板。
    發現在伴侶一欄依舊沒有秦心月的名字,心中不禁疑惑:難道非要確定了夫妻之實,才能出現在麵板上?
    想到自己的隱疾,李逸不由得皺了皺眉。
    好在近日給陳玉竹和陳掌櫃診治,醫術熟練度不知不覺漲到了92點,如此再努努力就能升級,或許到那時,就能找到解決隱疾的辦法了。
    三女在炕上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各自喜歡的顏色,李逸則坐在桌邊繼續忙活木工活,他打算做一個大浴桶。
    家裏如今有三位女眷,隻用小木盆洗漱實在不便,一個寬敞的浴桶是很有必要。
    他抬頭看了眼桌上的油燈,燈芯燃燒時冒著淡淡的黑煙,屋子裏彌漫著一股煤油味。
    這時代的照明實在落後,蠟燭造價高還不耐用,油燈又油煙大,時間久了屋頂都被熏得發黑。李逸略一思索,便放棄了搞電燈的不切實際想法,最多改良一下蠟燭的配方,沒必要在這上麵浪費太多精力。
    收拾好木工工具,李逸準備熄燈歇息,抬頭恰好對上秦心月望過來的目光。
    於巧倩體寒,平日裏睡在炕頭最暖的位置,李逸睡在炕梢,覺得這邊牆薄透風,白雪兒總粘著他便緊緊挨著,所以秦心月就睡在白雪兒和於巧倩之間。
    白雪兒正要吹燈,李逸突然開口:“心月,你最近火氣有些大,肝火旺,還是睡炕梢涼快些,今晚你睡這邊吧。”
    “嗯……好。”秦心月輕輕點頭,抱著自己的被褥挪到炕梢躺下。
    這下,李逸便夾在了白雪兒和秦心月中間。
    白雪兒吹滅油燈,摸索著鑽進李逸的被窩,像往常一樣縮成小小的一團,前幾日還是睡著後偷偷溜進李逸被窩,近來今日是幹脆演都不演了。
    李逸側身摟著白雪兒,另一隻手悄悄伸出被窩,似乎早就有所準備,他的手很輕易的就握住了秦心月的手。她的手掌帶著常年習武留下的老繭卻很溫暖,李逸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淺笑,心中安穩了許多。
    次日清晨,生物鍾準時喚醒了李逸。醒來時,他隻覺得身體被牢牢固定住,睜眼發現秦心月和白雪兒一左一右地貼在他身上,一條胳膊一條腿都被壓住了。
    白雪兒還在呼呼大睡,小臉紅撲撲的,另一邊的秦心月則睜著大眼睛,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。
    四目相對,秦心月臉頰瞬間漲紅,連忙心虛地移開視線,飛快地收回手腳,身體一滾就縮回了自己的被窩,隻留下後背對著他,被子裹得嚴嚴實實。
    這般模樣的秦女俠竟讓李逸覺得有些可愛,笑著調侃:
    “秦女俠,咱們該起床練功了吧?夫君我這兩日沒練,你可得好好教教我。”
    “嗯……”秦心月的聲音從被子裏傳來,悶悶的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羞赧。
    等了片刻,見她沒動靜,李逸才緩緩探過身。秦心月剛好也抬起頭,四目再次相撞,她的臉更紅了,連忙閉上眼睛裝睡。
    李逸率先穿衣起身,來到院子裏練習《氣合拳》。
    剛打完第四遍,就看到院門外探進來一個腦袋,不用看也知道是陳氏,惦記著今天的事情,她定是一夜沒睡好,早早便來等候了。
    沒來得及吃早飯,練完拳後,李逸便和陳氏動身出發。
    原本想趕騾車,轉念一想,此行並非炫富,若是趕著騾車去,對方定會見財起意漫天要價,反而把事情複雜化。於是李逸用布袋裝了兩鬥粟米,背上籮筐,二人徒步出門。
    娘娘村不算太遠,就在去鄉裏的必經之路旁的一個岔路口,這條路李逸走了好幾次,張繡娘一說岔路的位置,他便了然於心。
    積雪未化,路麵有些滑,二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一個多時辰,才終於抵達娘娘村。
    進村前,李逸反複叮囑陳氏:“到了之後,你什麽都不用多說,一切聽我安排就好。”
    陳氏連連點頭,雙手緊張地絞著衣角。
    娘娘村規模不大,現在隻有三十多戶人家,李逸攔住一位在路邊割茅草的老漢,打聽清楚吳大家的位置,循著指引走去。
    看到那座歪斜的土牆、漏風的柴門,他不由得皺了皺眉,這家人看著家境貧寒,孩子被賣到這怕是遭了不少罪。
    在院門口喊了幾聲,一對四五十歲的老夫婦走了出來。李逸沒有繞彎子,故意擺出怒氣衝衝的模樣,謊稱自己是陳氏的親弟弟,前來討要被拐走的侄子。
    吳大當即不樂意了,梗著脖子辯解:“誰拐了,誰拐了!你莫要胡說!這孩子是我用糧食換來的,又不是搶來的,憑什麽給你?”
    李逸順勢提出,願意用兩鬥粟米贖回孩子,對方自是不願鬆口。
    一番討價還價,最終以兩鬥粟米外加六十三錢,成功將孩子贖了回來。
    陳氏接過孩子的那一刻,再也忍不住了,抱著孩子又哭又笑,淚水順著臉頰滾落,滴在孩子瘦小的臉上。
    這女童有十幾個月大了,瘦得皮包骨頭,小小的身軀蜷縮在陳氏懷裏,竟不如李逸之前見過的七八個月大的孩子壯實,一雙大眼睛怯生生地望著四周,看得人心頭發酸。
    李逸連忙從籮筐裏拿出一件厚實的冬衣和一塊兔皮,小心地將孩子裹好,天寒地凍的這一路可是不能給孩子凍著。
    吳大和他媳婦原本有兩個兒子,戰亂時被強行征兵再也沒回來。老兩口年歲大了無法生育,便想買個孩子養大,將來好給他們養老送終。若不是家裏實在揭不開鍋,他們也不會輕易鬆口還回孩子。
    李逸暗自慶幸沒趕騾車來,否則對方定敢獅子大開口,索要上千錢。
    贖回孩子後,陳氏像是解了心頭的大石,整個人都有了精氣神。往後每日來李逸家幹活,更是賣力的不像話,孩子平日裏就由白雪兒和於巧倩幫忙照看,兩個姑娘細心周到,孩子也格外乖巧不哭不鬧。
    短短十天時間,饅頭在安平縣的冬日裏掀起了一陣熱潮,王記酒肆每日客人絡繹不絕,那些大戶人家一來就買幾十上百個饅頭,弄得王金石不得不實行限量供應,價格也漲到了十五錢一個。
    李逸家炕頭發老麵的木桶不知不覺就增加到了十個,由張繡娘和陳氏一起負責蒸饅頭,他偶爾幫忙和麵。如今一天能做四百個饅頭,兜裏的銅錢就像滾雪球一樣越積越多。張繡娘已經賺了上千錢,陳氏也攢了幾百錢,兩人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,對日子也越發有盼頭。
    安平縣城,王記酒肆....
    繼老母壽宴上的虎肉之後,王金石再次在縣城裏出盡了風頭。上回的虎肉隻有少數人吃到了,可這次的饅頭,卻成了各大門大戶夫人小姐的心頭好,人人追捧。
    就連縣令伍思遠和縣丞張賢,都得托關係才能買到饅頭。王記酒肆的生意比起往日翻了三倍不止,隻因王金石定了規矩,在酒肆喝酒的客人,可優先購買饅頭。
    “哎呀,實在對不住啊各位,今日的饅頭已經賣光了,想要的話,明日可得趁早來啊!”
    王金石站在店門口,臉上堆著歉意的笑容,眼底卻藏不住得意。
    “王店主,你就不能多做些嗎?我這都來第三天了,才買到兩個饅頭,家裏人都不夠分啊!”一位身穿綢袍的中年男人不滿地抱怨,語氣中帶著無奈。
    “就是啊,我跑了兩趟都空手而歸,這饅頭也太搶手了!就不能多做些!”
    旁邊幾位客人也跟著附和,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,卻為了幾個饅頭天天往酒肆跑。
    “各位稍安勿躁,稍安勿躁!”
    王金石雙手抱拳,笑著解釋:“這饅頭製作工藝很繁瑣,一天能做的數量有限,還請各位多多包涵!多多包涵”
    街對麵的一條陰暗胡同裏,站著兩個人,遠遠地望著酒肆門口的熱鬧景象,以及王金石那副春風得意的模樣。
    “打聽清楚了嗎?”
    身穿狐裘、頭戴皮帽的中年男人沉聲問道,語氣中帶著一絲陰鷙,他正是陳芳齋的老板陳林!
    陳家在安平縣是數一數二的高門大戶,城中最大的布行、食肆都是陳家的產業,連半數的食鹽生意都被他們壟斷,財力比王家還要雄厚。
    上回王金石老母壽宴,帶頭質疑虎肉真假的就是他。
    “回東家,打聽清楚了。”旁邊一個下人打扮的男人恭敬地回話:“費了些力氣才買通了酒肆的一個夥計,那饅頭的配方不在王金石手裏,是一個村裏的農戶每天送來的。”
    陳林眯了眯眼睛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。
    這些日子,王記酒肆憑著一個小小的饅頭,生意越發紅火,反倒搶了他陳芳齋的客源,這讓他心裏十分不爽。他也嚐過那饅頭,確實比粟米粥、粟米飯美味得多,若是能把配方弄到手,不僅能多一樁賺錢的買賣,還能打壓王金石的氣焰,可謂一舉兩得。
    聽到王金石手裏也沒有配方,陳林嘴角微微上揚,眼中閃過一絲算計:“派人天天在這兒盯著,一旦發現那個送饅頭的農戶,立刻把他給我帶過來!”
    “是,東家!”下人恭敬地應道,目光緊緊盯著酒肆門口,生怕錯過目標。
    寒風卷起地上的枯葉,胡同裏一片寂靜,隻留下兩人陰沉的身影,透著一股不懷好意的氣息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