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三章 這河要出大事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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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老齊啊,你家村裏,真是出了個了不得的人物。”高山遞過自己的煙袋,真心實意的說道。
    齊大山接過,美滋滋的抽了一口,臉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:“那是,咱們文昊,可是文曲星下凡。”
    人群中,齊文昊沒有跟著一起挖土。他手裏拿著一張紙,上麵用炭筆畫著些線條。他沒待在修渠的工地,自己一個人,沿著快幹了的溪流,慢慢往上遊走。
    齊文昊的步子很慢,每走一段路,就停下來,蹲下身子,用手撚一下河床上的泥沙,又或者看看兩岸被水衝過的痕跡。
    高山看著他的背影,有些不解,對齊大山問道:“齊案首這是在做什麽?渠不是在那邊修嗎?”
    齊大山也看不懂,但他就是信得過齊文昊。“文昊做事,肯定有他的道理。”
    齊文昊一直走到小溪更上遊的一個拐彎處,才停了下來。這裏河道突然變窄,兩邊的土坡上光禿禿的,連草根都很少,幾棵老樹的根都露在外麵,下麵被水掏空了,看著很不穩當。
    他眉頭緊鎖,在那張紙上不停的畫著。
    不知過了多久,齊大山和高山兩個村長,還是忍不住跟了過來。
    “文昊,你在這看啥呢?”齊大山問道。
    齊文昊沒有抬頭,隻是用手指了指腳下的河道,又指了指兩邊的土坡,聲音有些沉。
    “兩位村長,你們看這裏。”
    兩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,都是一臉的糊塗。
    “這不就是河道嗎?年年都這樣。”高山不解道。
    “問題就在這裏。”齊文昊站起身,把手裏的圖紙攤開在地上,“高家村的水渠漏水,隻是看著的問題。真正的問題,是咱們這條河道,從根上就壞了。”
    他指著圖紙上的線條,又對著眼前的景象,耐心的解釋起來。
    “你們看,這條河道,幾十年沒人管,河床被泥沙堆得越來越高,也越來越窄。兩岸的樹被砍了,留不住土,一下雨,泥沙就全衝進河裏,把河道堵得更死。”
    他撿起一塊石頭,在地上比劃著。
    “現在天旱,水少,咱們感覺不出來。可一旦到了雨季,山上的大水衝下來,這又窄又堵的河道,根本來不及把水排出去,會怎麽樣?”
    齊文昊的聲音不大,但每一個字,都讓兩個老村長聽得清清楚楚。
    高山和齊大山都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,立刻就明白了。他們臉色發白,額頭上一下子就冒出了冷汗。
    “你是說……會發大水?”齊大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。
    “一定會。”齊文昊語氣肯定,“到時候,水漫過河岸,第一個遭殃的,就是下遊地勢最低的牛家村。你們高家村地勢高些,但河岸這兩邊的田,怕是也保不住!”
    這幾句話,讓兩個村長直接愣在了原地,半天說不出一句話。他們隻想著眼前的幹旱,想著怎麽爭水保住今年的收成,卻從沒想過,一場更大的災禍,可能就懸在所有人的頭頂上。
    “那……那可怎麽辦?”高山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害怕。
    齊文昊彎下腰,撿起那張畫滿了標記的圖紙,看著兩位村長,一字一句,說出了一個讓他們不敢相信的想法。
    “趁著現在是旱季,河道幹著,是最好的時候。發動兩個村子,不,是下遊所有村子的人,把這條河道,從上到下,徹徹底底的清一遍淤泥!再把兩岸的河堤加高加固!我們自己救自己!”
    “什麽?!”
    高山和齊大山同時驚叫出聲。
    修一條水渠,不過是幾十上百號人,十天半個月的功夫。可要疏通整條河道,那工程量,何止大了十倍?這得發動多少人?得幹到什麽時候去?
    “不行,不行!”高山頭搖得像撥浪鼓,“這工程太大了,光靠咱們兩個村,根本幹不完!下遊那些村子,現在還有水喝,未必肯出這個力。”
    “是啊,文昊。”齊大山也麵露難色,“這事太大了,咱們村裏人,怕是……”
    齊文昊看著他們臉上的為難,心裏早就有數。他沒有急著反駁,隻是平靜的問了一句。
    “難,是難。可難道要等到大水衝了房子,淹了田地,一家老小沒了活路的時候,再來後悔今天為什麽不做嗎?”
    這一問,讓兩個村長都說不出話了。
    是啊,跟家破人亡比起來,出點力氣,又算得了什麽?
    齊文昊的目光從他們臉上掃過,又落回了手裏的圖紙上。那上麵,不僅有河道的走向,淤積點的標記,甚至還有他想好的,清淤的深度,堤壩的高度。
    他知道,這件事要辦成,很不容易。光靠村民自己,遠遠不夠。他需要一個更大的力量來推動,一個能調動整個望江縣人力的力量。
    “兩位村長放心。”齊文昊將圖紙小心的卷起,握在手裏,“這件事,光靠我們自己,確實不行。”
    他的目光,望向了縣城的方向。
    “我明天,就去縣衙走一趟。”
    去縣衙?
    高山和齊大山心裏都是一緊。
    他們這些莊稼人,最怕的就是跟官府打交道。
    “去縣衙幹什麽?這事官府會管?”
    齊文昊的嘴角,勾起了一抹說不清的弧度。
    “他們管不管,不是他們說了算。”
    “是我說了算。”
    兩村合力修渠,場麵熱火朝天。
    齊文昊提出,凡是出工的人,都記上工分,以後村裏有什麽攤派徭役,可以用工分來抵。這法子公平,村民們幹勁更足了。
    這算賬記工分的差事,自然就落到了李雲婉的頭上。
    她本就是個細心的人,在齊文昊的指點下,很快就上了手。每天就在工地的棚子下擺一張小桌,誰家來了幾個人,幹了多少活,用了多少物料,她都用小楷一筆一筆記得清清楚楚。
    起初還有些手忙腳亂,幾天下來,竟是做得有條不紊,村裏那些糙漢子們,現在見了她,都恭恭敬敬的喊一聲嫂子,然後報上自己的名字,半點不敢含糊。
    這天夜裏,院子裏很安靜。
    姐妹倆早已睡下,齊文昊在燈下鋪開一張大紙,那是他白天沿著河道畫下的草圖,正在用炭筆細細的修改。
    李雲婉則在另一邊,就著燈光,整理白天的賬目。為了算清各家各戶的底子,村長齊大山把村裏曆年的糧稅舊賬本都給她拿了過來。
    這些賬本封皮都已泛黃,紙張粗糙,上麵是前幾任村正留下的雜亂字跡。
    李雲婉算得很認真,她將每戶人家的人口、田畝和每年該繳的官糧數都謄抄出來,再與今年各戶的出工數一一對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