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三章 窮秀才教你做人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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齊文昊的目光,從那個差役身上,移回到了那輛即將離開的馬車上。
他的目光落在了馬車的側麵,那裏有個鎏金的標記。
標記上是四個篆字:漕運總辦。
齊文昊的心裏咯噔一下。
西山荒林的船錨木牌,裕豐錢莊的假銀票,還有張承業隨從手臂上的刺青……所有線索一下子都連了起來。從望江縣趙家,到李侍郎信中警告的王德海,背後都是這個漕運幫。
原來,那張從望江縣就布下的大網,源頭就在這裏。
那輛豪華馬車在差役的討好聲中,又慢慢動了起來。
車夫甩了甩馬鞭,打算繞過齊文昊他們。
可就在這時,車簾猛的又被掀開了。錦衣公子李文博覺得就這麽走了,麵子上實在掛不住。
他再次探出頭,眼神裏再沒了剛才的輕視,隻有被當眾頂撞後的陰冷和憤怒。周圍百姓看他的眼神,都帶上了幾分瞧不起。這種目光讓他覺得很不舒服,他一個丞相的侄子,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氣!
“教化萬民?”
李文博冷哼一聲,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。
他幹脆從馬車上走了下來。
李文博個子不高,但一身昂貴的衣服和滿身的配飾,讓他看起來氣勢洶洶。他手裏拿著一根鑲了寶石的馬鞭,鞭子頭在地上拖著,發出“沙沙”的聲音。
柳乘風和張承業一看這情況,心都提了起來。
“齊兄……”
“李公子,您大人有大量……”
兩人想上來勸幾句,緩和一下氣氛。
可他們剛邁出兩步。
“唰!”
兩個高大健壯的家丁從馬車後麵冒出來,像兩堵牆似的,直接攔住了他們。那兩個家丁板著臉,眼神很凶,一看就不是好惹的。
柳乘風和張承業隻好停下了腳步。
李文博繞過家丁,走到齊文昊跟前,兩人離得非常近。
他抬起手裏的馬鞭,用鞭子把手點著齊文昊的胸口。
“就憑你?”
他的聲音裏全是嘲諷,“一個連考場都可能進不去的鄉下人,滿身的土味,也配跟我講規矩?”
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。
那個差役頭子嚇得臉都白了,額頭上的冷汗不停往下掉,卻一句話也不敢說。
齊文昊的表情還是很平靜。
他沒看那根指著自己胸口的馬鞭,隻是看著李文博那張因為生氣而有些扭曲的臉。
齊文昊很鎮定的說:“能不能進考場,憑的是真才實學,不憑家裏是誰。”
他停頓了一下,聲音不大,但街角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。
“李公子要是覺得規矩隻有鄉下人才守,那隻能說明公子的教養……”
齊文昊看著他,一字一句的把話說完。
“還不如鄉下人。”
周圍一片死寂。
過了幾秒。
“說得好!”
人群裏不知道是誰,突然大喊了一聲。
這一聲喊出來,人群立刻騷動起來。
“對!說得太對了!”
“有錢有勢怎麽了?有錢有勢就能不把王法放眼裏了?”
“這才是讀書人該有的骨氣!”
周圍看熱鬧的百姓,尤其是一些同樣來趕考的讀書人,都跟著附和起來。他們可能不敢像齊文昊一樣站出來,但心裏都覺得齊文昊說的對。
李文博的臉“唰”的一下,漲成了豬肝色!
他怎麽也想不到,在自己的地盤上,竟然被一個窮書生幾句話就弄得下不來台!
他氣得全身發抖,握著馬鞭的手上青筋都冒了出來。
他想動手,想讓這個不知死活的家夥當場見血!
但他不敢。
這裏是京城城門口,大庭廣眾之下,他再囂張,也不敢在這裏隨便打人。
“好……”
李文博氣得笑了起來。
他慢慢放下馬鞭,臉上的凶狠也收了起來,換上了一種更陰險的笑容。
他突然往前湊了一步,貼到齊文昊耳邊。
他用一種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,低沉又惡毒的聲音說:“很好。”
“我記住你了。”
“希望你到了考場上,嘴巴還能這麽硬。”
說完,他看也不看齊文昊,甩了下袖子,轉身就上了馬車。
“走!”
他大喝一聲,馬車揚起一陣灰塵,粗暴的衝開人群,往城裏跑去。那兩個凶巴巴的家丁也冷冷的看了齊文昊一眼,快步跟了上去。
一場衝突就這麽結束了。
差役頭子長長的鬆了口氣,他走到齊文昊身邊,後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我的舉人老爺,您……您膽子可真大……”
他想說的話沒說完,最後變成了一聲歎氣:“唉!您快走吧!以後千萬別再惹他了!”
柳乘風和張承業也圍了上來,又是佩服又是擔心。
“齊兄,你剛才真是……太解氣了!”張承業很興奮,但又皺起眉頭,“不過,那家夥是丞相的侄子,心眼小得很,咱們以後恐怕有麻煩了。”
齊文昊沒有說話。
他腦子裏想的已經不是剛才的爭吵了。
漕運幫、假銀票、西山荒林的劫匪、張承業那個有船錨刺青的隨從,還有眼前這個囂張的丞相侄子李文博。
所有看起來沒關係的人和事,因為那輛馬車上“漕運總辦”四個字,全都連了起來。
一個巨大的陰謀,從他離開望江縣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。
現在,他終於看到了這個陰謀的中心。
這不隻是簡單的尋仇。
這是一場從地方到京城,從商人到貴族,計劃周密的絞殺!
“齊兄?齊兄?”
柳乘風看他半天沒反應,擔心的推了他一下。
齊文昊回過神,對他們笑了笑。
“沒事,我們走吧。先找個客棧住下。”
他說著,帶著大家往城裏走。
路過城門口的告示欄時,他停了一下腳步。
一張剛貼上去的告示,墨跡還沒幹。
上麵用大字寫著:因漕運不暢,米糧緊張,即日起,京城糧價,再漲三成。
齊文昊的目光從告示上移開,看向城牆根那些縮成一團的流民。今年的流民比往年多了好幾倍,一個個餓得麵黃肌瘦,眼神空洞。
他的手,在袖子裏,不知不覺的握成了拳頭。
城門口那點風波,很快就被街上的人潮給淹沒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