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四章 真正的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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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在柳乘風的帶領下,一行人穿過幾條街,轉進了一條安靜的胡同。胡同盡頭是一座小院,青磚灰瓦,門口有棵老槐樹,看著很清淨。
    “就是這裏了。”柳乘風摸出鑰匙打開院門,臉上有些得意。“這是我托家裏人提前租的,離貢院不遠,走路一刻鍾就到。主要是清淨,方便咱們溫書。”
    院子不大,但打掃的很幹淨。三間正房,兩間廂房,夠他們幾個人住了。
    張承業跟在後麵,看著這清幽的環境,懸著的心也放下了幾分。在天子腳下,總算有了個落腳的地方。
    他們正準備搬行李,一陣吆喝聲從胡同口傳來。
    “冰糖葫蘆!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蘆嘞!”
    一個貨郎挑著插滿糖葫蘆的草靶子走了過來。紅色的山楂裹著透明的糖衣,在太陽底下亮晶晶的。
    柳乘風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。他第一次見這種小吃,覺得很新奇。
    “這個……怎麽賣?”他快步上前,攔住了貨郎。
    貨郎見他一身書生打扮,笑嗬嗬的說:“秀才老爺,一文錢一串。”
    “一文錢?”柳乘風皺起了眉頭。
    他從懷裏掏了半天,摸出一個錢袋,解開後抓出一大串銅錢遞了過去。
    “我沒有散錢,這一貫,夠不夠?”
    貨郎臉上的笑容僵住了。他看著柳乘風手裏那一大串銅錢,人直接懵了。
    周圍的空氣也安靜下來。
    張承業和他的幾個隨從都張大了嘴,看著柳乘風,像在看一個怪物。
    幾秒鍾後。
    “哈哈哈哈哈哈!”
    張承業第一個沒忍住,捂著肚子大笑起來,眼淚都快笑出來了。
    “柳兄!我的柳兄啊!你這是要幹什麽?把人家整個攤子都買下來嗎?”
    貨郎也回過神來,連忙擺手,臉上的表情哭笑不得。“秀才老爺!使不得,使不得啊!您這一貫錢,能買我這一整車了!您給一文錢,一文錢就夠了!”
    柳乘風鬧了個大紅臉。
    他看著手裏的銅錢,又看了看那糖葫蘆,這才意識到自己鬧了多大的笑話。
    他手忙腳亂的解下一文錢遞過去,拿著那串糖葫蘆,紅著臉就鑽進了院子裏,不肯再出來了。
    柳乘風家裏早就備好了酒菜,給眾人接風。
    夜幕降臨,幾人圍在院裏的石桌旁,氣氛總算徹底放鬆下來。
    喝了幾杯酒,張承業端起酒杯,又對齊文昊鄭重行了一禮。
    “齊兄,今天的事,多虧了你。假銀票那事,是救了我全家的大恩!我張承業嘴笨,不知道該說什麽,總之,以後但凡有能用得到我的地方,你一句話!”
    柳乘風也感慨道:“是啊,丞相的侄子都敢當街頂撞,齊兄這份膽識,我輩佩服!”
    齊文昊放下酒杯。他看著兩人,覺得有些事該讓他們知道了。
    “張兄,柳兄。”他的聲音很平靜,桌上的氣氛一下子嚴肅起來。“你們以為,今天在城門口遇到的李文博,還有張兄你收到的那張假銀票,都隻是偶然嗎?”
    張承業和柳乘風對視一眼,都愣住了。
    “難道不是嗎?”
    齊文昊沒回答,從懷裏掏出幾樣東西,放在石桌上。
    第一件,是一塊黑色的鐵木腰牌,背麵用烙鐵燙著四個小字——趙記糧行。
    第二件,是他從張承業那個隨從身上拿來的,一塊刻著船錨圖案的木牌。
    “這是……”張承業看著那塊“趙記糧行”的腰牌,瞳孔猛地一縮。
    他想起來了!
    在西山荒林裏,那個被齊文昊用計嚇跑的匪徒,身上掉下來的,好像就是這個!
    齊文昊看向柳乘風。
    “柳兄,你還記不記得,我們在西山那個修車鋪裏,張屠戶提到的漕運幫?”
    柳乘風點了點頭。
    齊文昊又指向那塊刻著船錨的木牌。
    “這就是漕運幫的標記。”
    然後,齊文昊看向張承業,聲音有些冷。
    “張兄,你那個叫張三的隨從,手臂上,是不是也有一個類似的刺青?”
    張承業的臉色,“唰”的一下就白了!
    他身邊的確有個叫張三的隨從,是他父親派來保護他的,身手極好,為人機靈,深得他的信任。
    他怎麽也想不到……
    “這……這到底是怎麽回事?”張承業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了。
    齊文昊沒停,拿出紙筆把線索寫了下來。
    “望江縣的趙家買凶殺人,背後是漕運幫。省城的裕豐錢莊用假銀票坑害考生。今天遇到的李文博,他的馬車上就刻著‘漕運總辦’的標記。”
    齊文昊每寫下一條,張承業和柳乘風的臉色,就更難看一分。
    所有線索擺在麵前,柳乘風氣得渾身發抖,一拍桌子吼道:“無法無天!”
    他接著怒道:“從地方到京城,從商賈到權貴!他們這是串通一氣,想把我們這些沒背景的讀書人全都除掉!”
    張承業則是一臉後怕。他現在才明白,自己差點就著了道,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!
    “齊兄……”他看著齊文昊,眼神裏滿是驚恐,“那……那他們……”
    “他們的目的很清楚。”齊文昊打斷他,聲音很冷靜。
    他用筆,將所有的線索串聯起來,最後指向了兩個字——會試。
    “他們一麵派人劫殺,阻止我們這些家境普通的考生,從源頭上減少對手。另一麵,又用假銀票這種法子,讓你們這些家境尚可的考生惹上官司,毀掉名聲,同樣無法參加會試。”
    齊文昊的目光在兩人臉上掃過,一字一句的說:“他們這麽做,就是為了給某些人在會試中鋪路,確保他們自己的人能高中!”
    石桌旁一片寂靜。
    許久。
    還是張承業先開口,他咬著牙,眼神很凶。
    “齊兄!你說怎麽辦,我都聽你的!這口氣,我咽不下去!”
    柳乘風也重重的點了點頭。
    齊文昊看著窗外京城的萬家燈火,眼神深邃。
    “李侍郎的信,隻是提醒。”
    他收起桌上的東西,緩緩站起身,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。
    “真正的仗,還得我們自己來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