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3章複仇的圖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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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木箱拖出,灰塵彌漫。
    一口氣嗆進肺裏,劉建立咳得撕心裂肺,佝僂的背脊劇烈起伏,幾乎要把自己瘦骨嶙峋的身體抖散架。
    箱子上,一行褪色的手寫字跡依稀可辨——“爆破總工程師劉建立”。
    曾幾何時,這行字代表著行業權威,是無數人仰望的榮光。
    現在,它隻是一行落滿灰塵的遺言。
    劉建立曾是國有大型礦業公司的爆破總工程師,一輩子都在跟炸藥打交道。簡單的硝銨,精密的聚能裝藥,在他手裏都溫順得像是麵團。
    可他老了,退休了,唯一的兒子也被人當成畜生一樣,栽贓陷害,死在了不見天日的牢裏。
    老伴熬不住,先走了。
    他所有的榮譽和功勳,連同相框一起,早就被他自己親手砸碎,扔進了床底。
    世界於他,隻剩一片死寂。
    直到報紙上那個刺眼的案件編號,像一根燒紅的鋼針,狠狠紮進了他早已麻木的神經!
    他懂了。
    有人在用自己的方式,替天行道。
    他不懂暗殺,衰老的身子骨連跑幾步都喘。
    但他懂另一件事。
    一門關於化學與物理的,關於毀滅的知識。
    他顫抖著手,翻開箱子裏一本泛黃的《工業炸藥與爆破技術》,手指劃過那些刻在骨子裏的化學方程式和結構圖,熟悉的感覺像潮水般湧回大腦。
    桌上,一張妻兒的合影蒙著薄薄的灰。
    照片上,妻子笑得溫婉,剛大學畢業的兒子滿臉朝氣,對未來的一切都寫著期待。
    劉建立粗糙的指腹,在那張年輕的臉上輕輕摩挲。
    渾濁的眼眶幹涸,流不出一滴淚,隻有仇恨的岩漿在枯槁的身體裏,燒到了頂點。
    他鋪開一張巨大的繪圖紙,拿起了鉛筆。
    那一刻,他的手不再抖了,穩得像焊在桌上。
    鉛筆的筆尖在繪圖紙上劃出冷硬的線條。
    這不是炸彈。
    炸彈太蠢,動靜太大。
    他要的,是一件藝術品,一件能送仇人無聲上路的藝術品。
    他很清楚,在如今這個遍布攝像頭的城市,任何常規爆炸物都別想接近目標。
    他的筆尖飛速移動。
    外殼,就用最常見的不鏽鋼保溫杯,人手一個,誰都不會懷疑。
    觸發機製,放棄所有機械引信。他設計了一個微型電子開關,隻有特定頻率的聲波才能激活。他會把那個頻率設置成一首老歌的某一段旋律,一段隻有他知道的旋律。
    真正的核心,在杯膽裏。
    他沒打算製造驚天動地的爆炸。
    他選用兩種看似無害的化學品,分裝在特製的夾層裏。一旦觸發,隔膜破裂,兩種液體混合,會在零點幾秒內劇烈反應,產生足以撕裂鋼鐵的高溫和高壓。
    但這股力量不會炸開杯體。
    所有的能量,都會被他設計的特殊噴嘴匯聚成一道肉眼幾乎看不見的、超高壓的噴射物。
    噴出來的,是經過他反複計算,用化學方式處理過的劇毒金屬粉塵。
    無色,無味。
    一個下午,劉建立把自己關在那個發黴的房間裏。
    草稿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公式,計算著藥劑配比、壓力閾值、噴射角度!
    一個精密、惡毒,承載著一個父親全部絕望和仇恨的複仇裝置,在他的筆下,漸漸成型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與此同時,整個白城的治安係統已經徹底亂套。
    三條人命,同一個舊案編號,恐慌像病毒一樣在內部瘋狂傳播。
    “下一個就是你”的流言,在許統手下情報人員的刻意散播下,成了懸在所有知情者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。
    不少人已經開始稱病不出,有門路的更是找借口跑出了白城,暫避風頭。
    許統要的,就是這種混亂。
    他要攪亂所有人的視線,為那把真正刺向陳慶的尖刀,掃清障礙。
    就在這時,負責網絡監控的張誌成,眉頭猛地擰緊。
    一條異常數據流被他捕捉到了。
    有人正通過十幾個加密的境外代理服務器,用幾十個不同的虛擬賬戶,小批量、多批次地購買著一係列看似毫不相幹的東西。
    高純度過氧化氫!
    高精度壓力傳感器!
    微型射頻接收模塊!
    還有幾克用於特殊工業研磨的稀有金屬粉塵。
    分開看,平平無奇。
    但當這些詞條在屏幕上匯聚到一起時,張誌成隻覺得一股涼氣從尾椎骨直衝後腦!
    他的手指瞬間化作殘影,在鍵盤上瘋狂敲擊。
    層層偽裝被暴力剝開。
    最終,所有的收貨地址,都指向了同一個名字——
    劉建立,退休爆破工程師。
    張誌成立刻調出劉建立的所有資料。
    當看到他兒子的名字和那樁搶劫殺人案的卷宗號關聯在一起時,一切都通了!
    他不敢怠慢,動用最高權限,甚至侵入了劉建立家裏那台早就被淘汰的老式電腦。
    在回收站的某個角落裏,他找到了一個被刪除的繪圖文件。
    恢複,打開。
    一張複雜、精密,又透著一股子瘋狂和惡毒的裝置設計圖,赫然出現在屏幕上!
    張誌成倒吸一口涼氣,立刻將劉建立的所有信息,連同那份致命的圖紙,打包加密,用最高等級的通道,直接發送給了李遙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監獄,探視室。
    李遙劃著平板,看著張誌成發來的報告。
    他沉默了。
    那個叫劉建立的老人,那張抱著兒子黑白遺像、眼神空洞的老照片,讓他想起了很久以前,同樣為了給他討還公道,四處奔走,最終卻慘死的父母。
    如果他們當年沒有死。
    如果他們也懂爆破技術!
    李遙緩緩閉上眼。
    再睜開時,那絲一閃而過的波瀾,已經徹底沉入深不見底的寒潭。
    他通過係統,向張誌成下達了指令。
    “抹掉他的一切痕跡,網絡上的,物流上的,所有。”
    “給他清出一條路。”
    “我要他,親手點燃那根引線。”
    此刻的陳慶,對此一無所知。
    獨子陳錦輝的死,已經抽幹了他大半的精氣神,整個人憑空老了十歲。
    可白城接二連三的命案,又像三記重錘,把他從喪子的悲痛中強行砸醒。
    那個該死的案件編號!
    他開始無法安睡,他親手製造的那個替罪羊,那個死在監獄裏的年輕人,還有他那個四處上訪、眼神怨毒的老爹,這些被他踩進泥裏、早已遺忘的麵孔,夜夜都來他夢裏。
    他感到一種刺骨的寒意,感覺自己正被一張看不見的大網,越收越緊。
    下一個,就是我嗎?
    就在他心神不寧,幾乎要崩潰的時候。
    叮咚——
    破舊居民樓裏,劉建立家的門鈴,響了。
    第一個快遞,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