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6章 撕開靈魂深處的傷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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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就在林楓盤腿的同時,瓦西姆也拎了個墊子坐到陽台。
    一條腿伸直,另一條腿曲起,手臂搭在膝頭。
    他背靠牆壁,頭微微後仰,雙眼茫然地望向窗外的黑夜。
    很快,那個深藏於靈魂深處、試圖埋葬卻從未真正愈合的傷口,又被猛地撕開……
    三年前,卡拉奇。
    代號“黑蛇”的恐怖分子頭目,犯下多起血腥罪行,是聯合行動指揮部清單上的頭號目標。
    瓦西姆作為指揮部旗下的核心刑警,追蹤他已有大半年,承受著來自上級和公眾的巨大壓力。
    線報指出,“黑蛇”藏身於郊區一座廢棄紡織廠內。
    行動前簡報上,上級的指令冰冷而明確:
    “首要目標具有極高危險性與反社會人格,務必在其構成任何威脅前予以清除。”
    淩晨四點,突擊開始。
    瓦西姆帶領突擊隊切入工廠區域。
    交火瞬間爆發,槍聲在空曠的廠房內炸響。
    瓦西姆憑借經驗,迅速鎖定二樓一個窗口持續噴吐火舌的位置——正是“黑蛇”!
    他借助掩體,舉槍瞄準,扣動扳機!
    一聲清脆的槍響,窗口那個囂張射擊的身影猛地一頓,向後栽倒。
    一個大約八九歲的小男孩從“黑蛇”倒下的位置後麵哭喊著衝了出來,撲倒在“黑蛇”身上,用力搖晃著他的屍體:
    “爸爸!爸爸!你醒醒!”
    瓦西姆和幾名隊員此時已經迅速衝上了二樓,進行戰術清場。
    “趴下!雙手抱頭!離開屍體!”瓦西姆的槍口牢牢指向那對父子所在的角落。
    沉浸在巨大悲痛和恐懼中的男孩,或許是被警察的嗬斥嚇到,或許是看到了父親身邊那支掉落在地的沙漠之鷹,產生了一個孩子式的、愚蠢而致命的念頭——為爸爸報仇。
    在瓦西姆和其他隊員的注視下,那個瘦小的男孩突然停止了哭泣,猛地伸出手,抓住了那支比他胳膊還粗的沙漠之鷹,用盡全身力氣試圖把它抬起來。
    槍口搖晃著,隱約指向了瓦西姆的方向!
    “威脅!”
    這個詞如同條件反射般瞬間占據了瓦西姆的大腦。
    在高度緊張的作戰環境下,麵對一個拿起武器的對象,無論其年齡大小,判斷其意圖的時間幾乎為零。
    訓練形成的肌肉記憶壓倒了一切理性思考。
    “砰!”
    瓦西姆的槍再次響了。
    這一槍,果斷、精準、毫無猶豫。
    子彈直接命中了男孩眉心。
    小男孩的身體像斷線的風箏一樣向後摔去,重重地落在他父親的屍體旁邊。
    他手中的沙漠之鷹“哐當”一聲掉在地上。
    鮮血和腦漿迅速從他腦後蔓延開來。
    他最後看了一眼瓦西姆,那雙大眼睛裏的光芒迅速消散。
    世界,在瓦西姆的感知中瞬間寂靜無聲。
    他站在原地,持槍的手臂僵硬地舉著。
    他眼睜睜看著那個小生命在眼前消逝,而奪走這生命的,正是他自己扣動扳機射出的子彈。
    他射殺了一個孩子。
    一個剛剛失去父親、在極端恐懼和悲傷下做出錯誤舉動的孩子。
    一個或許根本不知道如何正確使用沙漠之鷹,隻是本能地抓住身邊“武器”的孩子。
    後來,報告上寫的是:“負隅頑抗的恐怖分子家屬,在行動中持武器對抗,被依法擊斃。”
    程序上,他無懈可擊。
    情理上,他得到了同僚的理解。
    “那種情況下,你沒得選。”
    “他不拿起槍就沒事。”
    但隻有瓦西姆自己知道,那個男孩抬起槍口的動作是如此的笨拙和緩慢,他本可以有時間嚐試非致命手段,或者是再次警告……但他沒有。
    他讓天平傾向了最壞的結果,親手關閉了所有通往生路的門。
    “我殺死了一個孩子……一個試圖保護他父親的孩子……”
    “他拿起槍的時候,眼裏全是恐懼……”
    “我本可以……我本可以……”
    “我這雙手……沾滿了最不該沾染的血……”
    他無數次夢見那個男孩最後的目光,夢見那個笨拙地抬起沙漠之鷹的瘦小身影。
    這份罪孽感,如同附骨之疽,日夜折磨著他。
    此刻,這封印被徹底撕開,那積壓了數年的、混合著極致悔恨、對自身冷血反應的生理性厭惡、以及對那個無辜逝去生命的巨大愧疚的負麵情緒,如同火山噴發般在他體內奔湧。
    “呃……啊……!”
    瓦西姆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,喉嚨裏發出如同窒息般的痛苦嗚咽。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    伊芙琳站在洗手台前,用冷水反複衝洗雙手,又用力掬水拍打臉頰。
    隨後,她抬起濕漉漉的臉,直視鏡中那雙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睛,任由意識決絕地墜入靈魂最深處、那片最黑暗的禁區——
    那裏封存著她的蛻變,關於一個懷揣理想的女學員,如何被打磨成今日這副冷硬軀殼的全部真相。
    畫麵閃回,那是她在軍情六處訓練基地的最後階段。
    她的直屬教官,那位以手段嚴苛、成績斐然而聞名的理查德·肖恩少校,在一次高強度的抗審訊訓練後,單獨將她留了下來。
    訓練室內隻剩下他們兩人。
    肖恩繞著她踱步,目光像解剖刀一樣在她身上掃視。
    “伊芙琳,”他的聲音低沉,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,“你很有潛力,技術出眾,頭腦冷靜。”
    “但是,你還有一個最大的弱點,或者說,一個尚未開發的武器庫。”
    伊芙琳站得筆直,目不斜視:“請長官明示。”
    肖恩停在她麵前,距離近得能讓她聞到對方身上的古龍水味。
    “你太拘謹,太……‘幹淨’了。”
    “真正的特工世界是肮髒的,充滿了各種不堪的手段。”
    “而你,作為一個美麗的女人,擁有一種與生俱來、且男人無法企及的武器——你的身體,你的性別。”
    伊芙琳的心猛地一沉,一股不祥的預感攫住了她。
    “今晚的額外訓練,”肖恩聲音平靜,“就是學會如何‘使用’這件武器。”
    “以及,如何麵對當你失去對它的掌控時,會發生什麽。”
    他伸出手,不是攻擊,而是帶著一種評估意味,撫過她的臉頰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