嗯？
    諸葛亮搖扇的動作，驟然停頓。
    他看著蘇明那雙重新燃起的眼睛，順著他的指引，再次看向棋盤。
    棋盤之上。
    那枚代表他的黑色棋子，依舊被無數白色棋子圍困。
    光芒黯淡，死氣沉沉。
    死局。
    毋庸置疑。
    可就在那枚黑色死棋的旁邊……
    不知何時，竟多出了一枚棋子！
    一枚閃爍著點點星芒，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棋子！
    【定鼎棋】！
    憑空出現，突兀，紮眼！
    諸葛亮的瞳孔，猛地收縮。
    那雙看了千年風雲變幻，見了萬代王朝興衰的眸子。
    竟是浮現出了一絲駭然！
    “這是何物？！”
    “何時出現的？！”
    他那顆算盡了天下萬物的大腦。
    在這一刻，竟出現了一絲空白。
    蘇明笑了。
    “一個引子罷了。”
    他看著眼前失態的千古智聖，緩緩攤開手掌。
    嗡——！
    一根赤金權杖，憑空出現！
    【神魔兵符】！
    “丞相，您說得沒錯。”
    “若隻憑蜀漢一國之力，憑這棋盤內的資源，此局必輸，天命難違。”
    “可誰說，下棋……隻能用棋盤裏的子？”
    蘇明將權杖遞了過去，目光灼灼。
    “若晚輩，為您在這棋盤之上，再添一支軍團呢？”
    什麽？！
    諸葛亮渾身劇震，眼睛死死盯著那根權杖。
    添一支軍團？
    何等狂言！
    此方天地，哪還有兵！哪還有將！
    他顫抖著伸出手。
    那隻曾寫下《出師表》，曾揮斥方遒的手，與權杖輕輕觸碰。
    轟——！！！
    無數畫麵湧現，衝垮了他千年的認知壁壘！
    他看到了！
    那無盡焦土之上，一支沉默如山的軍隊，無聲列陣！
    身披赤紅重甲，手持染血兵刃！
    每一個士卒的眼中。
    沒有恐懼，沒有疲憊。
    隻有絕對忠誠與無盡戰意的火焰！
    他們是為戰爭而生的機器！
    是為毀滅而存的兵器！
    是聽從兵符號令，可以踏碎一切位麵，碾碎一切天命的……
    【神魔軍團】！
    “呼……呼……”
    諸葛亮那顆沉寂了千年的心髒，在這一刻瘋狂擂動。
    那算盡萬物的大腦，再次瘋狂運轉！
    棋盤之上！
    那一條條死路！
    那一個個絕境！
    在這支神魔軍團麵前，瞬間被撕開了一道道猙獰的缺口！
    奇襲子午穀？
    不！
    根本不需要！
    直接以大勢，碾碎長安！
    堅壁清野的司馬懿？
    在無窮無盡、不知疲憊的神魔軍團麵前，耗死的隻會是他自己！
    內憂外患？
    國庫空虛？
    絕對力量麵前，一切陰謀詭計，一切資源匱乏，都顯得蒼白可笑！
    “亮，窮盡一生，欲與天爭……“
    “最終卻畫地為牢，困於執念！”
    他抬起頭，看向蘇明。
    “而你……你竟直接搬來一座，可以砸碎這片天的……山！”
    他喟然長歎。
    聲音裏有散不盡的千年遺憾。
    更有壓抑不住的狂喜！
    “若當年……若當年亮有此神魔萬軍在手……”
    這位千古智聖緩緩閉上眼，兩行清淚流下。
    “漢室，何愁不得興複！”
    “也罷！”
    “也罷！哈哈……哈哈哈哈哈！”
    諸葛亮仰天狂笑，笑聲震徹九霄。
    暢快，釋然！
    他，已憾於前！
    便不想見麵前人，再憾於後！
    他猛然揮袖！
    嗡——！
    八陣圖再次顯現。
    可下一秒，轟然崩解！
    無數破碎星光，無數玄奧陣紋，無數代表著窮盡智計的推演……
    盡數化作浩瀚無垠的璀璨星河！
    而後，在那羽扇的牽引下。
    向著蘇明身後那麵黑底白字的【漢】旗，瘋狂倒灌而去！
    “讓這漢家風骨，隨你這不世狂人……”
    諸葛亮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灑脫與期許，響徹在這片即將崩塌的虛無之中。
    “再去看看，這棋盤之外的……大好河山！”
    嗡——！
    【漢】旗之上，瞬間被染上了一層璀璨的星輝！
    其間，無數卦象流轉，蘊藏著天地至理，大道玄機！
    “丞相！”
    蘇明駭然。
    諸葛亮的身影，變得虛幻了許多。
    似乎隨時會乘風歸去。
    但諸葛亮並沒有停下。
    他對著虛空輕輕一握。
    一尊造型古樸、完全由木頭拚接而成的造物，憑空出現在他手中。
    形似水牛，腹部中空，四足被巧妙的齒輪與連杆結構連接。
    看不出任何能量波動，就像一件平平無奇的木雕。
    “此物，名曰【木牛流馬】。”
    “亮當年為解漢中糧草之困所製，頗有幾分巧思。”
    諸葛亮將那尊【木牛流馬】擲出，聲音愈發縹緲。
    “或許，能為你的軍團，省些腳力。”
    蘇明伸手接過。
    “你……”
    蘇明還想說些什麽。
    諸葛亮卻擺了擺手，神色變得無比鄭重。
    “亮有二兄弟，雲長、翼德。”
    “其【義】薄天，其【怒】裂地。”
    那羽扇綸巾的身影，眸光溫和地看著他。
    帶著一絲長輩對後輩的殷切期許，更帶著一絲解脫。
    “亮希望你……”
    “能替亮，也替他們……”
    “守一守這人間道義，護一護這漢家衣冠！”
    話音，戛然而止。
    蘇明看到，那道耗盡了千年心血，也困了自己千年的身影，正在風中緩緩消散。
    從衣角，到身軀，再到那雙看過星辰流轉的眼眸。
    盡數化作了點點星輝，歸於這片虛無。
    千古智聖，就此落幕。
    蘇明沉默著。
    良久。
    對著那道身影消散的虛空，再次鞠躬。
    “以一州之地力伐九州，率疲敝之卒擊賊，受危命於先王，盡忠心於後主，孔明在時尚不見其奇，孔明逝後再未見如孔明者。”
    “軒皇傳上略，蜀相運神機。”
    “人也？神也？仙也？”
    “吾不知之，真臥龍也。”
    轟——！
    周圍的景象，如破碎琉璃，寸寸崩解。
    那片見證了無數次推演與絕望的五丈原焦土，煙消雲散。
    他重新回到了那條分岔路口。
    下意識地看向左側。
    那條原本被無窮星霧籠罩的小徑。
    此刻，星霧盡散。
    一條幽靜的青石小路，蜿蜒著伸向遠方。
    路的盡頭，不再是無盡的星空，而是一片寧靜的竹林。
    竹林掩映間，一座簡樸的茅廬靜靜佇立。
    廬前，有良田幾畝，一方小池。
    仿佛能看到，當年那個羽扇綸巾的青年，在此躬耕隴畝，淡看風雲。
    【囚】。
    解了！
    “呼！”
    蘇明深吸一口氣，收回目光。
    將視線，重新落回手中再次變了樣的【漢】旗之上。
    【真理之眼】，【勘破】！
    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