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金穀王國，平民的識字率並不算高，大部分人能寫出自己的名字就算不錯了。
    像羅蘭和肖恩這樣，幼時在教會資助的堂學裏免費念過書的，已經算是難得的“文化人”了。
    可即便如此，兩人對著羊皮紙琢磨了半天，還是沒能破解上麵的內容。
    羅蘭的指尖在那些褪色的墨跡上反複遊移，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。
    但許久之後，也隻能勉強拚湊出“銀葉草”和“夜茄藤”這幾個字眼。
    至於剩下的大段文字，則是完全看不明白。
    這是穿越以來，羅蘭第一次覺得識文斷字是這麽重要。
    畢竟這羊皮紙的材質看著就年代久遠，還被特意縫製在皮甲的內襯，怎麽看都像是好東西。
    “算了夥計，這些該死的文字看的我腦仁疼......”
    肖恩跌坐在地上，像塊被雨水泡發的麵包，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。
    “這東西你先收著吧，要是給我的話，估計這輩子也搞不明白這上麵到底寫了什麽。”
    對此，羅蘭倒是沒有拒絕。
    二人再度檢查了一番四周，確定沒有任何遺漏後，便轉身朝著樹林外走去。
    一路上倒是沒再發生什麽意外，趕在正午之前，順利的抵達了莊園。
    “夥計，我不在你身邊，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安全，有什麽事你就去找我父親和佩頓叔叔，我走之前和他們囑咐過了，還有......”
    肖恩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，活像個碎嘴的老媽子，好一會兒才終於閉上嘴。
    不舍的揮手道別後，便沿著道路繼續前行。
    望著肖恩逐漸遠去的身影，羅蘭深深吸了口氣，轉身踏入莊園大門。
    熟練地將隨身物品藏進一處隱蔽的地方後，便快步向鐵匠鋪的方向奔去。
    剛跨進門檻，羅蘭便立刻察覺到數十道目光齊刷刷地釘在自己身上，其中一道尤為刺骨。
    順勢看去，隻見馬爾科正死死盯著他，那張布滿雀斑的臉因憤怒而扭曲，牙齒咬得咯咯作響。
    “這雜種怎麽毫發無損？”
    馬爾科攥緊鐵鉗的手指節微微發白。
    “山姆那個廢物難道吞了錢沒辦事？”
    羅蘭將這份怨毒盡收眼底，同時也坐實了心中的猜測。
    “嗬...果然是這家夥派人對我下的手！”
    心中冷笑一聲後，羅蘭不動聲色地環視四周，突然發現鐵匠鋪裏的學徒少了大半。
    距離霍克規定的集合時間所剩無幾，這意味著許多人和肖恩一樣，放棄了兩個月後的考核。
    “留下的大都是鐵匠家的孩子啊......”
    目光掃過那幾個鍛造技藝和馬爾科差不多，僅比自己稍差一籌的少年，羅蘭不禁心中一緊，休假帶來的輕鬆感瞬間煙消雲散。
    “都把手裏的活兒停下！”
    洪亮的嗓音先於身影傳來。
    霍克雙手背在身後，大步流星地走進鐵匠鋪，在眾人麵前站定。
    他朝羅蘭微微頷首後，便沉聲說道。
    “放假前我就說過，今天要考校你們的學識。”
    老鐵匠將一直背在身後的雙手移到身前，展開手中那卷由樺樹皮和亞麻布製成的廉價紙張。
    上麵密密麻麻的文字看的羅蘭頭皮發麻。
    “現在，挨個上前來朗讀這卷布片上的內容！”
    時光在壓抑中緩慢流逝，不知不覺間，暮色已悄然籠罩大地。
    羅蘭低垂著頭，肩膀微微垮著，站在一群同樣沮喪的學徒中間。
    雷鳴般的怒斥聲在鐵匠鋪內回蕩，震得人耳膜發顫。
    另一邊，通過考核的馬爾科幾人正低頭竊笑，不時交換著幸災樂禍的眼神。
    霍克漲紅著臉，粗壯的脖頸上青筋暴起，手中的布片被他攥得簌簌作響。
    “你們這群榆木腦袋！連最基本的契約條款都讀不明白，將來怎麽跟商隊談買賣？怎麽核算礦石價格？”
    他猛地將布片拍在旁邊的鐵砧上，發出“啪”的一聲悶響。
    幾個學徒嚇得一哆嗦，頭埋得更低了。
    “看看這上麵寫的什麽？‘若交付貨物未達標準，需賠償定金的雙倍’，這麽簡單的句子，你們竟然能讀得結結巴巴！連‘賠償’兩個字都認不全！”
    他冷笑一聲，目光掃過眾人。
    “就這水平，怕是連街邊賣菜的婆娘都能把你們騙得傾家蕩產！”
    “像你們這樣的廢物，還想在鐵匠這一行混出頭？趁早滾去種地算了！”
    鐵匠鋪裏鴉雀無聲，隻剩下爐火偶爾爆出的劈啪聲。
    霍克喘著粗氣，胸膛劇烈起伏，仿佛要把積攢的怒火全部傾瀉出來。
    正在此時，一道略顯溫吞的聲音忽然響起。
    “霍克先生，您...需要我回避一下嗎？”
    “不，布朗森先生，您來的正是時候......”
    霍克壓製住怒火，悶聲吼道。
    “蠢貨們！都給我抬頭，這是負責傳授你們學識的老師，布朗森先生！”
    聽到這番話語後，羅蘭抬頭望去。
    隻見霍克身邊，站著一個高挑但卻分外消瘦的男人。
    他的年齡大約在三十歲左右，佝僂著背，寬大的灰袍顯的身形更為單薄。
    修長的手指不安抓著雜亂的棕發，目光始終低垂。
    每當霍克提高嗓門，他就下意識地往陰影裏縮，像隻受驚的鵪鶉。
    而見到來人的樣貌後，周邊的幾個少年頓時竊竊私語起來。
    “這個家夥，也配當我們的老師？”
    “怎麽了，你認得他？”
    “聽我叔叔說，他好像是從王都來的，像個乞丐似的追著貴族老爺們討要什麽研究資金，一路從王都討到咱們這兒......”
    王都？研究資金？
    這些在這個世界有些陌生的詞匯傳入了羅蘭的耳中。
    但他並沒有多加理會。
    此刻他滿腦子盤算的，是如何盡快掌握更多文字。
    馬爾科那群人已經通過了學識檢測，現在可以心無旁騖地磨煉鍛造技藝，而自己卻要分心識字。
    這短短的時間差，說不好會讓這些從小摸著鐵錘長大的鐵匠子弟追上來，甚至反超他的鍛造技藝。
    “還有訓練力量，轉職鐵匠的事情...嘖，兩個月後就要開始鐵匠學徒的考核了，好像時間有點不夠用啊......”
    正當他思緒紛飛時，一聲震響驟然打斷了他的思考。
    “都給我閉嘴！”
    霍克用力拍打著雙手，沉悶的掌聲在鐵匠鋪內回蕩。
    “我隻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......”
    老鐵匠的聲音如同鐵錘砸在砧板上鏗鏘有力。
    “之後還無法通過學識檢測的，統統給我卷鋪蓋走人！聽明白沒有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