魔鬼魚是一種棲息在深海的奇特魚類，成年個體僅有巴掌大小。
    與其他水生魚類截然不同是，它們不僅生就一副猙獰可怖的麵容，皮膚上布滿詭異扭曲的花紋，背脊還長著一排鋒利如刀的尖刺。
    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，它們的眼睛並非生長在頭部兩側，而是像燈塔般由一節柔軟的肉柄連接，突兀地豎立在額頭正中央。
    眼珠轉動時，猶如冒險小說中惡魔的雙眼，分外駭人。
    魔鬼之名，正是由此而來。
    這種魚類的肉質腥澀難當，口感粗糙不堪，加之在深海極易捕撈，因此在市場上的價格低得可憐。
    漁民們甚至將其作為其他優質魚獲的搭售品，強塞給顧客。
    這些信息，是羅蘭動身前往遠洋港之前，特意向十多位有過沿海生活經驗的衛兵和仆從反複求證得來的。
    正因如此，當聽到一銀幣十二銅幣的報價時，羅蘭略微一怔後，便皺緊了眉頭。
    雖說有了達爾科資助的小金庫，他暫時確實不用再為錢發愁，但這絕不意味著他願意當冤大頭，任由商販肆意宰割。
    “愛買不買！都說了是一銀十二銅！你怎麽......”
    賣魚大嬸聽到羅蘭質疑的語氣，不耐煩地抬起頭來。
    可當她看清羅蘭麵容後，語氣頓時柔和下來，臉上不耐煩的神色也化作了親切的笑容。
    “小哥是來買魔鬼魚的？”
    “沒錯。”
    羅蘭點點頭，目光落在木板上那些活蹦亂跳的奇特魚類上。
    和他了解的信息一致，確實是魔鬼魚無疑。
    “但這價格......”
    “小哥有所不知啊......”
    賣魚大嬸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上的魚血，眼睛發亮地看著羅蘭。
    “這魔鬼魚原先可沒這麽金貴，可就在幾個月前，突然來了一群穿白袍的人，成批成批地收購。”
    “再加上最近不知為什麽，這些醜八怪好像突然開了竅似的，變得機靈多了，漁夫們都說，現在出海十網有九網都是空的。”
    “供不應求之下，價格自然就漲上去了，而且......”
    她壓低聲音湊近說道。
    “我這兒還算便宜的，你看隔壁那家，比我這兒還貴八枚銅幣呢！”
    白袍？
    真理教會的人？
    想起在晨曦領遇見的那群神秘身影，羅蘭不由得陷入沉思。
    他們也要用魔鬼魚煉製藥劑嗎？
    除此之外，羅蘭實在想不出其他可能。
    總不會是為了改善夥食吧。
    見羅蘭沉默不語，賣魚大嬸無奈地攤了攤手。
    “要是覺得太貴，你也可以自己去捕撈，不過......”
    她指向港口方向。
    隻見掛著貝殼旗幟的小船在海麵上來回巡航，將附近海域圍得水泄不通。
    “這附近都被黑貝商行承包了，想捕魚的話，隻能去遠洋港外碰運氣了......”
    碰運氣？
    他可沒有那麽多時間耗在這裏。
    況且深海捕魚這種活計，沒有豐富的經驗和可靠的幫手，萬一遇到極端天氣，簡直就是去送死。
    見羅蘭仍在猶豫，賣魚大嬸沒再多說什麽，隻是用粗糙的手指輕輕點了點羅蘭結實的胸膛，原本就柔和的嗓音突然甜得發膩。
    “小哥要是不信我的話，可以去旁邊幾家看看，不過......”
    她意味深長地頓了頓。
    “我這裏的魔鬼魚可以暫時給你留著。”
    “多謝女士。”
    “叫我珍妮就好。”
    她臉上的皺紋因為過度微笑而擠成了一朵花。
    羅蘭點頭致謝後，轉身走向其他魚攤。
    事實證明珍妮並沒有騙他。
    附近幾家攤販不僅給出了同樣的說法，價格還都比她貴上不少。
    兜兜轉轉，羅蘭最終還是回到了珍妮的攤位前。
    看著木板上仍在撲騰的魔鬼魚，他咬了咬牙。
    “珍妮女士，你這裏有多少魔鬼魚？”
    “還剩十一條呢，小哥。”
    珍妮的眼睛亮了起來。
    “我全要了，多少錢？”
    “全要？”
    珍妮手上的動作頓時利索起來，一邊麻利地把魚裝進囊袋，一邊笑著說。
    “給您打個折......承惠十一枚銀幣。”
    折扣是這麽打的？
    羅蘭的眼神變得有些微妙，但終究沒說什麽，默默從錢袋數出十一枚銀幣放在珍妮掌心。
    雖然接觸隻有一瞬，珍妮的臉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了紅暈。
    確認囊帶中魔鬼魚的數量沒有問題後，羅蘭微微一笑，而後便轉身離去。
    見羅蘭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盡頭後，旁邊賣牡蠣的胖嬸突然扯著嗓子喊。
    “哎喲珍妮，你這折扣打得比退潮時的浪頭還狠呐！”
    她油膩的圍裙在腰間勒出三層褶子。
    “上回我跟你要兩條魚，你可是連半個銅子兒都不肯讓！”
    對麵攤位的獨眼老漢立刻接茬，用魚鉤敲著木板起哄。
    “人家小哥的銀幣怕是鍍了蜜糖，把咱們鐵公雞的舌頭都甜軟嘍！”
    幾個魚販頓時哄笑起來，髒兮兮的皮靴在濕漉漉的地板上跺出啪啪水聲。
    珍妮抄起條長魚啪地一聲甩在案板上，魚尾濺起的血點正好落在獨眼老漢的酒槽鼻上。
    “老尼倫你再嚼舌根，明天我就把你偷換死魚的事告訴治安官！”
    她轉頭又朝胖嬸揚起沾著魚鱗的剪刀。
    “還有你瑪莎，上個月誰賒了你三筐蛤蜊沒給錢？要不要我現在就......”
    “哎呀珍妮妹妹別生氣嘛。”
    海鮮鋪的卷發老板娘陰陽怪氣地插嘴，手指繞著發梢打轉，
    “我們這不是羨慕你嘛，畢竟......”
    她突然模仿珍妮剛才甜膩的聲調。
    “叫我珍妮就好......”
    珍妮的臉瞬間漲得比煮熟的螃蟹還紅，抓起條八爪魚就砸了過去。
    魚市中的鬧劇，羅蘭自然無從知曉。
    他提著沉甸甸的囊袋，快步返回旅店，草草買了些食物填飽肚子，特意囑咐侍應生不要讓任何人打擾自己後，便一頭紮進了房間。
    關緊房門，他解開從莊園帶出的行囊，取出煉製覺醒意識淺灘所需的器具和藥材，在木桌前坐下，緩緩閉上雙眼。
    “喚靈劑......”
    低聲呢喃間，【專注】特性悄然開啟。
    腦海中，早已熟記的喚靈劑配方如活水般流淌，每一個步驟，每一處細節都清晰浮現。
    睜開雙眼，他的雙手沉穩而精準，開始有條不紊地處理材料。
    不一會兒，木桌上便擺滿了處理成各式各樣的藥材。
    坩堝中的清水也開始沸騰，冒起縷縷白色水汽。
    煉製喚靈劑這種難度較高的藥劑，從頭到尾都充滿挑戰，因為藥方中的一些描述實在過於抽象。
    例如，煉製過程需要精確掐準時間，將處理好的藥材依次投入沸水，分秒不容差錯。
    然而，這關鍵的時間卻又與藥材的研磨狀態息息相關。
    研磨得過於細膩，時間就要縮短，若顆粒稍粗，時間則需延長。
    這些都需要煉藥者專注觀察藥劑的狀態，才能做出判斷。
    此外，在加入魔鬼魚眼液之後，坩堝必須盡可能維持在一個相對恒定的溫度。
    稍有差池，整個煉製過程便會功虧一簣。
    但這個具體溫度是多少，藥方上卻語焉不詳，隻能依靠煉藥者自行感知。
    晃了晃腦袋，再度在腦海中仔細梳理了一遍煉製步驟，羅蘭便開始行動起來。
    他將所有藥材依次加入坩堝，緩緩攪拌。
    當輪到加入最後一味藥材時，羅蘭伸手從腳下的囊袋中取出一條活蹦亂跳的魔鬼魚。
    手指在魚頭部位輕輕一彈，那魔鬼魚瞬間便沒了動靜。
    緊接著他拔出腰間的匕首，精準地劃開魔鬼魚額頭肉柄上凸起的眼球。
    虹膜收縮的瞬間，一滴琥珀色的粘液緩緩滲出。
    這便是煉製喚靈劑的核心材料，魔鬼魚眼液。
    在水麵泛起細密氣泡的刹那，他將那滴珍貴的眼液滴入坩堝。
    下一刻，混合物劇烈翻湧，瞬間凝結成塊，一股腐爛海藻般的腥臭彌漫開來。
    “溫度高了......”
    羅蘭皺了皺眉，將失敗的藥劑倒進廢料桶。
    第二次嚐試，他調整了溫度。
    然而這次不僅溫度過低，其中一味藥材的粉末也研磨得過於細膩，導致藥液融合速度過快，加入後續藥材的時機出現了偏差。
    最終得到的成品渾濁不堪，表麵浮著一層詭異的油膜，顯然無法使用。
    在此後的數天裏，羅蘭除了必要的進食、睡眠和出門采購魔鬼魚外，再未踏出房門一步。
    始終沉浸在煉藥之中，根據每一次失敗的經驗不斷調整著方法。
    不知不覺，五天時光悄然流逝。
    當陽光再次照進屋內，羅蘭揉了揉布滿猩紅血絲的雙眼，仔細審視著手中厚厚一遝羊皮紙。
    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文字，詳盡記錄著這幾天煉製藥劑過程中每一個需要特別注意的要點。
    “藥材研磨成稍帶顆粒的狀態，有助於我把握時間...然後魔鬼魚的眼液......”
    思緒流轉過後，便再次開始了嚐試。
    憑借之前的經驗，煉製喚靈劑的前期步驟進行得異常流暢，沒有絲毫停滯。
    看到坩堝中藥液的顏色開始發生變化，羅蘭深吸一口氣，立刻運用【熔爐之心】的特性，將火焰精準調整到此前記錄下的溫度。
    隨後他迅速從囊袋中抓起一條掙紮的魔鬼魚，毫不猶豫地劃開其凸起的眼球。
    “咚！”
    隨著一聲輕響，那滴琥珀色的粘液墜入藥液之中。
    坩堝內的混合物頓時劇烈沸騰起來。
    羅蘭眯起雙眼，屏息凝神，緊緊盯著其中的每一絲變化。
    片刻之後，沸騰漸漸平息，藥液終於由渾濁轉為深邃的藍綠色，表麵浮動著細碎而神秘的磷光。
    【已煉製出一件成品藥劑，基礎煉藥獲得1點經驗】
    看著眼前浮現的金色字幕，羅蘭熄滅火焰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。
    “成了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