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4章 窮途末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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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見到賽文所率領的伏軍自山坡現身,安諾瞳孔驟縮,心底第一次真正掠過一絲寒意。
    格洛莉婭……
    竟然早就在這裏設下了埋伏?
    他腦海中念頭疾轉,視線不由自主越過層層人影,望向西方。
    那片被夜色籠罩的丘陵盡頭,正是返回東部的咽喉要道,落日峽穀。
    “難道連那裏也……”
    短暫的慌亂如潮水般退去,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決意。
    即便峽穀有伏兵又如何?
    那是他返回領地唯一的路。
    更何況,在他眼中,此刻這片戰場上,有資格與他一較高下的,不過杜克與格拉漢姆二人。
    格洛莉婭?
    烈陽教會?
    他唇角扯出一絲譏誚。
    這位皇女或許精通算計,但在絕對的力量麵前,不過是點燃燭火就自以為掌握光明的人而已。
    “兩名‘影噬者’斷後,拖住伏軍,其餘人”
    他聲音低沉嘶啞,卻已不見動搖。
    “隨我衝破伏擊,直衝落日峽穀!”
    命令落下,他身後陰影中頓時浮出兩道模糊人影。
    他們身披暗紋鬥篷,氣息幽邃難測,正是安諾麾下直屬的超凡職業者。
    二人並無多言,隻是微微頷首,隨即轉身麵向山坡上不斷傾瀉而下的箭雨。
    周身暗影能量驟然沸騰,如活物般向上蔓延,竟暫時凝滯了飛落的箭矢。
    “走!”
    安諾低喝一聲,再無猶豫,縱馬向前疾馳。
    殘餘的親衛拚死簇擁著他,以血肉之軀抵擋著兩側不斷射來的冷箭,硬生生在死亡的暴雨中撕開一道缺口。
    馬蹄聲碎,煙塵彌漫。
    安諾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那兩名正在以生命為他爭取時間的部下,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前方。
    他必須趕在杜克追上來之前,衝過去。
    但剛衝破賽文的伏擊未久,前方林道間卻又驟然響起號角,
    菲德所率的另一支伏兵如幽靈般現身。
    箭雨再度潑灑而來,殺聲四起。
    安諾目光一寒,毫無猶豫再度下令,讓隨行的超凡職業者攔截伏軍,隨後便馬鞭一振,繼續向著西方疾馳。
    等他終於衝出這片死亡林地時,身邊僅剩的親衛已不足百人。
    人人帶傷,喘息粗重,馬匹口吐白沫,顯然也已瀕臨極限。
    血跡和塵土凝固在每一張疲憊的臉上,隊伍沉默地前行,隻聽得見馬蹄叩擊荒蕪地麵的碎響,以及風中傳來的、漸漸稀薄的追喊聲。
    厄爾文驅馬靠近,聲音因幹渴而沙啞。
    “公爵大人,後麵的追兵似乎暫緩了…士兵和馬匹都快撐不住了,我們是否……”
    “不能停。”
    安諾打斷他,聲音冷硬如鐵,甚至沒有看那些搖搖欲墜的忠誠衛士一眼。
    “如果必要,就舍棄所有跟不上的人,隻要我回到東部,這樣的戰士要多少有多少。”
    厄爾文喉結滾動了一下,最終隻是低頭。
    “是。”
    他順著安諾凝重的目光望向遠處。
    落日峽穀幽深的輪廓已在暮色中隱約可見,像一頭巨獸沉默地張開了口。
    “公爵大人.”
    厄爾文的聲音壓得更低,帶著難以掩飾的憂慮。
    “格洛莉婭殿下既然能精準地預判我們的每一步,甚至在所有退路上都設下埋伏…那落日峽穀,恐怕也……”
    厄爾文的話音尚未完全落下,數道尖銳的破空聲便撕裂了短暫的寂靜。
    幾支箭矢裹挾著冰冷的月光,如同毒蛇般直射安諾的麵門與心口。
    “嗬,同樣的把戲……”
    安諾嗤笑一聲,手腕翻轉,長劍精準地迎上箭鏃。
    然而,劍刃與箭尖碰撞的刹那,他眉頭猛地一皺。
    那上麵傳來的力量遠超尋常箭矢,絕非普通弓手所能射出。
    “鐺!”
    雖感詫異,他仍憑借強大的實力將其堪堪偏轉。
    幾支異樣的箭矢失去目標,深深楔入了他身旁焦黑的地麵,尾羽因巨大的衝擊力而微微震顫。
    正當他習慣性地欲開口,命令身邊最後幾位超凡者上前攔截可能的伏兵時,異變陡生。
    那幾支沒入土中的箭矢,其鐫刻的隱秘符文驟然亮起,發出不祥的、令人心悸的幽藍光芒。
    它們並非為了殺傷,而是
    “轟!轟!轟!”
    震耳欲裂的爆炸聲接連響起,但迸發而出的並非灼熱的火焰與破片,而是一圈圈肉眼可見的、狂暴扭曲的魔力亂流。
    這些混亂的能量如同無形的潮汐般瞬間擴散,瘋狂衝擊、撕扯著範圍內一切生靈與能量結構。
    “唔!”
    安諾悶哼一聲,隻覺得周身空氣猛地一滯,仿佛被無形之手狠狠扼住,體內氣血翻湧不止。
    而他身後那些早已筋疲力盡、僅憑意誌支撐的親衛們,則連一聲慘叫都未能完全發出。
    魔力亂流無情地席卷而過,戰馬哀鳴著跪倒在地,士兵們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,身體如同被抽去所有力量般軟軟栽落。
    僅僅一次呼吸的時間。
    當那詭異的幽藍光芒散去,原本護衛在安諾周圍的百餘親衛,已無一站立。
    他們靜靜地倒在破碎的土地上,生命氣息徹底消散。
    煙塵與魔力的殘屑尚未落定,混雜著血腥氣的夜色濃得化不開。
    視野一片混沌,安諾隻覺一股極其強大的氣息驟然降臨,卻並非鎖定自己,而是如無形的鐮刀般掃向四周。
    “呃啊!”
    一聲淒厲的慘叫幾乎同時從他身側響起。
    這僅僅是開始。
    緊接著,第二聲、第三聲……
    短促而絕望的哀嚎接連爆發,如同被掐斷脖頸的禽鳥。
    安諾渾身冰涼,他能清晰地感知到,身邊僅剩的三名超凡職業者部下,生命氣息正在以驚人的速度一個接一個地熄滅。
    幹脆利落,仿佛隻是掐滅燭火。
    這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,從爆炸的餘波未平到殺戮降臨,不過兩三次心跳的時間。
    快到他甚至來不及催動體內仍在翻湧的力量,快到他剛意識到襲擊來自何方,身邊的動靜便已近乎死寂。
    “厄爾文!”
    安諾咬緊牙關,低吼出聲,試圖在混亂中定位他最信任的副官。
    但回應的並非熟悉的聲音,而是一聲沉悶的、肉體墜地的重響。
    隨即一個圓滾滾的物體裹挾著溫熱的濕氣,咕嚕嚕地滾到了他的靴邊。
    恰在此時,一陣夜風卷過,驅散了些許彌漫的煙塵。
    月光慘淡地灑落,照亮了腳邊那猶帶驚恐神情的頭顱。
    正是厄爾文。
    他雙目圓睜,瞳孔因極致的恐懼而放大,凝固在最後的瞬間,仿佛在死前窺見了某種無法理解的恐怖。
    斷裂的脖頸處,鮮血仍在汩汩滲出,染紅了幹燥的土地。
    “怎麽可能……”
    安諾的手指死死攥緊劍柄,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。
    他深知厄爾文的實力,雖非頂尖,但亦是騎士中的好手。
    而他那些超凡職業者部下,更絕非易與之輩。
    即便他們已人困馬乏,又怎會……
    怎會在如此短促得幾乎不存的時間間隙內,被如此徹底、無聲地收割?
    一種前所未有的寒意,悄然攀上他的脊背。
    寒意尚未從脊背褪去,那彌漫著血與塵的空氣中,忽然滲入了一種新的聲音。
    一種緩慢、沉重、極具壓迫感的腳步聲。
    咚……
    咚……
    咚……
    它踏在破碎的土地上,節奏均勻得令人心窒,仿佛並非踩踏著地麵,而是敲擊在心髒之上。
    每一聲響起,都讓周遭死寂的夜色變得更加凝固一分。
    煙塵仍在細微地飄散,模糊了來者的輪廓,隻能隱約看見一個異常高大健碩的身影正不疾不徐地逼近。
    它沒有發出任何咆哮或威嚇,隻是沉默地、一步接一步地走來,帶著一種近乎狩獵般的從容與確定。
    方才那場短暫而殘酷的殺戮殘留的死亡氣息,仿佛成了它唯一的背景與注腳。
    安諾握緊了手中的劍,冰冷的指尖重新感受到金屬的實感。
    他繃緊全身的肌肉,深淵之力在體內艱難地對抗著仍未完全平息的魔力亂流,試圖重新凝聚。
    所有的驚疑不定都被強行壓下,隻剩下全然的警惕。
    目光穿透稀薄的塵埃,死死鎖定了那個不斷靠近的、帶來死亡與未知的輪廓。
    腳步聲,停了。
    那身影停在了距他約十步之遙的地方,沉默地佇立於陰影與月光的交界處,無形的壓力撲麵而來。
    就在這時,一道聲音響起。
    低沉,緩慢,帶著一種近乎愉悅的、貓捉老鼠般的戲謔。
    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死寂的夜空裏。
    “公爵大人…喜歡我送給你的禮物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