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蕙的目光轉向蹲著的顧老蔫兒：“顧老弟，你們兩口子打的主意，真當我們秦家是傻子，看不出來？”
    顧老蔫兒被點名，身子一抖，頭埋得更低了，煙杆子都快被他捏斷了。
    “我們……我們也是沒辦法……”顧母哭喪著臉，開始抹眼淚，“溪溪是姐姐，年紀到了，好親事自然先緊著她……湘湘那丫頭，性子悶，我們也是為她好……”
    “為她好？”一直沉默的秦凜突然開口，聲音冷得像冰碴子，“為她好，就是讓她替顧溪幹十幾年活兒？”
    “為她好，就是搶了她的功勞，還想把她推進李家的火坑？”
    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李鐵柱，李鐵柱被他看得心裏發毛，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。
    “要不是陰差陽錯的接錯了人，”秦凜的聲音帶著一種後怕的寒意，“現在坐在那兒哭的，就是湘湘！”
    這話像是一把刀子，狠狠紮進了顧湘的心口。
    她想起昨天在顧家的混亂，想起母親那狠狠的一推……如果不是弄錯了，她真的會被塞上李鐵柱的自行車，過上姐姐現在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……
    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，往秦凜身邊靠了靠。
    秦凜立刻察覺，手臂收緊，將她半圈在懷裏，是一種全然保護的姿態。
    周蕙將兒子的反應看在眼裏，心裏點了點頭。
    她再次看向顧家夫婦，語氣沉了下來：“過去的事，我們不想再多追究。”
    “但我今天把話擺在這兒，顧湘現在是我秦家的媳婦，上了我秦家的戶口本。以後，她跟你們顧家，沒什麽瓜葛了。”
    這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——
    他們要顧湘和顧家以後劃清界限！
    顧母猛地抬起頭，急了：“那怎麽行！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！憑什麽……”
    “憑什麽？”周蕙打斷她，眼神銳利，“就憑你們沒把她當人看！”
    “就憑我們秦家願意把她當寶，我今天不是來跟你們商量的，是來通知你們的。”
    她的目光又落到還在啜泣的顧溪身上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，但語氣依舊強硬。
    “至於顧溪，既然已經嫁到了李家，那就是李家的人。”
    “是福是禍，她自己受著。我們秦家，管不著，也不會管。”
    李鐵柱一聽這話，三角眼轉了轉，立刻嚷嚷道：“對！對！顧溪現在是我婆娘！你們誰都別想打主意！”
    他一把摟住顧溪，動作粗魯，帶著炫耀和占有。
    顧溪被他摟得生疼，掙紮了一下，卻被摟得更緊。
    她看著對麵被秦凜小心翼翼護著的顧湘，再看看身邊這個粗鄙不堪的瘸子，巨大的絕望和嫉妒讓她幾乎窒息，哭聲反而小了，隻剩下麻木的流淚。
    顧母看著大女兒被那瘸子摟著，心像刀割一樣，還想說什麽，卻被顧老蔫兒猛地拉了一把。
    “別說了！”顧老蔫兒低吼道，他臉上是認命般的灰敗，“還嫌不夠丟人嗎？秦家……秦家咱們惹不起……”
    他算是看明白了，秦家這是鐵了心要護著顧湘，而且手裏還捏著他們冒領功勞的把柄。再鬧下去，隻會更難看。
    周蕙見他們消停了，這才緩了緩語氣，但依舊帶著疏離：“回門禮，我們按規矩帶來了，放在外頭車上。算是全了最後一點情分。”
    她站起身，理了理衣服，對秦凜和顧湘道：“凜兒，湘湘，我們走吧。”
    秦凜點了點頭，擁著顧湘就要轉身。
    “等等！”
    一直沒怎麽說話的顧溪突然抬起頭，她眼睛紅腫，死死地盯著顧湘，聲音嘶啞，帶著徹骨的恨意。
    “顧湘……你就這麽走了？你搶了我的一切……你就沒有一點良心不安嗎？！”
    顧湘腳步一頓，身體微微僵硬。
    秦凜眉頭緊蹙，剛要開口，顧湘卻輕輕拉住了他的胳膊。
    她轉過身，第一次，真正意義上地，平視著這個曾經高高在上、肆意欺辱她的姐姐。
    她的心跳得很快，手心裏都是汗，但看著顧溪那充滿怨恨卻難掩狼狽的臉，看著旁邊唯唯諾諾的父母，再感受到身後秦凜堅實可靠的支撐，一股從未有過的勇氣，緩緩從心底升起。
    她深吸一口氣，聲音不大，卻清晰地響在寂靜的屋子裏：
    “姐，”她叫了一聲，語氣平靜得讓她自己都驚訝，“搶東西的，從來都不是我。”
    她的目光掃過父母，最後落回顧溪臉上。
    “是你的，別人搶不走。不是你的，你也留不住。”
    她頓了頓，像是要把積壓了十幾年的話都說完，聲音微微發顫，卻異常堅定：
    “以後，我是秦家的人。你們……好自為之。”
    說完，她不再看任何人，緊緊握住秦凜的手，輕聲道：“我們走吧。”
    秦凜低頭看著她，眼底閃過一絲驚豔和濃得化不開的疼惜。
    他的小妻子，終於學會露出柔軟的爪子了。
    “好，回家。”他握緊她的手，毫不猶豫地轉身，拉開了那扇破舊的木門。
    陽光瞬間湧了進來，刺得人眼睛發疼。
    門外還有沒散去的村民，看著秦凜護著顧湘出來，看著後麵跟著的臉色難看的顧家老兩口和拖著顧溪的李鐵柱，議論聲又起。
    但這一次，顧湘沒有低頭，她挺直了背脊，迎著那些目光，一步一步，堅定地走向那輛代表著新生和希望的吉普車。
    周蕙跟在後麵，看著兒媳那雖然纖細卻不再柔弱的背影，臉上露出了真正的的笑容。
    “你這媳婦不錯，是個一點就通的。”
    周蕙小聲的對秦凜說著，秦凜的眼底閃過一絲罕見的得意。
    “那是，你也不看是誰娶回家的。”
    周蕙翻了個白眼，不想再跟他說話了。
    欺負她沒了丈夫是吧？秀恩愛都秀到她麵前來，這個沒良心的小兔崽子！
    雖然心裏這麽想，但是周蕙的心裏卻很高興。
    自從丈夫去世後，她就沒這麽開心過了。
    他們的家，終於開始有個樣子了。
    周蕙坐在副駕駛，透過後視鏡看著後座相依的兩人，眼裏帶著欣慰。
    她忽然想起顧湘是錯嫁過來的，於是轉過頭，語氣溫和地對顧湘說：“湘湘啊，有件事媽得跟你說道說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