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人沒有說話。
    他們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，然後，對著穀總師，鄭重地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。
    王教授抬起頭，看著穀總師，一字一頓地說道：“穀總師，我們不回燕京了！”
    他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陸揚。
    “我們申請，就留在紅星廠，跟著陸總工幹！他走到哪，我們跟到哪！”
    王教授的話，讓車間裏的議論聲全部停止。
    穀總師愣在原地。
    王敬之，林教授，他們是燕京請來的國寶級專家。現在，他們主動申請，要留在一個地方工廠，給一個年輕人打下手。
    這是紅星廠從未有過的榮耀。
    穀總師回過神，他抓住王教授的手，聲音有些發抖：“歡迎！王教授！林教授！我代表紅星廠全體職工，歡迎兩位專家留下！”
    所有人的目光，再次回到陸揚身上。
    人群的角落裏，一個身影動了。
    孫教授從人群中走出，他走向車間中央，每一步都顯得很沉重。曾經整齊的頭發變得淩亂，那張總是帶著優越感的臉，現在一片蒼白。
    他停在陸揚麵前。
    在所有人的注視下，他彎下腰，一個標準的九十度鞠躬。
    “陸副總工。”他開口，聲音嘶啞，“我錯了。”
    他保持著鞠躬的姿勢，肩膀在抖動。
    “我為我之前的無知和傲慢，向您，向所有為這個項目付出心血的同誌，道歉！”
    車間裏很安靜，隻有發動機的轟鳴聲。
    陸揚看著他，沒有說話，也沒有讓他起來。
    幾秒後，陸揚開口。
    “孫教授，你錯的不是對我個人傲慢。”
    孫教授的身體僵住。
    陸揚的聲音傳遍了整個車間，讓每個人的心髒都震了一下。
    “你錯在，對我們自己的基礎工業，對我們腳下的土地，失去了信心！”
    這番話，讓現場的許多人低下了頭。
    “我們的底子薄，設備差，走了很多彎路。”陸揚上前一步，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，從工人到專家，再到周副部長和李師長。“但這，不是我們停下腳步，放棄追趕的理由！”
    他的聲音裏，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    “真正的強大，不是仿製別人的武器！而是建立起能支撐我們獨立研發、持續進步的，屬於我們自己的工業體係！”
    “今天，我們在這裏，能把這門炮造出來！”
    “明天，我們就能在自己的車間裏，造出比豹2更先進的坦克！造出我們自己的戰鬥機！甚至有一天，造出我們自己的航空母艦！”
    航空母艦！
    這四個字，讓在場所有年輕技術員的眼睛都紅了。他們攥緊拳頭，身體因為激動而顫抖。
    他們看著陸揚，像在看一個為龍國軍工指明了未來方向的領航者。
    孫教授緩緩直起身。
    他抬起頭，臉上全是淚水。
    他看著陸揚，眼神裏沒有了嫉妒和不甘，隻剩下敬佩。
    “我明白了……”
    “我徹底明白了……”
    他擦掉眼淚，聲音依舊沙啞。
    “謝謝你，小陸同誌，你給我們所有老家夥，上了這輩子最重要的一課。”
    說完，他再次向陸揚鞠躬。
    這一次，是學生對老師的致敬。
    穀總師抓住了這個時機。
    他走到周副部長和李師長麵前，挺直胸膛，用盡力氣宣布。
    “報告首長！我提議，並正式上報五機部！”
    “任命陸揚同誌，為紅星機械廠軍工研究所，第一副所長！並暫代總工程師職務！”
    “全權負責PzH2000自行火炮國產化項目，以及後續所有重點型號的研發生產工作！”
    話音落下。
    周副部長沒有猶豫，當場決定。
    “我同意！”
    他看著陸揚，目光裏滿是欣賞。
    “就這麽定了！”
    周副部長那句“就這麽定了”，給這場震動了整個紅星廠的事件，畫上了一個句號。
    不，不是句號。
    是衝鋒號！
    “陸總師！”
    “陸總師好！”
    車間裏的稱呼變了。之前還叫“陸副總工”的技術員和工人們，此刻看向陸揚，態度徹底轉變。
    那是敬畏和信服。
    穀總師激動地握著陸揚的手，感覺握住了紅星廠的未來。
    然而，陸揚臉上沒有喜悅。
    他抽回自己的手，沒有浪費一分鍾，直接走向車間中央那兩箱圖紙。
    “所有項目組成員，現在，立刻，就地開會！”
    他的聲音不大，卻讓現場的嘈雜瞬間消失。
    剛剛還沉浸在興奮中的專家和技術員們，身體一震，下意識地立正站好，迅速圍了過來。
    現場沒有會議桌，沒有客套話。
    陸揚彎腰，從箱子裏抱起一遝遝圖紙，直接分發。
    “陳總工，你和材料所的同誌，負責底盤裝甲和炮塔鑄造的國產化攻關。”
    “王教授，發動機項目，拜托您了！”
    “林教授，所有特種合金的冶煉和熱處理工藝，您是總負責！”
    “火控小組！”
    “液壓小組！”
    “傳動小組！”
    他一口氣，成立了十幾個攻關小組，當場任命了負責人。被點到名字的專家，無論是廠裏的元老，還是燕京來的權威，全都像領受軍令的戰士，重重點頭，把手裏的圖紙攥緊。
    陳康年看著手裏的圖紙，又看了看旁邊正在同步討論發動機方案的王教授團隊，腦子一懵。
    “這……這是……”他喃喃自語，“所有子係統，同時開始研發？”
    王教授也反應了過來，他猛地抬頭，看著陸揚。
    “並行工程！他用的是並行工程的思路！”
    在場的專家們，都是各自領域的頂尖人物，瞬間就明白了這種模式的可怕。
    傳統的項目研發，是串聯的。先搞定發動機，再設計底盤，然後是火控，一步一步來。一個環節卡住，整個項目停擺。
    而陸揚現在做的，是把一個龐大的工程，分解成無數個可以同時進行的子項目！
    “從今天起，所有小組，每天下午五點，向我匯報當日進度！”陸揚的聲音再次響起，“我隻有一個要求，問題不過夜！任何一個小組遇到解決不了的難題，所有相關小組必須無條件配合！我要讓整個項目，像一台機器一樣運轉起來！”
    這套名為“矩陣式管理”的高效方法，像一股強風，吹散了所有人腦中陳舊僵化的思想。
    所有人都感覺自己的血在燒！
    他們預感到，一場工業革命，即將在紅星廠上演！
    會議結束，所有專家都像打了雞血，抱著圖紙，帶著各自的團隊，衝向了實驗室和車間。
    整個紅星廠，活了！
    然而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要圍繞著PzH2000大幹一場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