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一十七章 你們廠有海帶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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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純度,就像撞在一堵看不見的牆上,死死卡在85%,再也上不去一點。”
李衛國站起身,對著陸揚,這個比他孫子還年輕的年輕人,深深地彎下了腰。
“陸揚同誌……”
老廠長的聲音帶著請求。
“我代表紅星廠,代表整個鐵拳項目組,請你出手。”
“去幫個忙吧。”
陸揚沒有去扶他。
他隻是伸出手,接過了那本沉甸甸的失敗報告。
他一頁一頁地翻看著,目光掃過那些複雜的化學反應式,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實驗數據,掃過一張張代表失敗的曲線圖。
最後,他的目光,停在了報告的最後一頁。
結論部分,隻有一行字。
【現有技術條件下,純度無法突破。】
陸揚合上了報告。
他抬起頭,看著李衛國和趙振華焦急的臉,眼神也沉了下來。
他隻說了一句話。
“備車。”
“我們立刻去曙光化工廠。”
吉普車在夜色中疾馳。
車窗外,城市的燈火被飛速甩在身後。
車廂裏很安靜。
趙振華坐在副駕駛,一根接一根地抽煙,明滅的火光映著他的臉。後排的李衛國一言不發,死死抱著那個裝有絕密報告的公文包,手背上青筋畢露。
一個小時後。
一片坐落在郊區的巨大廠區,出現在視野盡頭。
曙光化工廠。
整個工廠燈火通明,高聳的精餾塔和反應釜在夜色中矗立。但空氣中卻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氛。
車剛停穩,一個穿著白大褂,頭發花白,眼球布滿血絲的老者就衝了過來。
他一把抓住了剛下車的陸揚的手臂。
“陸揚同誌!你可算來了!”
他是曙光化工廠的廠長,周建國。
此刻,他的手在劇烈顫抖,聲音嘶啞。
“救救我們……救救曙光廠吧!”
李衛國拍了拍他的肩膀,語氣沉重:“老周,別急,慢慢說。”
“怎麽能不急!”周建國吼了出來,眼淚都快下來了,“三天了!整整三天三夜,我們的人就沒合過眼!所有能想到的辦法,所有教科書上的方案,全都試了一遍!”
“沒用!一點用都沒有!”
他拉著陸揚,幾乎是拖著他往核心實驗樓走去。
“那個純度,就像被釘死了一樣!死死卡在85%,一丁點都上不去!”
實驗樓裏,空氣中混雜著化學試劑和濃咖啡的味道。走廊裏,隨處可見靠在牆角打盹的年輕技術員,他們臉上全是疲憊和茫然。
一間掛著“零號催化劑攻關小組”牌子的實驗室裏,氣氛很壓抑。
一個三十多歲,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看到他們進來,站起了身。
“李廠長,趙總工。”他推了推眼鏡,目光落在了陌生的陸揚身上。
“這位是趙文博博士,我們這個項目的技術總負責人。”周建國介紹道,“首都來的材料學專家。”
趙文博點了點頭,沒有多餘的寒暄,直接走到電腦前。
“陸揚同誌是吧,請看。”
他調出了一份數據報告。
屏幕上,是十幾條顏色各異的曲線,代表著十幾次失敗的提純實驗。
“我們嚐試了分子蒸餾、超臨界萃取、離子交換……這是第十七次實驗的數據。”趙文博指著其中一條頑固的,在某個點之後就變成水平的紅色曲線。
“無論我們怎麽調整壓力、流速、反應時間,最終產品的純度,都會死死地停在85.13%這個數字上。”
他的語氣很平靜,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。
他切換到另一張圖,那是一張複雜的三維模型圖。
“這是我們的國產低溫精餾設備的設計圖。經過我們團隊三天三夜的反複模擬和計算,我們找到了問題的根源。”
他指向模型中的一個核心部件,聲音裏透出一股無力感。
“我們的低溫精餾塔,它的製冷壓縮機和換熱係統,受限於材料和工藝,能達到的極限穩定工作溫度,是零下二十攝氏度。”
趙文博深吸一口氣。
“而根據我們的計算機模型推算,‘零號催化劑’的最後一步結晶提純,要想把那頑固的百分之十五的同分異構體雜質徹底分離出去,至少需要一個零下四十攝氏度的低溫環境。”
零下二十度。
零下四十度。
李衛國和趙振華的臉色,瞬間又白了一層。
他們不是技術專家,但他們聽懂了。
這不是操作問題,不是理論問題,這是硬件上的硬傷。
“結論就是,”趙文博扶了扶眼鏡,做出了最後的總結,“除非我們能立刻搞到一台被禁運的超低溫製冷機……否則,這個任務,在物理層麵上,就不可能完成。”
“神仙來了,也造不出零下四十度的低溫。”
實驗室裏一片寂靜。
陸揚沒有理會趙文博的結論。
他一言不發,從趙文博手裏拿過那疊厚厚的,寫滿了失敗記錄的操作日誌。
然後,他走到牆邊,那裏掛著一張巨大的精餾塔實體工程藍圖。
他就這麽站著,一手拿著日誌,一手在巨大的圖紙上,用手指緩緩地劃過那些複雜的管道和閥門。
他在沉思。
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。
實驗室裏的氣氛越來越壓抑。
周建國看著陸揚,嘴唇動了動,想問什麽,卻又不敢開口。他臉上的最後一絲希冀也熄滅了。
他頹然地坐倒在椅子上,雙手抱著頭,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。
“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”
“我這就去寫報告……向上麵承認失敗……”
“這個責任,我來擔……”
就在這片絕望之中,一直沉默的陸揚,突然抬起了頭。
他沒有看任何人,目光落在了技術負責人趙文博的身上,問了一個讓全場都摸不著頭腦的問題。
“趙博士。”
“你們廠裏……有海帶嗎?”
周建國廠長臉上的表情僵住了。趙振華嘴裏剛點燃的煙,直接掉在了地上。技術總負責人趙文博博士更是猛地抬起頭,鏡片後的眼睛裏全是荒謬和錯愕。
“什……什麽?”趙文博扶了扶眼鏡,懷疑自己因為連續幾天沒睡,出現了幻聽,“陸揚同誌,你剛才說……海帶?”
“對,海帶。”陸揚的表情很嚴肅。
“陸揚同誌!”趙文博的聲音一下高了起來,“現在是什麽時候?我們麵對的是軍事法庭!不是在開玩笑!”
“我沒有開玩笑。”陸揚的語氣很平靜。
他走到那張巨大的精餾塔工程藍圖前,手指點在了那個製冷壓縮機上。“趙博士,你剛才說,零下二十度,是這台設備的物理極限,對嗎?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