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章奮不顧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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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        囚籠
    顧愴將車鑰匙重重插進鎖孔,黑色轎車的引擎聲在別墅區的靜謐裏戛然而止。他推開車門,晚風卷著初秋的涼意撲在臉上,卻吹不散眉宇間的沉鬱——口袋裏的手機還存著許悠悠最後一條信息的殘影,指尖摩挲著屏幕邊緣,連帶著心髒都跟著發緊。
    公司裏堆積的事務、李文慧連日來的刁難,還有對許悠悠的牽掛,像幾塊巨石壓在他心頭。他快步穿過庭院,腳下的石板路被路燈投下斑駁的光影,兩旁修剪整齊的冬青樹散發著淡淡的草木味,可他毫無心思細看,隻想著盡快取了證件就出發。玄關處的傭人見他回來,剛要上前搭話,就被他一句“不用管我”堵了回去,腳步聲急促地掠過客廳,直奔二樓臥室。
    顧愴將早已收拾好的輕便行囊甩在肩頭,指腹下意識摩挲著口袋裏那枚磨得發亮的舊硬幣——那是許悠悠從前送他的小玩意兒,某次兩人在夜市淘貨時,對方笑著塞進他手心,說“帶著它,下次換我找你”,此刻倒成了唯一的慰藉。他快步走到床頭櫃前,拉開最底層的抽屜,裏麵靜靜躺著身份證、銀行卡,還有一張夾在證件間的雙人合照。照片上的許悠悠穿著簡單的白襯衫,陽光落在他柔軟的發頂,正側頭幫顧愴整理歪斜的領帶,眼底的笑意溫柔得能溺死人。顧愴喉頭微緊,指尖輕輕碰了碰照片裏人溫熱的眉眼輪廓,才迅速將東西塞進隨身的帆布包,拉上拉鏈時力道大得讓齒鏈發出“哢嗒”一聲脆響。
    做好一切,他轉身就往門外走,可握住門把手使勁一拉,門卻紋絲不動。那股慣性讓他踉蹌了一下,方才的急切瞬間凝固在臉上——他猛然反應過來,門被人從外麵鎖死了。
    就在這時,門外傳來傭人怯懦的聲音,帶著幾分不安:“夫人,這樣真的沒事嗎?先生他要是急了……”
    “急?他能有什麽事?”李文慧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傲慢與強硬,透過門縫鑽進來,像針一樣紮在顧愴心上,“不餓他幾天,他還真以為自己能翻了天,分不清這個家裏誰是大小王了!”
    “哐當——!”
    顧愴隻覺得一股怒火從胸腔裏炸開,直衝頭頂。他猛地將肩上的帆布包狠狠砸在門板上,證件和照片從裂開的縫隙裏掉出來,散了一地。照片上許悠悠的笑容被摔得微微折角,顧愴看著那道折痕,心髒像是被一隻手攥緊,疼得他喘不過氣——那是他們去年紀念日拍的照片,許悠悠還笑著說要把相框掛在新家的玄關。
    怒火稍歇的瞬間,逃生的念頭立刻占據了上風。他踉蹌著撲到窗邊,指尖剛碰到窗框,就發現窗戶早已被人用粗粗的鐵鏈鎖死,鎖芯上還掛著嶄新的鎖扣——李文慧竟早有防備。
    “啊——!”
    顧愴徹底失去了理智,一聲壓抑的怒吼從喉嚨裏滾出。他轉身掃視房間,抬手就將桌上的台燈掃落在地,玻璃燈罩碎裂的聲音刺耳至極;緊接著是相框、書本、保溫杯……凡是能碰到的東西,都被他狠狠砸向牆麵或門板。碎裂的瓷片、散落的紙張、扭曲的金屬支架鋪滿了地麵,原本整潔的臥室瞬間變得狼藉不堪。可這極致的破壞仍壓不住心底的煩躁與疼痛,他又撲到門邊,抬起穿著皮鞋的腳瘋狂踹向門板。“咚!咚!咚!”沉悶的撞擊聲接連不斷,震得他腳掌發麻,門板上漸漸浮現出深深的鞋印,可那扇門依舊堅固得如同囚籠。
    不知踹了多久,顧愴的力氣終於耗盡。他順著冰冷的床沿滑坐到地上,胸口劇烈起伏,額頭上布滿了冷汗,混雜著灰塵往下淌。他摸索著從散落的物品裏找出半瓶沒喝完的威士忌,擰開瓶蓋就往嘴裏灌。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和胃壁,帶來一陣尖銳的痛感,可隻有這痛感,才能暫時壓下腦海裏不斷浮現的許悠悠——深夜裏替他掖好的被角,加班時悄悄放在桌角的熱咖啡,爭吵後先紅著眼眶卻還主動伸手的模樣,每一想起來,都像是有一把鈍刀在反複切割他的心髒。
    從午後的陽光斜照,到夜幕徹底籠罩房間,顧愴就那樣坐在滿地狼藉裏喝酒。空酒瓶一個個被他隨手扔在旁邊,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,琥珀色的酒液順著瓶底滲出,在地板上暈開一片片深色的痕跡。他喝到胃裏翻江倒海,好幾次趴在地上幹嘔,可隻要意識稍微清醒,那錐心刺骨的疼痛就會卷土重來,逼得他隻能又抓起一瓶酒往嘴裏灌。
    就在他昏昏沉沉快要失去意識時,門鎖突然傳來“哢噠”一聲輕響。顧愴眯著通紅的眼睛看過去,隻見蘇晚端著一個保溫餐盒,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,身形還有些佝僂,顯然是怕極了他。她剛跨過門檻,身後的門就再次被鎖死,那聲響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清晰。
    顧愴的動作頓了頓,舉著酒瓶的手停在半空,迷茫地看了蘇晚兩秒,酒精麻痹的大腦緩慢地辨認出對方的身份。下一秒,他的眼神立刻冷了下來,語氣裏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,一字一句地說道:“給我滾。”
    說完,他仰頭又灌了一大口酒,喉嚨滾動了一下,溢出的酒液順著下巴滑進衣領裏。
    蘇晚的心像是被那一個“滾”字狠狠戳了一下,瞬間揪緊。她強忍著鼻尖的酸澀,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,將餐盒往顧愴麵前遞了遞:“阿愴,你已經一下午沒吃飯了,這是我燉的湯,還是熱的,你……你吃點吧。”
    顧愴連看都沒看那餐盒一眼,手臂猛地一揮。“啪嚓”一聲,保溫餐盒被打翻在地,溫熱的湯液灑了出來,浸泡了散落的紙張,香氣混合著酒氣彌漫在空氣中。
    “我不需要你這假惺惺的關心。”顧愴的聲音冰冷刺骨,眼神裏滿是鄙夷,“惡心。”
    蘇晚看著自己沾了湯汁的手,身體控製不住地開始顫抖。這顫抖不是因為害怕,而是因為徹骨的寒涼——她日複一日的討好、小心翼翼的靠近,在他眼裏竟隻是“假惺惺”和“惡心”。
    那點僅存的怯懦終於被絕望吞噬,蘇晚猛地收起臉上的委屈,不再裝出那副唯唯諾諾的模樣。她往前一步,“噗通”一聲跪在滿地狼藉裏,不顧碎瓷片紮破膝蓋,伸出手死死抱住了顧愴的腰。
    “我很愛你!顧愴!”她的聲音帶著崩潰的哭喊,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,“你為什麽就是不看看我呢?許悠悠他到底有什麽好的?你都這樣了,還想著他!”
    顧愴渾身一僵,像是被燙到般立刻伸出手去推她,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甩出去:“放開我!誰讓你碰我的!”
    “我不放!”蘇晚反而抱得更緊,像是要將自己嵌進他的身體裏。就在顧愴掙紮得更厲害時,她突然鬆開一隻手,飛快地從衣袖裏掏出一支早已準備好的針管,針頭閃著冰冷的光。不等顧愴反應過來,她已經咬緊牙關,將針頭毫不猶豫地紮進了他的脖頸處,緩緩推盡了裏麵的液體。
    “你……”顧愴瞳孔驟縮,剛要怒斥,一股燥熱就從脖頸處迅速蔓延開來,順著血液流遍全身,灼燒著他的每一寸肌膚。他猛地發力,一把將蘇晚狠狠推到在地。蘇晚沒防備,後腦勺重重磕在牆上,疼得悶哼一聲。
    顧愴踉蹌著後退幾步,雙腿一軟,痛苦地跪在地上,雙手死死抓著自己的衣領,身體裏的燥熱讓他幾乎失控,腦海裏卻不受控製地浮現出許悠悠的臉——上次生病時,對方坐在床邊喂他喝水,指尖觸到他額頭時的微涼觸感,還有那句溫柔的“慢點喝,別嗆著”。他咬著牙,牙齦滲出血絲,硬是憑著對許悠悠的執念對抗著那股本能。為了讓自己清醒,他猛地抬起頭,狠狠撞向身後的牆壁。
    “咚”的一聲悶響,鮮血立刻從他的額角流了下來,順著臉頰滑落。
    蘇晚看著他這副模樣,絕望地大哭起來:“顧愴!你就算這樣折磨自己,也不願碰我是嗎?我到底哪裏比不上許悠悠!”
    顧愴靠在牆上,額角的鮮血模糊了視線,可他的眼神卻依舊清明而冰冷。他懶得再跟蘇晚廢話,隻用盡全身力氣,發出一聲嘶啞的怒吼:“給我滾!”
    那聲音裏的決絕像一把利刃,徹底刺穿了蘇晚最後的希望。她的哭聲漸漸停了下來,眼淚卻還在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,暈開小小的濕痕。她抹了把眼淚,站起身,看都沒再看顧愴一眼,轉身快步走到門邊,用力拉開門(門外的人似是接到指令,並未再鎖),又“砰”地一聲將門關死,那聲響裏滿是破碎的死心。
    房間裏終於又恢複了寂靜,隻剩下顧愴粗重的喘息聲。額角的疼痛和身體裏殘留的燥熱漸漸褪去,他撐著手臂想要站起來,卻渾身脫力,最終像個被遺棄的孩子般,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。
    滿地的狼藉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淒涼,他看著那散落一地的酒瓶,看著那張被摔折角的合照,眼眶終於再也忍不住,滾燙的淚水混著額角的鮮血,一同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。他伸出手,指尖輕輕拂過照片裏許悠悠的笑臉,喉嚨裏溢出細碎的哽咽:“悠悠……我對不起你……”
    囚籠
    額角的鈍痛和喉嚨裏的灼傷感交織著襲來,顧愴蜷縮在地板上緩了許久,混沌的意識才漸漸從酒精裏抽離出來。他撐著冰冷的牆壁,指尖摳進牆縫裏借力,膝蓋在滿地碎瓷片上蹭過,留下幾道淺淺的血痕也渾然不覺。好不容易站直身體,他晃了晃發沉的腦袋,目光掃過滿地狼藉,最終落在散落的身份證、銀行卡,還有那張被折了角的合照上——照片裏許悠悠的笑容依舊溫柔,是他要衝破一切去奔赴的光。
    顧愴彎腰,小心翼翼地將證件和照片一一撿起來,用袖口擦去上麵的酒漬和灰塵,緊緊塞進褲兜。起身時,他瞥見腳邊一個摔得變形的啤酒瓶,眼神一沉,俯身拾起。手臂猛地發力,“哐當”一聲脆響,瓶身被狠狠砸在牆角,玻璃碎片四濺,落在地板上發出細碎的碰撞聲。他俯身攥緊那截帶著鋒利缺口的瓶柄,冰涼的玻璃棱角硌得掌心生疼,這痛感卻像一劑清醒針,讓他眼底的混沌徹底消散,隻剩下決絕。
    蘇晚走後並未鎖門,顧愴握著瓶柄,腳步沉穩地拉開房門,沿著樓梯一步步往下走。客廳裏暖黃的燈光刺眼,李文慧正斜倚在沙發上,麵前的茶桌上擺著一套精致的茶具,她端著青瓷茶杯,嘴角掛著一絲盡在掌握的淺笑,顯然早料到他會下來,慢悠悠地喝著茶,眼神輕蔑地掃向樓梯口。
    顧愴對她的目光視若無睹,連腳步都沒停頓,徑直朝著玄關的大門走去。可剛走到客廳中央,就見門內門外兩側都站著身形高大的保鏢,黑色的西裝襯得他們神情冷硬,像兩排無法逾越的牆。
    李文慧這時才緩緩放下茶杯,指尖輕輕拂過杯沿,吹了吹浮在茶湯表麵的熱氣,語氣淡定得近乎挑釁:“急著去哪?你以為憑你這樣,今天能走得出去?”
    顧愴的腳步頓住,緩緩轉過身。他沒有看李文慧,而是將那截帶著缺口的酒瓶對準了自己的脖頸,鋒利的玻璃邊緣堪堪貼著皮膚。隨後,他抬眼看向沙發上的女人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,手腕穩得沒有一絲顫抖:“如果我說,我今天偏要出去呢?”
    他微微傾身,語氣裏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:“你應該清楚,顧家還不能少了我這個繼承人。真要是出了什麽事,你辛辛苦苦維係的一切,可就都成了笑話。”
    話音落,他手腕微微用力,將酒瓶的缺口往脖頸處又按了按。鋒利的玻璃立刻劃破皮膚,溫熱的鮮血順著脖頸緩緩滑落,染紅了他的衣領,一滴一滴砸在光潔的地板上,開出刺目的紅痕。
    李文慧臉上的淡定瞬間碎裂,她猛地從沙發上坐直身體,端著茶杯的手不自覺收緊,茶水晃出幾滴濺在手上也沒察覺。她看著顧愴脖頸上不斷滲出的血,終於意識到這個兒子是動了真格,不是在跟她賭氣。慌亂瞬間取代了從容,她咬著牙,眼神裏滿是不甘,卻還是對著保鏢厲聲喝道:“讓他出去!”
    保鏢們對視一眼,立刻側身讓開了一條通往大門的路。
    顧愴沒有絲毫猶豫,一把將手中的酒瓶狠狠丟在地上,玻璃碎片再次飛濺。他轉身就往門外狂奔,皮鞋踩在石板路上發出急促的“噔噔”聲,身後李文慧氣急敗壞的咒罵聲被他徹底拋在腦後。
    跑到別墅區外的馬路邊,他才猛地停下腳步,大口大口地喘著氣,脖頸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,可他顧不上管。顫抖著從褲兜裏摸出手機,屏幕上還停留在他和許悠悠的聊天界麵,最後一條信息是許悠悠發來的“等我”。他指尖哆嗦著按下撥號鍵,聽筒裏卻隻傳來“嘟嘟”的忙音,一遍,兩遍,三遍……始終無人接聽。
    冷汗瞬間浸濕了後背,顧愴的心一點點沉下去。他又慌忙調出許悠悠所有的聯係方式——微信語音、另一個手機號、甚至是他們曾經共用的社交賬號,可無論哪種方式,都石沉大海。絕望像潮水般將他淹沒,他靠著冰冷的路燈杆滑坐到地上,指尖死死攥著手機,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。
    就在他幾乎要放棄的時候,腦海裏突然響起許悠悠曾經笑著說過的話,語氣溫柔又帶著憧憬:“阿愴,如果以後有機會,我想去一個有大海最多的地方,每天都能看著海浪拍岸,肯定很舒服。”
    那句話像一道微光,刺破了絕望的陰霾。顧愴猛地抬起頭,眼裏重新燃起希望。他立刻用手機登錄購票軟件,指尖飛快地操作著,搜索著舟山市的航班。當頁麵彈出明天早上7點的航班信息時,他幾乎是立刻按下了確認支付鍵,看著訂單成功的提示,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一點。
    此刻夜色正濃,距離航班起飛還有近十個小時,他沒有地方可去,也不敢再停留。顧愴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灰塵,徑直朝著附近的長途汽車站走去。車站候車廳裏燈光昏暗,零星坐著幾個趕早班的旅人,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泡麵味和灰塵味。他找了個角落的躺椅坐下,椅子冰涼,沒有一點溫度,透過窗戶能看到外麵漆黑的夜空。
    顧愴蜷縮在躺椅上,將臉埋在臂彎裏,聲音輕得像夢囈,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和期盼:“仔仔……一定要等我……我很快就來了……”
    夜風從窗戶縫隙裏鑽進來,吹得他脖頸上的傷口隱隱作痛,可他毫不在意,隻是死死攥著手機裏那張航班訂單的截圖,在冰冷的躺椅上,一夜無眠地守著黎明的到來。
    親媽作者碎碎念:關於顧愴的“破籠”之夜
    各位追更的寶貝們,看著顧愴攥著航班訂單在候車廳熬到黎明,我這個“親媽”心裏又揪又疼。寫他砸酒瓶抵脖頸的那段時,指尖都在發緊——既怕他真的傷著自己,又懂他為了許悠悠必須破釜沉舟的決絕,就像看著自家孩子為了心底的光,硬著頭皮闖難關。
    其實李文慧的強勢和顧愴的反抗,早就在構思裏埋了線,這場“囚籠對峙”算是積壓矛盾的爆發。而許悠悠的“等我”和海邊約定,是特意留的暖意,畢竟咱不能讓顧愴的奔忙隻剩絕望。
    接下來就是趕航班、找悠悠的劇情了,你們是不是特別擔心兩人能不能順利碰麵?需要我偷偷透一點後續的小線索嗎?
            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