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一章我終於等到你還好我沒放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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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淩晨六點五十分的浦東國際機場,廣播裏的中英文播報還帶著未散盡的機械疲憊,混雜著行李箱滾輪碾過地麵的咕嚕聲、旅客間低聲的交談與遠處櫃台的問詢聲,終於刺破了顧愴混沌的睡眠。
    他猛地睜開眼,後頸傳來一陣僵硬的酸痛——那是在冰冷堅硬的候機廳座椅上蜷縮了一夜的代價。身上那件卡哈特的灰色工裝外套滑落了一邊,標誌性的水洗棉斜紋布料帶著自然的褶皺,複古車線在晨光下隱約可見,裏麵搭著一件優衣庫的白色純棉短袖,領口被汗浸得有些發皺,露出的小臂線條利落卻帶著幾分疲憊的薄繭。顧愴生得極為周正,眉骨鋒利卻不淩厲,眼窩微陷,一雙深邃的眼眸平日裏總是覆著商場上的疏離冷意,此刻眼尾泛紅,眼底布滿交錯的紅血絲,襯得瞳色愈發沉濃。他膚色是健康的冷白,下頜線清晰幹淨,沒有半分胡茬,反倒更顯幾分因急切與疲憊生出的脆弱。頭發淩亂地貼在額前,幾縷碎發垂在眉梢,徹底沒了往日顧氏總裁的一絲不苟,隻剩狼狽的焦灼。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摸向口袋,指尖觸到手機冰涼的金屬外殼時,心髒已經先一步提到了嗓子眼。
    屏幕亮起的瞬間,“6:50”三個數字像針一樣紮進眼裏,緊隨其後的是手機備忘錄裏置頂的提醒:“7:00舟山航班”。
    “該死!”他低咒一聲,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木頭。混亂中,他胡亂將滑落的工裝外套扯好,指尖劃過外套的補強口袋時也毫不在意,踩著有些發麻的Vans黑色板鞋就往登機口狂奔。他穿梭在人流中,外套下擺被風掀起,優衣庫短袖的領口因為劇烈跑動而微微鬆開,露出一點清晰的鎖骨。平日裏總是沉穩從容的顧氏總裁,此刻像個被時間追趕的亡命徒,每一步都帶著孤注一擲的急切。遇到步履緩慢的老人,他會低聲急道“抱歉”,側身飛快掠過;看到指示牌上“舟山”方向的箭頭,便立刻調整方向,腳下的速度又快了幾分。
    登機口前已經在檢票,廣播裏正循環播報著“前往舟山的MU5231次航班即將停止登機,請未登機的旅客盡快前往3號登機口辦理登機手續”。顧愴幾乎是連跑帶衝地撲到櫃台前,將身份證和機票拍在桌麵上,胸口劇烈起伏,額角的冷汗順著鋒利的下頜線滑落,滴在白色短袖領口上,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:“麻煩……我,顧愴,登機。”
    檢票員愣了一下,看著他眼底的紅血絲和淩亂卻依舊周正的模樣,還是快速掃了身份證,遞出登機牌:“快去吧,就等你了。”
    踏上廊橋的那一刻,顧愴才稍稍鬆了口氣,扶著牆壁大口喘氣,指尖卻死死攥著手機,屏幕上是他和許悠悠的合影——上個月在江邊步道拍的,許悠悠穿著淺色衛衣,笑得左邊臉頰的小梨渦深陷,正踮腳幫他理了理皺起的外套領口。他指尖反複摩挲著照片裏許悠悠的眉眼,喉結滾動了一下,眼底的焦灼更甚。
    好不容易找到座位坐下,顧愴連安全帶都係得有些倉促,目光死死盯著舷窗外的停機坪,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,節奏快得像是他此刻的心跳。飛機尚未起飛,他已經開始坐立難安,腦海裏翻來覆去全是許悠悠的身影:想他離開時是不是帶著委屈,有沒有好好吃飯,到了舟山有沒有找到落腳的地方,會不會因為陌生的環境而慌亂。越想,心髒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著,酸漲得發疼,連呼吸都變得滯澀。
    旁邊的乘客好心遞來一杯溫水,他隻是搖搖頭,視線依舊黏在窗外,連一句“謝謝”都忘了說。直到飛機引擎發出轟鳴,機身緩緩滑動,他才猛地回過神,卻愈發焦躁——每多等一分鍾,他就多一分擔心,怕許悠悠在舟山受委屈,怕自己趕不及,怕再見到時,許悠悠會不肯理他。
    飛機攀升穿過雲層時,機身微微顛簸,顧愴卻毫無察覺。他從公文包裏翻出那張合影,放在膝頭,指尖輕輕拂過照片裏許悠悠的笑臉,眼底的紅血絲又重了幾分。他想起許悠悠溫柔的聲音,想起兩人相處時的細碎暖意,心髒像是被針紮一樣疼。舟山那麽大,他隻知道許悠悠去了那裏,卻沒有具體地址,萬一找不到怎麽辦?萬一許悠悠刻意躲著他,又該如何?無數個“萬一”在腦海裏盤旋,讓他坐立難安,幹脆起身想找空乘詢問到達時間,卻被安全帶拽了回來。
    “先生,飛機還在爬升階段,暫時不能起身。”空乘溫柔提醒。
    顧愴點點頭,重新坐好,卻依舊無法平靜。他將額頭抵在舷窗上,冰涼的玻璃稍微緩解了幾分燥熱,可心底的擔憂絲毫未減。陽光透過舷窗落在他臉上,映得他眼底的不安無所遁形,平日裏運籌帷幄的冷靜徹底消失,隻剩一個為心上人牽腸掛肚的普通少年。他甚至開始在心裏祈禱,祈禱飛機能飛得再快一點,祈禱到達舟山後,能第一時間見到許悠悠,能看到他平安無恙。
    難熬的飛行時間裏,他沒合過一次眼,也沒動過麵前的餐食,隻是一遍又一遍看著那張合影,指尖的溫度幾乎要烙在照片上。偶爾聽到廣播裏播報飛行高度和剩餘時間,他都會猛地抬頭,眼神裏滿是急切的期盼,仿佛下一秒就能抵達舟山,就能見到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人。
    海涯尋蹤
    飛機降落在舟山普陀山機場時,時針剛跳過九點半。艙門緩緩打開,帶著海水鹹澀的風便爭先恐後地湧了進來,比機艙裏的空調風多了幾分凜冽,瞬間掃過顧愴的臉頰。他下意識地攥緊了卡哈特外套的領口,淩亂的額發被風吹得貼在眉前,眼底的紅血絲在天光下愈發清晰,可那股混沌的疲憊卻被海風刮去了大半,隻剩下刻入骨髓的急切。
    手裏緊緊攥著的紙條被汗浸濕了邊角,上麵是助理連夜查到的地址——許悠悠抵達舟山後停留過的第一家便利店。那行打印字已經有些暈染,卻是他此刻唯一的浮木。他幾乎是跑著穿過廊橋,忽略了身後助理喊“顧總等我”的聲音,徑直衝向出租車等候區,將紙條拍在司機麵前,聲音沙啞卻堅定:“師傅,去這兒,越快越好!”
    出租車沿著海岸線行駛,顧愴的目光始終黏在窗外。舟山的街景帶著近海小城特有的煙火氣,白牆黑瓦的民居沿著曲折的街道鋪開,簷下掛著的漁幡被風吹得獵獵作響,偶爾有背著竹簍的漁民匆匆路過,簍裏的海魚還在撲騰,腥鹹的氣息透過車窗縫隙鑽進來。他攥著手機的手指越收越緊,屏幕上是他和許悠悠的合影,照片裏的人笑得眉眼彎彎,左邊的梨渦淺得像盛了陽光,可此刻這張臉卻隻讓他心口的焦灼愈發濃重。
    車子剛停穩,顧愴就付了錢衝下車,直奔那家亮著“全家”招牌的便利店。收銀台後的小姑娘正整理著貨架,被他突如其來的身影嚇了一跳。“您好,麻煩看看這個小夥子,”他把手機遞過去,聲音裏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,“叫許悠悠,這幾天來過嗎?大概一米七五,眼睛很亮,笑起來左邊有梨渦。”
    小姑娘盯著照片看了許久,蹙著眉搖了搖頭:“好像有點印象,前兩天買過一瓶水,但是沒多說話,不知道去什麽地方了。”
    這句模糊的回應像一盆溫水澆在燒得正旺的火上,沒滅,卻更熬人。顧愴謝過小姑娘,沿著街道挨家挨戶地問了起來。先是路邊賣水果的攤販,再是修鞋的老師傅,甚至是清掃街道的環衛工人,每一次遞出手機,他都屏住呼吸,可“沒見過”“不清楚”的回答像針一樣,一次次紮進他的心髒。
    走到街角的海鮮幹貨攤前,他的聲音已經沙啞得快說不出完整的句子,喉嚨幹澀得像是吞了砂紙。“大叔,您見過……這個小夥子嗎?”他指著手機照片,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    賣幹貨的大叔叼著煙,眯眼打量了照片半天,吐出一口煙圈搖了搖頭:“舟山外來的年輕小夥多了去了,餐館、漁排都缺人,哪能都記住。不過你往那邊海邊走,”他指了指不遠處波光粼粼的海麵,“那一排全是海鮮館,最近好多家招服務員,說不定在那兒。”
    這句話像一道光,瞬間刺破了顧愴眼前的陰霾。他連聲道謝,甚至忘了問清楚具體方向,就朝著大叔指的海邊狂奔。腳下的Vans板鞋踩在石板路上,發出急促的“噔噔”聲,公文包撞在腿側生疼,他卻渾然不覺。
    海邊的餐館果然沿著海岸線排了長長的一列,藍色、紅色的招牌在陽光下格外醒目,每家店門口都擺著巨大的玻璃水箱,梭子蟹在水裏張著螯,皮皮蝦蜷著身子,石斑魚在水中慢悠悠地遊動,空氣中滿是海水與海鮮的混合氣息。顧愴一家接一家地進,推開門的瞬間,目光就急切地掃過店內的每一個角落,從傳菜口到餐桌旁,再到後廚門口,生怕錯過那個熟悉的身影。
    “老板,請問見過這個小夥子嗎?叫許悠悠,新來的服務員。”
    “沒見過,我們這兒服務員都是本地人。”
    “不清楚,你去別家問問吧。”
    一次次的拒絕讓他的腳步越來越沉重,額頭上的汗水順著眉骨滑落,刺得眼睛生疼,他抬手胡亂抹了一把,卻抹得臉頰全是汗漬。深灰色的工裝外套被海風浸得發潮,貼在胳膊上,裏麵的優衣庫白短袖早已被汗水浸透,緊緊黏在背上,勾勒出他清瘦卻挺拔的肩背線條。正午的陽光毒辣起來,曬得他頭暈目眩,眼前甚至開始出現輕微的晃動,他扶著一家餐館的牆壁,大口喘著氣,從公文包裏摸出礦泉水,擰開瓶蓋就往喉嚨裏灌,冰涼的水流過幹澀的喉嚨,帶來一絲緩解,可心口的空落卻越來越甚。
    他抬頭望著遠處的海麵,漁船小小的身影在波浪中起伏,像是隨時會被風浪吞沒。那一刻,巨大的無力感席卷了他——舟山這麽大,他就像在大海裏撈針,萬一許悠悠真的不想見他,萬一他這輩子都找不到了,該怎麽辦?三年前的分離還曆曆在目,那種失去的恐懼再次攫住他的心髒,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,指尖的礦泉水瓶也因為用力而變了形。
    “小夥子,你是在找這照片上的人?”一個略帶沙啞的女聲突然響起。
    顧愴猛地回頭,看到一個圍著藏青色圍裙的阿姨,正從“海韻小館”的後門走出來,手裏還拎著一個裝滿碗碟的塑料筐。他立刻衝過去,把手機遞到阿姨麵前,聲音因為激動而發顫:“對!阿姨,您見過他?他叫許悠悠!”
    阿姨放下筐子,湊過來眯著眼看了半天,點了點頭:“見過見過!這小夥子前幾天剛到隔壁‘潮聲閣’當服務員,看著可白淨勤快了,昨天還來我們這兒借過醬油呢!”
    “真的?!”顧愴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,原本黯淡的眼眸裏迸發出熾熱的光,所有的疲憊、無力在這一刻煙消雲散,隻剩下失而複得的狂喜。他抓住阿姨的胳膊,指尖因為過度激動而發麻,甚至微微顫抖,“‘潮聲閣’在哪裏?麻煩您指給我看看!”
    阿姨被他抓得有些疼,卻還是笑著指了指旁邊的拐角:“就那兒,第三家,藍色招牌上畫著海浪的就是!”
    顧愴連“謝謝”都來不及說,就朝著拐角狂奔而去。石板路凹凸不平,他好幾次差點絆倒,卻隻是踉蹌著站穩,又立刻加快腳步。風在耳邊呼嘯,夾雜著海浪拍打的聲音,他的心髒狂跳得像是要衝出胸腔,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:悠悠,我來了,我終於找到你了。
    “潮聲閣”的藍色招牌果然在拐角處,海浪圖案被海風浸得有些褪色,卻依舊清晰。門口的幾張桌子已經坐滿了客人,談笑聲、碗筷碰撞聲混在一起,透著熱鬧的煙火氣。顧愴站在門口,突然停下了腳步,胸口劇烈起伏,他深吸了好幾口氣,試圖平複狂跳的心髒,又抬手胡亂理了理淩亂的頭發,抹了抹臉上的汗漬——他想以稍微體麵一點的模樣見許悠悠,可指尖的顫抖卻暴露了他的緊張。
    推開門的瞬間,海鮮的鮮香撲麵而來。顧愴的目光像雷達一樣掃過店內,先是收銀台,再是靠窗的餐桌,最後落在了靠近後廚的傳菜口。
    那一刻,時間仿佛靜止了。
    許悠悠穿著一身米白色的工作服,領口係得整齊,頭發剪得利落的短發,襯得臉龐愈發清俊。他正端著兩盤剛做好的椒鹽皮皮蝦,微微側身給餐桌旁的客人遞菜,聲音清亮地說著“您的菜請慢用”,側臉的線條幹淨柔和,沒有半分棱角,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的肩頭,給淺灰色的發頂鍍上了一層暖光。當他放下餐盤轉身時,左邊臉頰的小梨渦淺淺浮現,和顧愴記憶裏的模樣一模一樣,卻又多了幾分曆經歲月的沉穩。
    顧愴僵在原地,腳步像是被釘在了地板上,張了張嘴,喉嚨裏像是堵著一團滾燙的棉絮,發不出任何聲音,隻覺得眼眶瞬間發熱,鼻尖酸得厲害。三年的尋找,無數個失眠的夜晚,那些壓在心底的思念、自責、恐懼,在這一刻全都匯聚成洶湧的潮水,幾乎要將他淹沒。他就那樣定定地看著許悠悠,眼底的紅血絲越來越重,淚水在眼眶裏打轉,卻強忍著沒掉下來——他怕自己一哭,眼前的場景就會像夢一樣破碎。
    許悠悠剛報完菜名,正準備轉身去後廚,眼角的餘光突然瞥見了門口的身影。他下意識地抬眼望過去,當看到顧愴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時,手裏的菜單“嘩啦”一聲掉在了地上,書頁散了開來。
    顧愴瘦了,也憔悴了。往日總是打理得一絲不苟的頭發淩亂地貼在額前,工裝外套皺巴巴的,還沾著海風的濕氣,白短袖被汗水浸得發暗,可那雙眼睛裏的目光,卻依舊像以前一樣,盛滿了隻屬於他的專注。
    “顧總……”許悠悠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,嘴唇動了動,後麵的話像是被卡住了一樣,怎麽也說不出來。他以為顧愴不會來找他,以為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麵,可此刻,這個人卻就站在不遠處,用那樣熾熱又帶著委屈的目光看著他,讓他的心髒瞬間亂了節拍。
    聽到“顧總”這兩個字,顧愴才猛地回過神來。所有的克製在這一刻土崩瓦解,他邁開腳步,朝著許悠悠狂奔而去,無視了周圍客人投來的好奇目光,無視了散落一地的菜單,也無視了身邊服務員的驚呼。他的世界裏,此刻隻剩下那個站在不遠處的身影。
    在許悠悠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,顧愴已經將他緊緊地抱進了懷裏。他抱得那麽緊,像是要把許悠悠揉進自己的骨血裏,手臂用力地圈著他的腰,下巴抵在他的肩窩,仿佛隻要一鬆手,這個人就會再次消失。許悠悠身上淡淡的肥皂香混合著海鮮的淺淡氣息鑽進鼻腔,不是三年前常用的味道,卻格外讓他心安,也讓他壓抑了三天的情緒徹底決堤。
    許悠悠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,手臂僵在身側,連呼吸都忘了。突如其來的擁抱帶著顧愴身上熟悉的雪鬆香氣,還有海風與汗水的味道,那是獨屬於顧愴的氣息,三天來,他以為自己早就忘了,可此刻卻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。胸腔裏的心髒狂跳不止,既有久別重逢的震驚,也有藏了三個月的委屈,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雀躍。他能感覺到顧愴的身體在顫抖,那種顫抖帶著極致的思念與不安,讓他的心也跟著抽痛起來。
    過了好一會兒,許悠悠才緩緩回過神來,遲疑著抬起手,輕輕拍了拍顧愴的背,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:“你怎麽來了?”
    這句話像是打開了顧愴情緒的閘門。他壓抑了三天的思念、自責、恐懼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出來,身體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,滾燙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,滴在許悠悠的工作服上,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。他張了張嘴,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一句話,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,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擠出來的:“我好……想你……”
    許悠悠能清晰地感受到懷中人的顫抖,能聽到他壓抑的哭聲——那是顧愴從未在他麵前展露過的脆弱。以前的顧愴,永遠是沉穩冷靜、運籌帷幄的模樣,哪怕天塌下來都不會如此失態。這哭聲裏包含的痛苦與思念,像針一樣密密麻麻地紮進他的心裏,讓他鼻尖瞬間一酸,眼眶也紅了起來。原本輕輕拍打顧愴後背的手,漸漸變得溫柔而堅定,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:“沒事了,我在呢,沒事了。”
    周圍的客人早已停下了交談,目光紛紛投向這邊,有好奇,有驚訝,卻更多的是善意。餐館老板拿著賬本從收銀台走過來,看到這一幕,又看了看門口站著的、一臉無奈卻識趣的顧愴助理,終究是沒上前打擾,隻是對著客人們做了個“抱歉”的手勢,示意大家繼續用餐。
    顧愴的哭聲漸漸平息下來,卻依舊沒有鬆開抱著許悠悠的手,隻是將臉埋在他的頸窩,貪婪地感受著他的溫度和真實的觸感。他怕這是夢,怕一睜眼就又回到那個空蕩蕩的公寓,回到那個找不到許悠悠的絕望裏。“悠悠,”他的聲音依舊沙啞,帶著哭過的鼻音,“我找了你好久,好久……”
    許悠悠的心猛地一緊,抬手輕輕撫了撫他淩亂的頭發,動作溫柔得像是對待易碎的珍寶。“我知道,”他的聲音也有些哽咽,“我在新聞上看到過你派人找我的消息,隻是……”他頓了頓,想說自己是怕拖累他,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,最後隻化作一句,“對不起,讓你擔心了。”
    “別說對不起,”顧愴終於鬆開他,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肩膀,目光灼灼地看著他,眼眶通紅,裏麵還含著未幹的淚痕,“該說對不起的是我。悠悠,以前是我不好,忽略了你的感受,讓你一個人承受了這麽多。這三天,我沒有一天不在後悔,沒有一天不在想你。”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許悠悠的臉頰,動作小心翼翼,像是在確認眼前的人是真實存在的,“我再也不會讓你走了,好不好?”
    許悠悠看著他眼底的真摯與急切,看著他臉上未幹的淚痕,看著他因為連日奔波而憔悴的模樣,心底的防線徹底崩塌。那些糾結了三個月的顧慮,那些怕給顧愴帶來麻煩的擔憂,在這一刻全都煙消雲散。他點了點頭,眼淚也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,砸在顧愴的手背上,滾燙的:“好。”
    一個“好”字,讓顧愴懸了三天的心終於徹底放了下來。他再次將許悠悠緊緊抱進懷裏,這一次,沒有了之前的急切與恐懼,隻剩下失而複得的慶幸和滿心的溫柔。“太好了,悠悠,太好了,”他在許悠悠耳邊低聲呢喃,一遍又一遍,像是在自言自語,又像是在確認這一切不是夢。
    許悠悠靠在他的懷裏,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,感受著他溫暖的懷抱,終於忍不住抬手,緊緊回抱住了他。三天的分離,猶如三年的思念,在這一刻終於有了歸宿。窗外的海浪拍打著礁石,發出溫柔的聲響,像是在為這遲來的重逢伴奏。
    過了許久,顧愴才依依不舍地鬆開許悠悠,抬手用指腹輕輕擦去他臉上的淚痕,動作溫柔得不像話。“這裏人多,”他看了看周圍好奇的目光,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耳根,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皺巴巴的衣服,愈發窘迫,“能不能……請個假?我想和你單獨說說話。”
    許悠悠愣了一下,隨即點了點頭,轉身朝著收銀台的老板走去。老板早已看出了端倪,笑著擺了擺手:“去吧去吧,今天算你帶薪休假,好好聊聊。”
    “謝謝老板。”許悠悠感激地笑了笑,轉身拿起放在牆角的帆布包,走到顧愴麵前,輕聲說,“我住的地方離這兒不遠,先帶你過去洗漱一下吧,你看著太累了。”
    顧愴點了點頭,目光緊緊跟隨著許悠悠,生怕他再次消失。他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公文包,又示意助理在外麵等候,然後便跟著許悠悠走出了“潮聲閣”。
    兩人並肩走在海邊的小路上,海風輕輕吹過,帶著海水的鹹腥味。顧愴的目光一直落在許悠悠的側臉上,怎麽看都看不夠,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,眼底的陰霾徹底散去,隻剩下溫柔的笑意。許悠悠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,微微側過頭,避開他的目光,臉頰泛起一絲淡淡的紅暈,左邊的小梨渦若隱若現。
    “這三天以來,你在這兒過得還好嗎?”顧愴率先打破了沉默,聲音溫柔,帶著小心翼翼的關切。
    “挺好的,”許悠悠笑了笑,目光望向遠處的海麵,“這裏很安靜,老板和同事都很照顧我,閑暇的時候就去海邊散散步,看看日出日落,日子過得很平靜。”
    顧愴聽著他的話,心裏既欣慰又心疼。欣慰的是,他在這裏過得安穩;心疼的是,他一個人在這裏,肯定受了不少苦。“以後不會了,”他輕輕握住許悠悠的手,掌心的溫度滾燙,“以後有我在,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。不管遇到什麽事,我們都一起麵對,好不好?”
    許悠悠的手微微一僵,隨即輕輕反握住他的手,指尖傳來的溫度讓他無比安心。他轉過頭,看著顧愴真摯的眼眸,用力點了點頭,臉上露出了一年來最燦爛的笑容,梨渦深陷:“好。”
    陽光灑在兩人交握的手上,海風拂起他們的衣角,遠處的海浪聲聲不息,像是在訴說著這遲來的重逢與未來的期許。顧愴看著身邊人的笑容,心裏充滿了慶幸——慶幸自己沒有放棄,慶幸終於找到了他,往後餘生,他再也不會放開這隻手了。
    作者有話要說
    各位讀者寶寶們,看到顧愴和許悠悠終於重逢相擁的那一刻,老母親的心簡直要化了!
    從顧愴在機場慌慌張張趕航班,到在舟山街頭頂著大太陽一家家打聽,再到聽到“潮聲閣”名字時眼裏迸出的光,每一筆都寫得我又心疼又著急——心疼顧愴這三天的煎熬和趕路的狼狽,更著急他能不能早點摸到許悠悠的蹤跡。尤其是寫顧愴抱著許悠悠哭著說“我好想你”的時候,鍵盤都差點被我的眼淚打濕,咱就是說,誰能拒絕一個在外是高冷總裁、在愛人麵前卻脆弱得像個孩子的顧愴啊!
    許悠悠這孩子也讓我心疼,一個人在舟山安安靜靜過了三天,看著灑脫卻肯定藏著思念,不然也不會在看到顧愴的瞬間就慌了神。還好這倆孩子最終沒錯過,沒讓這三天的等待白費。
    後麵的劇情呢,老母親已經在琢磨了,肯定少不了兩人慢慢解開過往的心結,顧愴變著法兒彌補許悠悠,還有在舟山的小日子裏那些甜絲絲的細節——比如顧愴笨拙地幫許悠悠幹活被老板調侃,比如兩人傍晚去海邊散步聊這三天的遺憾。
    總之啊,老母親隻有一個心願:讓這倆孩子好好的,少點波折,多點甜!你們要是有啥想看的小情節,也可以留言告訴我,老母親一定盡量安排~咱們下一章接著看這對苦盡甘來的小情侶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