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 第 9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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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雖然文字上顯示的反應還算平靜,但在這種事情上,能讓她表現出好奇就已經實屬不易,更別提還能由著人接著往下說!
    【哈哈哈哈哈哈哈】
    陶傾清當即大笑起來:【老母親般慈祥的微笑.jpg】
    又故弄玄虛,特意等了會兒才欣然揭秘:【當然是謝謝啦!】
    【你以為是什麽?】
    【蘇老師真美?跟我真配嗎?】
    蘇途:“……”
    倒也不必。
    許是感冒的原因,她臉頰微滾。
    想到他突然收到兩張和自己的合影,不僅沒感到莫名其妙,居然還對人說謝謝?心裏也隱隱有些微妙。
    搞不懂他的腦回路,隻能切換對話框,想解釋說大家就是鬧著玩的,希望他不要介意。
    字打好了,又怎麽看怎麽像在欲蓋彌彰,反而顯得可疑。
    未免多說多錯,最後又盡數刪除,還很是機靈地說服自己:
    嗯…
    假裝不知道。
    也不失為一種好的處理方式。
    這麽想著,心裏又生出些小聰明耍到點子上的自我愉悅,切回來和陶傾清交代:
    【周一上午可以排兩個量房,月嘉趙旋一組,我和陳唯舟一組,之後的空檔晚點理好發你】
    【異地的暫時接不了,婉拒即可】
    爆單當然是件好事。
    但工作室的體量擺在那裏,也就有個很現實的問題:消化不了。
    有過擴張的想法,可一來,單量不夠穩定,她怕養不起人家;二來,凡是有點水平的設計師,大概率也是看不上她這座小廟的。
    就連助理和實習生,都是機緣巧合才招到的,暫時也還達不到獨立做方案的水平。
    所以她更加沒有偷懶的資格。
    歎了口氣,又從沙發上爬起來。
    認命般回到工作台前,扯過早已涼透的外賣,癟著嘴強迫自己果腹,以免革命尚未成功,她就要先行死機。
    周一早上八點的鬧鍾。
    蘇途驚醒時整個人都是懵的,大腦像飄在雲端,身體卻像灌了鉛,誰也不肯聽誰的。
    等到她終於組裝好自己,迷蒙著眼,邁著沉重步伐,完成上午的量房工作,回到工作室時,又極巧地和等不到人、正欲離開的楊浩迎麵碰上。
    他晦氣的神情頓時爽朗起來:“蘇老師回來啦。”
    蘇途:“……”
    今天四人同時外出,隻有陶傾清留在工作室鎮場,剛說完她可能一整天都不會回來,就當場破功。
    登時便心有不甘地站起來,想要力挽狂瀾,卻被眼神製止。
    蘇途不惱反笑,態度也可謂親和:“楊總是有什麽事嗎?”
    “啊,其實也沒什麽。”
    楊浩還想裝大度地迂回一會兒:“這不閑著呢嘛,就隨便下來看看。”
    蘇途也很給麵子:“那您坐,我先上去忙了。”
    “欸——”
    楊浩趕忙攔人:“有事有事!”
    蘇途停下:“您說。”
    被如此正式地架到這裏,他一時又有點難以啟齒,想表現得不當回事,開口卻終究還是帶著較量:“我就是想問問。”
    “你和那個時述,熟嗎?”
    “不熟。”
    蘇途一副並未被所謂的冠軍光環吸引的理性模樣,果斷道:“普通客戶。”
    這反應無疑讓楊浩驚喜:“我就說嘛!你就不是那麽不切實際的人,又怎麽可能會被一頓下午茶收買!”
    更助長了他的主場姿態,像已經扳回一城似的:“既然這樣,那我認為我們還是不要隨便接受別人的示好才是。”
    “尤其下午茶這種東西,本來也沒多少錢,想吃自己買就是了,根本沒必要去承別人的情,一點小事還搞得牽扯不清的,是不是也不太好看?”
    “確實。”
    蘇途聞言,同樣感到驚喜:“我本來還在苦惱,該怎麽跟你提這件事才好,沒想到楊總的想法居然跟我是一樣的。”
    楊浩一愣。
    心態不由有些升華:“你也是這樣想的?”
    蘇途點頭:“當然。”
    “那天下午我就已經覺得不妥了,所以特意讓小陶去查了一下,威爾遜的下午茶,單份售價是598。”
    她解鎖手機,調出相應界麵展示給他看:“您那邊要了32份,算下來一共是19136。”
    緊接著又打開收款碼,微微一笑:“您看,現在轉我方便嗎?”
    楊浩眼皮一跳:“……”
    差點脫口而出,一頓下午茶兩萬塊,你是要去搶嗎?!!
    蘇途也全當沒看出來,還在給他戴高帽:“我知道楊總一向大方,對員工也很體恤,而且下午茶這種東西,本來也沒多少錢,要是連這點小事都牽扯不清,再落人口實肯定不好。”
    見他還是不動,她又切出收款界麵,以退為進:“您要是不放心讓我轉交,我也可以當麵給他打電話。”
    “我們一起跟他確認下,這筆錢是你要還給他的,這樣可以嗎?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蘇途點擊收款。
    滿臉無辜地將人送走,直到轉身上樓,才露出一絲狡黠,打開對話框,把收到的數額原封不動轉出去。
    而後短暫思忖了下。
    沒等想好怎麽解釋這筆錢的由來,對麵就回了消息:【?】
    蘇途愣了愣,邊疑惑運動員平時訓練都隨身帶著手機嗎,邊快速打字:【上周五的下午茶錢】
    【您是甲方,請客是應該的】
    【那作為乙方,我應該也有為您控製預算,以免造成不必要損失的責任】
    時述:【所以?】
    蘇途剛通過自己的聰明才智把錢要回來,心裏難免還有點兒未盡的得意與膨脹,又因為隔著屏幕,不由地跳脫了些:【所以你請你該請的客,我挽回我該挽回的損失】
    【請甲方尊重乙方的勞動成果】
    【快收款吧~】
    隔了幾秒,時述照做。
    她笑著準備放下手機,對麵又跳出新消息:【晚上有時間嗎】
    蘇途笑意凝滯:“……”
    想到積壓的工作量,說不上煩躁與否,卻多少也有些頭疼:【您是對方案有什麽想法嗎?】
    時述:【嗯】
    【有些細節想和你討論】
    蘇途歎了口氣,認命道:【好的】
    【那今晚幾點?是您到工作室來,還是我去找您?】
    他言簡意賅:【六點】
    【位置:年豐魚莊】
    想起自己昨晚剛發的微博,又奇妙的與之重合,蘇途微微一滯:“……”
    要不是此前根本就不認識。
    她估計都要懷疑,他暗戀的人其實就是自己了。
    傍晚時分。
    蘇途被侍者引進雅座時,時述正坐在屏風中央,還是一身簡單的休閑裝束,短發修剪利落,尤顯得輪廓硬挺,眉骨深邃。
    桌上活魚咕嚕嚕冒著熱氣,伴隨幾道清炒時蔬的香味,一窩蜂鑽入鼻尖,已有些將意誌摧毀的意思。
    時述還把菜單推放過去:“看看,還需要什麽。”
    當著麵,蘇途還是略顯局促,靦腆抿了抿唇:“不用了,已經點了很多。”
    時述手還壓在菜單上,聞聲抬眸:“不舒服?”
    “昂…”
    蘇途怔了怔,這才想起自己的聲音是啞的:“有點感冒。”
    不僅如此,麵色也有些煞白,眼底卻是一層青黑,遮得眼尾淚痣都顯得淡了。
    時述眉心微蹙:“去看了嗎。”
    蘇途解釋:“沒那麽嚴重,已經快好了……”
    說著又想起趙旋好像提過,運動員要是生病是不能隨便吃藥的,所以對傳染源尤其忌諱。
    她話音頓住,趕忙從包裏翻出口罩,戴上之後又挪動位置,坐到他斜對麵說:“那個……”
    “要不你直接把問題說下,我聽完就走?或者之後再微信發我也行。”
    他卻不予理會:“什麽症狀。”
    蘇途眨了眨眼,意思是症狀較輕的話就沒事?
    也沒敢隱瞞,想了下便說:“就…腦子有點懵懵的,鼻塞,還有點畏寒。”
    他追問:“沒發燒?”
    蘇途搖頭:“沒有。”
    見她不似說謊,時述這才收回視線,像默許這種輕症可以留下,伸手舀了碗魚湯,放到正對麵的位置。
    聲線冷硬:“口罩摘了,坐回來。”
    蘇途卻還是有點猶豫:“雖然不太嚴重,但以防萬一,要不我還是……”
    “我在休假。”
    時述打斷,又報備似的補充:“九月之前都是。”
    蘇途沒懂:“啊?”
    時述:“可以傳染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雖然但是。
    這是什麽非湊不可的熱鬧嗎?
    蘇途還想說些什麽,可視線對上,又輕易敗下陣來,最後還是摘了口罩,坐回原位。
    又在他的眼神施壓中,自覺拎起調羹,悶聲嚐了一口。
    鯽魚的鮮香滾入喉間,熨帖著綿軟身體,令她自內而發恢複一點力氣,眼睛也因此亮了幾分。
    再小心抬眼,朝他看去時,無端便有種“聽話吃飯後,暗戳戳求表揚”的乖軟。
    看得人心間一軟,不由地想伸手順毛:“好喝?”
    她呐呐點頭,如實道:“嗯,很鮮。”
    他亦不吝獎勵:“下次可以再來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蘇途麵頰微潤,總覺得每次和他獨處,都有點兒另人難以招架、又沒法深想的怪異。
    不知該說些什麽,隻能悶頭繼續喝湯。
    一直到瓷碗見底,才隱約想起好像還有正事沒談。
    抬頭正欲開口,一扇屏風之隔的地方,就傳來了道還算熟悉的聲音:“吳總,這邊請。”
    蘇途怔了一下,聽到座椅移動的聲響。
    卓雪峰拉開主座,將人引入主位,熟稔介紹起這家魚莊如何上佳,請他一定好好品嚐後,又招手差侍者要了兩瓶飛天。
    小酌幾杯,不出意外的,又聊起了金利這次位於C市的項目,與試圖參與競標的蘇途。
    “……這種級別的項目,競標絕對是應該的,比創意嘛,誰行誰上,也不能因為我們合作的次數多,就不允許別人競爭。”
    “但就算是競爭,那是不是也得挑些經過市場驗證的大公司,才更有保障?像名單上的棲川啊、安縵啊,我覺得都很合理,就是沒太搞懂,最後怎麽還有個小工作室也參與進來了?”
    “當然啊,我不是在質疑,就是想請教下您,這事是不是哪位領導的‘授意’啊?”
    “什麽領導啊。”
    吳文才喝開了,也沒覺得有什麽可避諱的:“就是喬悅給塞進來的,說是能力不錯,反正是競標,多她一個不多,聽聽也沒壞處。”
    卓雪峰做出虛驚一場的樣子:“噢,原來不是您啊。”
    “那就好、那就好。”
    吳文才果然聽出話外音:“怎麽,有隱情?”
    卓雪峰猶豫道:“其實有些公司內部的事,本來是不方便說的,但我仔細想了想,您畢竟是這次項目的負責人,要是因為我的隱瞞,最後真出了什麽事,這責任誰又擔得起呀。”
    吳文才皺眉:“到底什麽事!”
    卓雪峰歎了口氣,這才下定決心說:“就那個小工作室,老板叫蘇途的,您也見過,以前是我手底下的主案。”
    “這不去年,因為對外泄露了還在保密階段的項目方案,直接導致公司損失了幾百萬,就被行業給除名了嘛。”
    “您想她年紀輕輕的,怎麽就敢前腳剛走,後腳就自立門戶的?可不就是走投無路,沒辦法了嗎!”
    “您說,要是我沒把這事告訴您,最後萬一還真讓她給中標了,那這幾十億的項目要出了問題,責任最後不都得落到您頭上嗎?”
    這事吳文才也隱約聽過風聲,隻是沒有將其對號入座過,好在他本來也沒把那小工作室放在眼裏。
    雖也看得出他是在排除異己,但這事畢竟也與自己息息相關,倒也不吝再賣他個人情:“你放心,這次雖說是競標,但最後要選哪家公司,我也自有考量。”
    “你就把心放回肚子裏,提前想想,該安排哪位設計師來做這個項目就好。”
    內定的意味已足夠明顯。
    卓雪峰聞言,自是連連應和,又殷切起身倒酒……
    蘇途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議論,早在離開觀隅前,卓雪峰就曾當麵放話,要是敢走,一定讓她在這個圈子混不下去。
    她其實也無甚所謂,因為工作室的定位和觀隅並不相同,過去一年也沒有過業務衝突,這次要不是喬悅力薦,她也沒想過要回來走這條路。
    隻是當著自己客戶的麵,露了這樣的難堪,就不免有些慘烈了。
    沒誰會願意和人品存疑的人合作。
    就算簽了合同也一樣。
    “蘇老師。”
    時述果然喊她,聲線平直,透著冷意:“最近在準備競標?”
    多神奇。
    議論聲竟就此打住。
    蘇途苦笑了下:“嗯。”
    甚至還有心情琢磨,倒是省了問他還有什麽細節需要討論了。
    時述點頭,伸手接過見底的湯碗,忽而又問:“市監局電話知道麽?”
    蘇途:“……”
    他將湯盛至八分滿,不輕不重放回她麵前,用剛夠隔壁聽清的聲量,看著她說:“競標結束。”
    “我幫你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