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 第77章 合不合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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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薑塵的質問,如同驚雷炸響,讓齊聲身形微微一滯。
    他穩住心神,再次抱拳,語氣依舊試圖維持那套固守的邏輯。
    “大人息怒,末將以為,此事真偽,於大局而言,區別實則不大。”
    他抬手指向帳外雄關,聲音沉穩的開口。
    “縱使為真,憑此地天險,精圖縱有奇兵,亦難撼動分毫,他們孤軍懸於大漠,補給艱難,不過是徒耗國力罷了,於我無實質威脅。”
    他話鋒一轉,又麵漏顧慮的開口。
    “若此事為虛,我軍貿然派遣斥候越境查探,一旦行蹤暴露,反顯得我朝心懷叵測,主動挑釁,屆時引起精圖警覺,破壞兩國邦交,此等責任,誰人來負?末將實是……心係大局,力求穩妥。”
    “說得倒是冠冕堂皇,處處以大局為重啊,齊將軍。”
    薑塵語帶譏諷,不待他繼續闡述那套穩妥理論,便驟然打斷,聲音陡然拔高,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。
    “你身為邊軍主帥,你的首要職責是守土安疆,洞察敵情,為何不去確認?為何不派斥候?不查線索?不去弄清楚關外到底藏著什麽?!難道要等那支軍隊兵臨城下,刀架在脖子上,你才去確認真假嗎?!”
    “朝堂權衡,外交斡旋,那是文官宰相之事!與你何幹?!”
    他目光如寒冰利劍,直刺齊聲心底。
    “你究竟是鎮守國門的邊關大將,還是那群在京城裏隻懂得權衡利弊的酸腐文官?!”
    薑塵這一連串淩厲如疾風驟雨的質問,擲地有聲,字字如刀,劈開了齊聲那套滴水不漏的說辭。
    齊聲顯然未曾料到這位世子如此單刀直入,一時竟怔在當場。
    待薑塵話音落下,帳內陷入一片死寂。
    齊聲深吸一口氣,穩住心神,抱拳道。
    “大人教訓的是,末將……受教。”
    薑塵卻不給他喘息之機,話鋒如鬼魅般一轉,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。
    “對了,齊將軍可知,就在方才,常正宇常將軍,來我這兒告了你的狀?”
    “什麽?”
    齊聲聞聲猛地抬頭,漏出驚訝的表情。
    薑塵根本不給他發問的機會,隨意地一擺手,如同驅趕蚊蠅,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    “現在,不是議論是非的時候,立刻派遣最得力的斥候,給我探明關外那支軍隊的虛實,規模,動向!我要知道一切!”
    齊聲在原地僵立了一瞬,仿佛在權衡著什麽,最終深深看了薑塵一眼,沉聲應道。
    “末將……遵命,既是欽差大人之令,末將這便去安排精銳斥候,即刻出關查探。”
    說罷,他利落轉身,甲胄鏗鏘,大步離去。
    齊聲剛一離開,林妙音便忍不住蹙眉起身,語氣中帶著擔憂。
    “他刻意強調是遵欽差之令,分明是想將此事的所有幹係,都推到你一人身上。”
    “那又如何?”
    薑塵渾不在意地笑了笑,眼神銳利。
    “本就是我令他去的,他推與不推又有何幹係。”
    蕭蘭玉也麵露憂色,接話道。
    “可若真因此與精圖引發外交爭端,甚至兵戎相見,朝中那些禦史言官的彈劾,恐怕……”
    “那又如何?”
    薑塵再次重複了這句話,聲音不高,卻帶著北境特有的桀驁與底氣。
    “他精圖國,還是刺殺本世子的頭號嫌疑人,我身為苦主,派人去查查想害我之人的底細,有何不可?”
    看著薑塵那副模樣,蕭蘭玉唇瓣微動,最終卻隻是蹙了蹙眉,將話語咽了回去。
    見帳內暫無事議,便轉身回了為她準備的營帳。
    薑塵則是在那鋪設柔軟的床榻邊坐下,指尖拂過光滑冰涼的絲綢枕麵。
    臉上浮現一絲玩味的笑意,對一旁的林妙音開口道。
    “高床軟枕,錦衾絲帳,在這西境之地,倒是難得一見的奢華,齊將軍,確實是很懂得待客之道啊。”
    次日清晨,天光微熹,薑塵剛起身整理完畢。
    便聽見齊聲那標誌性的沉穩聲音在帳外響起,隻是這一次,那聲音裏似乎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。
    “欽差大人,公主殿下,末將齊聲,有要事求見。”
    薑塵整了整衣袍,從容步出帳外,隻見蕭蘭玉也已聞聲而出。
    齊聲見到二人,立刻上前一步,抱拳行禮,語氣比往日更為急促。
    “欽差大人,公主殿下,末將昨日奉命,派遣斥候前往查探,出發前已嚴令,無論有無發現,務必於今日寅時回稟,或派人回報,或以信鴿傳書。”
    他話語一頓,眉頭緊緊鎖起,聲音沉了下去。
    “但,直至此刻,已近午時,末將派出去的十名精銳斥候,竟皆杳無音訊,如同石沉大海!”
    “失蹤了?”
    薑塵眼眸微眯。
    “是!”
    齊聲肯定道,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凝重。
    “這十人皆是軍中老練斥候,百裏挑一的好手,經驗豐富,且為保險起見,乃是分散行事,然而,竟無一人傳回任何消息,此事,極不尋常!”
    薑塵聞言,卻並未立刻顯露出驚容,反而語氣平淡,帶著一絲審視。
    “斥候行事,首重隱秘,為免暴露行蹤,暫時與大軍中斷聯係,雖不常見,倒也並非絕無可能,如今隻過了一夜,齊將軍是否,有些過於焦急了?”
    齊聲深吸一口氣,壓下情緒,沉聲道。
    “欽差大人言之有理,或許是末將多慮了,那……末將便繼續耐心等候消息。”
    “等候?”
    薑塵聞言眉梢一挑,捕捉到了他話語中的關鍵,語氣陡然轉厲。
    “難道齊將軍麾下,除了這幾名派出去的斥候,在西境經營多年,就再沒有其他後手?在精圖國內,就未曾安插過任何暗線,探子?!如今十人失聯,你竟告訴我,除了幹等,別無他法?”
    齊聲被這突兀而尖銳的反問釘在原地,喉頭一哽,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。
    “這……精圖與我朝素來邦交和睦,表麵文章做得十足,末將……末將也是為了避免授人以柄,多生事端,故而未曾行此……多餘之舉。”
    “邦交和睦?”
    薑塵仿佛聽到了什麽極其可笑的事情,他向前踱了一步,目光如冰冷的探針,直刺齊聲眼底。
    “那齊將軍不妨猜猜,在我們這邊,在這荒魂關內外,涼州荒州,乃至你的軍中……有沒有精圖安插的探子,眼線?”
    他根本不待齊聲回答,便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,語氣輕緩,卻帶著千鈞之力。
    “齊將軍,你出身將門,世代簪纓,難道連知己知彼這為將者最基本的道理都忘了?連在潛在敵國布設耳目這等常規手段都棄之不用?”
    他的聲音陡然轉冷,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壓迫。
    “你告訴我,一個連敵人底細都懶得去摸清的邊軍主帥,一個將自身耳目主動蒙蔽起來的守關大將,我現在懷疑你是在刻意欺瞞於我,甚至欺瞞於朝廷,這個推斷,是不是合情合理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