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1章 對自己的行為負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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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周譯神色平靜地看了大哥、二哥一眼,聲音卻沉穩有力:
    “以後家裏要是有事,需要出錢的地方,告訴我一聲。該我出的那一份,我一定會承擔。”
    這一句話,讓屋子裏一時安靜下來。
    周母原本張了張嘴,想要插話,可對上周譯那冷冽的目光,話生生堵在喉嚨裏,隻覺得心口發虛。
    緊接著,周譯緩緩站起身,抬眸掃過眾人,聲音忽然柔和下來:“我當爸爸了。知微是十月份生的,生了一對龍鳳胎,一個姐姐,一個弟弟,快兩個月了。”
    話音落下,屋子裏再次炸開。
    周證最先回過神,整個人愣了一下,隨即眼裏亮起真切的笑意:“這是大喜事兒啊!老四,恭喜你!等孩子大點了,可得抱回來給我們看看。”
    周評的臉色卻變得有些微妙,眼神閃爍,似乎摻雜著震驚、複雜和一絲隱隱的不滿:“你咋不早點說?這種事兒……咋能藏著呢?”
    周父怔怔地望著他,嘴唇動了動,卻沒發出聲音。
    周母更是呆若木雞,整個人僵在椅子上,臉色一陣青一陣白。她萬萬沒想到,那個自己百般阻撓、嫌棄的“狐狸精”,居然已經替老四生下了一雙兒女——而且還是龍鳳胎。
    她心口翻湧,想說什麽,卻怎麽都說不出口。
    周譯目光淡淡掠過父母,沒有再多看他們一眼。仿佛這一屋子人裏,除了二哥,已不值得他耗費過多心神。
    他隻是與周證輕輕點了點頭,隨後抬腳,大步朝門外走去。
    冷風從門縫鑽進來,吹散了爐火的熱氣。
    留在屋裏的人,一個個神色各異,卻無一人再敢開口阻攔。
    快要走到周家門口時,耳邊忽然響起一聲清脆的喊聲:“四叔!”
    周譯回頭,見小侄女周瓊正跑過來,氣喘籲籲。
    小丫頭把手裏攥著的布娃娃塞進他懷裏,仰著臉,認認真真地說:“四叔,這是給妹妹的。”
    說完,她又低下頭,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:“隻有一個。”
    周譯怔了怔,胸口忽然一暖。
    他彎下腰,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,唇角勾出這一趟回家以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:“謝謝小瓊。”
    娃娃輕輕放在懷裏,沉甸甸的,比他剛才承受的冷言冷語,更讓他心頭溫熱。
    他轉身走出去,背影在寒風中挺直堅定,像是終於與這個家真正劃開了一道界限。
    周譯回到縣裏,手裏緊緊攥著那張昨天高考結束後發下來的《高等學校招生誌願表》。紙張在他掌心裏被捏出細細的褶皺,卻讓他莫名有些踏實。
    這一年的高考,報誌願不是出分之後,而是采取“考後估分填報”。
    自從恢複高考的消息下達,到正式組織考試,也不過一兩個月的工夫。若等到所有試卷評完再來填報誌願,錄取工作必然拖延,春季入學的目標根本無法實現。
    於是,考生隻能憑著自己的估分和感覺,先行報考。
    夜幕降臨,他走到招待所的前台,熟練地撥出那個早已爛熟於心的號碼。嘟聲響起,直到那一頭傳來熟悉的聲音,他心口那根緊繃了一天的弦才慢慢鬆開。
    “知微,是我。”
    聽見他的聲音,林知微像是鬆了口氣,輕輕笑了一聲,問他考試的情況。
    周譯沒有在電話中提起周家的風波,隻是專注於眼下這件最重要的事。
    林知微說:“我覺得自己考得不錯,想報北大。”語氣裏帶著一絲小心翼翼,卻又有掩不住的期待。
    周譯握著聽筒,唇角勾起:“我也覺得自己考得不錯,感覺可以大膽點,試試清華的工業自動化。”
    林知微愣了愣,隨即忍不住笑出聲來:“咱倆是不是太自信了?一個清華,一個北大。”
    “有什麽不敢的呢?”周譯也笑,笑聲裏帶著年輕人的篤定。
    說起同伴,周譯又問起悠悠和李津。
    “悠悠準備報人大。”林知微說,“李津和你一樣,他是鐵了心要做父親的學生。”
    電話那頭,兩人隔著長長的線路輕聲交談,仿佛之間的距離被縮短了許多。
    周譯低聲說:“我明天交完誌願表,就回北京。”
    林知微沉默了一瞬,輕聲應道:“嗯。我和寶寶們都想你了。現在兩個孩子都會趴著抬頭了,可精神了。”
    聽著她溫柔的聲音,又聽到旁邊嬰兒“啊啊”的奶聲,仿佛軟糯的氣息隔著話筒也能傳來。
    周譯心裏忽然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滿足。他忽然覺得,今天所經曆的一切,似乎都在此刻被治愈。
    離開縣城前,周譯給公安局遞了一封舉報信。
    他在周家說過的,所謂的“徐廠長要報案”,其實隻是詐周母,逼她承認。
    但是徐家不報案,並不意味著這件事就能當作沒有發生,更不能輕描淡寫地掩蓋過去。
    如果那天喝下那碗湯的人不是三姐夫,而是他自己呢?
    那現在躺在醫院裏的,就會是他。
    那場突如其來的“意外”,或許會像知微夢中預示的那樣,徹底改變他的命運——他失去參加高考的機會,失去通往大學的大門。那樣的結局,他甚至不敢想象。
    周譯一向自認不是聖母。他堅信,每一個人都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。周母做錯了事,就該承擔後果。
    對周母而言,這件事雖然沒造成不可挽回的嚴重後果,受害人是她女婿,徐家出於親戚情分不會深究。
    最終大概率的結果,周母隻是被公安局拘留幾日,接受教育訓誡,再放出來。但是,那也正是她理應承擔的。
    而李麗——另一個在暗處推波助瀾的人。
    周母一口咬定主意是她出的,可惜沒有實證。隻要李麗死不承認,她就無法被定罪。警方大概率會在詢問後很快放人。
    可周譯要的,是警車開進秀水村,是村裏人抬頭看見、低聲議論的那一幕——讓所有人都清楚,誰在暗地裏動了心思,誰差點壞了別人一生。
    有了這一幕,就足夠了。
    即便李麗最終平安無事走出來,她在秀水村的名聲,也再難回到從前。
    周譯目光沉沉,轉身離開公安局時,心裏卻莫名輕鬆。
    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,不是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