靈田。
    並不在雜役處，而是位於外門的一處偏僻山坡，眾人一連走了半個多時辰，這才勉強看到上工的地方。
    當看到那片所謂的靈田，林凡頓時就樂了。
    這哪是什麽靈田，分明就是塊營養不良的黃土地，稀稀拉拉長著幾棵蔫頭耷腦的稻穀，雜草倒是長得挺茂盛，幾乎有一人高。
    監工的張管事是個幹瘦的中年男子，眼神銳利得像鷹，背著手在田埂上踱步，誰稍微慢點，就是一通嗬斥。
    剛到地方。
    眾人就立刻進入忙碌狀態。
    林凡也不例外，他選了處靈田角落，手裏拿著特製小鋤頭，開始了一天的勞作。
    不過，相較於其他人，林凡就仿佛是開了零點五倍速一般，動作慢得出奇，往往是別人鋤完一壟地，他可能連三分之一都沒搞定。
    而且他專門挑雜草茂盛的地方，草高林密，很難發現他在幹嘛。
    同時密切關注張管事動向，動作像極了考場上隨時準備剽竊的考生。
    張管事的目光掃過他好幾次，每次林凡都適時地表現出氣喘籲籲，汗流浹背、感覺隨時可能累暈過去。
    見狀，張管事也不好再說什麽。
    “哼，又一個沒用的廢物。”
    最終，張管事嫌棄地嘟囔一聲，監督重點，放在了那些看起來還想努力表現的雜役身上。
    完美！
    林凡默默在心裏給自己點了個讚。
    功勞是別人的，身體才是自己的，這一點，林凡看得很透。
    一整天，他就在這種積極工作的狀態下度過。
    效率低得令人發指，但態度端正得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。
    我一直沒停啊，就是效率慢，我有啥辦法？
    身體差嘛！
    收工的時候，他果然又被訓斥了幾句。
    但懲罰？沒有。
    跟那些偷懶被抓現行的家夥比起來，他這種屬於先天性不行，主觀上已經非常努力了，情有可原。
    又是兩個硬饃饃下肚後，眾人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到小院。
    林凡倒沒什麽。
    相比起昨天來說，今天要好受得多。
    特別是在他一陣努力工作下，肌肉連點酸痛都沒有。
    靈田除草，並不是隻幹一天。
    青雲宗外門有低等靈田上千畝，高貴的外門弟子自然不可能幹除草的活，因此便全部落在了雜役身上。
    雜役們也樂在其中，除了活比砍柴挑水輕鬆外。
    有時候還能在靈田裏撿到外門弟子不要的靈米，聽撿到的人說，一粒靈米下肚，勝過萬千山珍海味。
    不過。
    林凡對此卻毫無興趣，繼續整天“賣力”地幹著活。
    晚上再抽空起來練一個時辰的引氣鍛體訣。
    不貪多，不急躁。
    身懷長生道果，他也不著急，避免急功近利，把身體搞垮。
    於是。
    在接下來的日子裏，青雲宗雜役處出現了一道奇特的風景線。
    別的雜役幹活是為了吃飯，而林凡幹活，隻是為了更好地磨洋工和了解修行世界。
    別的雜役修煉時，是廢寢忘食，爭取早日突破煉體三層。
    而林凡修煉，一個時辰不多不少，仿佛多修煉一息，就是對他的極不尊重。
    如此行事，看得旁人嘖嘖稱奇，暗道今後一定要離這人遠一點，免得被這股頹廢之氣影響。
    別的雜役偶爾還會幻想一下被哪位長老看中，一飛衝天。
    林凡則徹底斷絕了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，一心隻想著怎麽讓自己的“雜役”身份更穩固、更不起眼。
    他甚至，開始有意識地經營起，自己“老實木訥、身體孱弱但態度認真”的人設。
    見到誰都唯唯諾諾，分配任務從不挑剔，偶爾被欺負也逆來順受，最多晚上回去對著月亮默默記個小本子。
    康元三百四十五年，三月十二，小雨。
    王師兄那巴子，今天踹了我一腳，害我又要重新洗衣服，哼，此仇不報非君子。他目前還沒突破煉體三重，看樣子天賦平平，此仇……先記著，等八十年後再說。
    康元三百四十五年，三月二十，天晴。
    可喜可賀，二狗子昨夜成功感悟氣感，向他討教一番，沒什麽好請的，中午隻分給他半個饃饃。
    康元三百四十五年，四月十八，天晴。
    今天是個好天氣，砍柴時撿到隻肥兔子，晚上和二狗子他們拿火烤了，雖然沒孜然辣椒麵，但真香，好久沒吃肉，連骨頭都嚼碎了咽下去。
    康元三百四十五年，五月初一，陰天。
    王師兄又來找事，最近他脾氣越來越暴躁，聽別人說，是老相好跟人跑了，那人是外門弟子，還把他打了一頓。這段時間躲著他，免得殃及池魚。
    康元三百四十五年，六月二十，小雨。
    出山砍柴，遠遠看到幾個外門弟子圍剿妖獸，老天爺，那妖獸長得比大象還壯，尖牙利齒，有個家夥一個照麵就被妖獸吞了，骨頭都沒留下。
    宗門外麵果然很危險，還好雜役不用出去獵殺妖獸。
    我一定要焊死雜役這個位置，天王老子來了，我也要端牢這碗飯。
    康元三百四十五年，七月初八，天晴。
    大吉大利，總算感悟到氣感。
    比同鋪人晚了小一個月，但沒關係，細水長流，總能趕上他們。
    …………
    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。
    林凡過得很有規律。
    白天上工摸魚，晚上寫日記，外加修煉一個時辰。
    時光荏苒。
    光陰似箭。
    眨眼間便是一年時間幽幽即逝。
    林凡的《引氣鍛體訣》進展龜速，但好歹能引氣入體，身體似乎也強壯了那麽一絲絲，至少挑水沒那麽容易腰酸背痛了。
    他對這個雜役處也越來越熟悉，哪裏活最輕，哪個管事最好糊弄，什麽時候可以去樹林抓兔子，他都門清。
    林凡就像一顆被扔進石頭堆裏的鵝卵石，完美地融入了環境，不起眼到了極致。
    天賦差，又不努力，自然不會有人關注他。
    活脫脫的小透明。
    直到這一天，雜役處突然熱鬧了起來。
    據說，是外門的一位長老要來挑選幾個機靈點的雜役，去他的藥園幫忙。
    消息一出，整個雜役處瞬間沸騰了！
    去長老的藥園！
    那可是肥差啊！
    不僅靈氣更濃鬱，修煉起來事半功倍，說不定還能得到賞賜，甚至被賜下更好的功法！
    所有有點想法的雜役都開始拚命表現，幹活格外賣力，見到管事就點頭哈腰，恨不得把“機靈”兩個字刻在腦門上。
    王扒皮之類的管事們也忙碌起來。
    別看這些雜役不怎麽樣，但千百個人裏，總會有那麽一些家境殷實的存在，此時不撈，更待何時。
    整個雜役處，都彌漫著一股躁動不安的氣息。
    隻有林凡，聽到這個消息後，心裏“咯噔”一下。
    藥園？長老？
    聽起來機遇很大，但風險更大啊！
    靠近大佬，萬一不小心說錯話做錯事，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。
    而且人一多，眼就雜，他這長生不老的秘密雖然隱藏得深，但鬼知道長老會不會看出點什麽。
    不行！
    這渾水，絕對不能蹚！
    必須苟住！
    等到了挑人那一天。
    王扒皮等一眾管事，將送了禮的安排在廣場最前麵，等待長老挑選。
    其他人雖然選不到好位置，但也拚命往前麵擠，蹦蹦跳跳，紛紛高舉雙手，試圖引起長老的注意。
    至於林凡。
    則悄無聲息地躲在人群最後麵，努力降低存在感，同時心中默默祈禱：“看不見我，看不見我，我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透明，選誰都不可能選我……”
    然而。
    有時候，事情的發展，總是會出乎所有人意料。
    特別是當你，非常想要躲開什麽的時候，它往往就會精準地找上門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