約莫半柱香後，火光漸熄，營地重新陷入死寂。
    但空氣中，卻隱隱傳來一股血腥氣。
    林凡暗自搖頭，這和他無關，天塌陷了，自有高個子盯著，還輪不到他一個小小的煉體五層修士。
    一夜無話。
    次日清晨，林凡準時醒來。
    他沒有看見雲起的人，不過從房間傳來的動靜，想必還在打坐恢複。
    出了石屋，林凡看見有不少人圍在一個公告欄前，腳步微微一頓。
    公告欄上貼著一張新告示，看樣子應該是剛貼上去不久。
    “昨夜子時，礦洞三層東區發生魔氣噴發，值守弟子王猛、李四等七人殉職。
    現征調煉體五層以上弟子十名，組成‘清障隊’，每日子時入礦清理魔氣殘骸。
    待遇：每日五塊靈石，完成十日者，獎貢獻點一欠。”
    圍觀弟子寥寥無幾，且個個麵色發白。
    “每日五塊靈石……這是買命錢啊。”
    “一千貢獻點，也得有命拿才行。”
    “聽說昨天那隊，進去七個，出來三個，還有一個瘋了。”
    聽眾身旁弟子的議論，林凡微微歎了口氣，所幸自己隻負責煉藥，不用去危險到礦洞。
    等了半個時辰左右。
    趙執事依然是昨天的口吻，聲音毫無波瀾，“今日任務照舊，四十五份。”
    沒人敢抱怨。
    林凡接過自己的那份，回到石屋。
    雲起已經醒了，正在清點藥材，臉色難看：“這批藥材，最多出三十份中等品質的藥散。”
    “宗門在逼我們。”
    林凡平靜道，“要麽透支潛力強行提純，要麽交出劣品受罰。”
    雲起咬牙：“這些雜碎……”
    話沒說完，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。兩人同時噤聲。
    趙執事出現在門口，臉上堆著假笑：“雲師侄，林師侄，忙著呢？”
    “趙執事。”雲起連忙起身行禮。
    林凡也跟著行禮，目光卻落在趙執事腰間，那裏掛著一塊木牌，上麵刻著三條黑蛇的徽記。
    “不必多禮。”趙執事擺擺手，踱步走進石屋，目光在兩人的丹爐和藥材上掃過，“昨日二位表現不錯，尤其是雲師侄，八瓶上品藥散，便是老夫也未必能輕易煉出。”
    雲起心中一驚，麵上卻賠笑：“僥幸，僥幸。”
    “是不是僥幸，老夫心裏有數。”
    趙執事話鋒一轉，“不過，光會煉丹可不夠。在這礦營，得懂得‘規矩’。”
    他走到林凡麵前，伸手拍了拍林凡的肩膀：“林師侄，聽說你控火不錯？有沒有興趣，幫老夫一個小忙？”
    林凡低頭：“執事請吩咐。”
    “簡單。”趙執事從懷中取出一張藥方，塞到林凡手中，“這是‘養氣散’的方子，老夫需要五十份。藥材嘛……就從你們今日的配額裏出。”
    雲起臉色一變。
    從他們的配額裏出，意味著今日任務更難完成。且養氣散雖是一品丹藥，煉製難度卻比三種基礎藥散高得多，極耗心神。
    這是明搶。
    林凡接過藥方，快速掃了一眼。
    方子沒問題，確實是養氣散的配方，但其中幾味藥材的配比略有古怪，多了一味“蛇信草”。
    蛇信草性寒，與養氣散的溫補藥性相衝，加進去隻會降低藥效，甚至產生輕微毒性。
    “執事……”雲起想說什麽。
    趙執事臉色一沉：“怎麽，不願意？”
    “願意。”林凡搶先開口，將藥方收好，“酉時前，弟子一定煉好。”
    趙執事這才露出滿意笑容：“識時務者為俊傑。好好幹，老夫不會虧待你們。”
    說完，他背著手踱步離開。
    等到腳步聲遠去，雲起猛地一拳砸在石台上：“欺人太甚！”
    林凡卻異常平靜。
    他展開藥方，仔細研究那味“蛇信草”的添加比例，正好是讓丹藥產生微毒，又不至於立刻發作的量。
    “這藥，不是給正常人吃的。”林凡低聲道。
    雲起一愣：“什麽意思？”
    “蛇信草性寒，與養氣散藥性相衝。
    少量添加會讓人靈力運轉遲滯，長期服用……”林凡頓了頓，“會損傷根基。”
    雲起倒吸一口涼氣：“他這是要……”
    “不知道。”林凡搖頭，“但既然他要，我們就煉，不過……”
    他從藥材堆裏挑出幾株品質最差的清心草和化瘀藤：“用這些來頂替被拿走的配額，足夠煉製今天的任務了。”
    “那品質……”
    “中等偏下，但勉強合格。”林凡開始分揀藥材，“總比交不出強。”
    雲起看著林凡熟練的動作，忽然問道：“林師弟，你好像一點都不慌？”
    林凡手上動作不停：“慌有什麽用？既然來了這裏，就得按這裏的規矩活。
    反抗不了，就盡量適應。”
    這話說得平靜，卻讓雲起心中泛起寒意。
    這個師弟，冷靜得可怕。
    接下來的時間，兩人埋頭煉藥。
    林凡將大部分精力放在養氣散上。
    他嚴格按照藥方煉製，甚至刻意將蛇信草的寒性激發得更充分些，既然趙執事想要這種“有問題”的丹藥，那就給他最好的。
    至於任務藥散，他隻用三成功力，煉出的全是中等偏下的品質，剛好卡在合格線上。
    雲起看在眼裏，心中越發覺得林凡深不可測。
    這種對藥性和火候的精準把控，絕非普通預備煉丹師能有。
    午時剛過，石屋外忽然傳來喧嘩聲。
    “讓開！都讓開！”
    “快抬到屋裏去！”
    林凡透過窗戶看去，隻見幾名弟子抬著三副擔架匆匆跑過。
    擔架上的人渾身是血，有人胸口塌陷，有人手臂扭曲成詭異角度，最嚴重的一個，整張臉都變成了青黑色，皮膚下似有東西在蠕動。
    “魔氣入體……”雲起低聲道，“沒救了。”
    果然，那三名傷員被直接抬進了營地西側一間獨立的石屋。
    門關上後，再沒打開。
    約莫一炷香後，兩名執事拖著三具用白布裹著的屍體出來，走向亂葬崗方向。
    整個過程安靜得詭異，沒有救治，沒有詢問，仿佛死的不是同門，隻是幾件破損的工具。
    林凡收回目光，繼續煉藥。
    但他的神識，卻悄然鎖定了那間獨立石屋——那裏有淡淡的陣法波動，隔絕內外。
    “那裏是……”雲起也注意到了。
    “禁閉室？”林凡沒有說完。
    兩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下來。
    酉時前一刻，林凡將五十瓶養氣散裝好，又將自己和雲起的任務藥散分別裝箱。
    趙執事準時出現在石屋外。
    他先收了其他人的藥散，對幾個明顯品質低劣的隻是皺了皺眉，沒說什麽。
    輪到林凡時，他重點檢查了養氣散。
    打開一瓶，藥香撲鼻，丹藥呈淡青色，表麵光滑。趙執事捏起一顆，放在鼻尖嗅了嗅，又用指甲刮下一點粉末嚐了嚐。
    “不錯。”他滿意點頭，將養氣散全部收走，這才看向任務藥散。
    隨意抽查兩瓶，見隻是中等偏下，趙執事眼中閃過一絲不屑，但還是揮揮手：“過了。”
    林凡低頭行禮，轉身離開。
    他能感覺到，背後有一道目光一直盯著自己，直到走進石屋。
    “他盯上你了。”雲起低聲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