淩玥離開的第三個月，青雲宗迎來了一場罕見的暴雪。靈植閣的靈田被厚厚的積雪覆蓋，連常年不謝的凝露蘭都裹上了一層白霜。陳凡站在窗邊，手裏握著那件淩玥留下的青布衣衫，指尖反複摩挲著布料上的紋路——他已經這樣站了半個時辰，目光始終落在窗外的雪地上，仿佛下一秒，淩玥就會穿著青布衣裙，踩著積雪走進來。
    “陳師兄，掌門請你去大殿一趟，說有重要的客人來了。”蘇曉棠頂著風雪跑進來，臉頰凍得通紅，語氣裏帶著一絲急切，“聽說是……是淩仙尊回來了！”
    “仙尊？”陳凡手裏的衣衫猛地掉在地上，他猛地轉過身，眼裏滿是震驚，“你說什麽？仙尊回來了？”
    “是啊！”蘇曉棠點點頭，“掌門說，淩仙尊重傷昏迷，剛被弟子們抬回青雲宗，現在就在大殿的偏殿裏，讓你趕緊過去。”
    陳凡沒有多想，轉身就朝著大殿的方向跑去。積雪在他腳下發出“咯吱”的聲響，他的心跳越來越快——淩仙尊回來了，那個他思念了三年的人，終於回來了。他甚至忘了去想，淩玥還在外麵，忘了他們還有一個未出世的孩子。
    大殿的偏殿裏，氣氛凝重。掌門和幾位長老圍在床邊，臉上滿是擔憂。床上躺著一個白衣女子，臉色蒼白如紙，嘴角還殘留著血跡，正是消失了三年的淩仙尊。她的左臂無力地垂在床邊，衣袖被鮮血染紅，顯然受了極重的傷。
    “仙尊！”陳凡衝進來，看著床上的淩仙尊，聲音帶著顫抖，“你怎麽樣？是誰傷了你？”
    “陳凡……”淩仙尊緩緩睜開眼睛，看到陳凡的瞬間，眼裏閃過一絲虛弱的光芒，“我……我沒事，隻是遇到了邪修……”
    話音剛落，她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，一口鮮血吐在白色的被褥上，格外刺眼。掌門急忙說道：“陳凡，仙尊傷勢過重，體內靈力紊亂，需要立刻用靈脈泉的泉水療傷，你快帶她去靈脈泉！”
    陳凡點點頭，小心翼翼地抱起淩仙尊，轉身就朝著靈脈泉的方向跑去。他的動作輕柔，仿佛抱著一件易碎的珍寶，完全沒注意到，身後長老們擔憂的眼神——他們都知道淩玥的事，也知道陳凡對淩玥的虧欠，可此刻，陳凡眼裏隻有重傷的淩仙尊。
    靈脈泉邊，霧氣繚繞。陳凡將淩仙尊輕輕放在泉邊的石頭上，運轉全身靈力，引導靈脈泉的泉水，緩緩注入淩仙尊的體內。泉水泛著淡淡的藍光，順著陳凡的指尖，流進淩仙尊的身體裏。
    “陳凡……對不起……”淩仙尊靠在陳凡懷裏，聲音虛弱，“三年前，我不是故意要離開的，我是被邪修追殺，被迫躲進了秘境，才一直沒能回來……”
    陳凡的心猛地一緊，低頭看著她蒼白的臉，心裏滿是心疼：“仙尊，別說了，先養好傷再說。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，我從來沒有怪過你。”
    就在這時，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，伴隨著女子的呼喊：“陳凡！你在哪裏？我的孩子……我的孩子快不行了！”
    陳凡猛地回頭，看到的是滿臉焦急、挺著大肚子的淩玥！她的衣服上沾著雪和泥土，頭發淩亂，臉色蒼白，一手捂著肚子，一手扶著旁邊的樹幹，正艱難地朝著靈脈泉跑來。
    “淩玥？你怎麽回來了？”陳凡的眼裏滿是震驚，他怎麽也沒想到，淩玥會在這個時候回來，而且還變成了這副模樣。
    淩玥沒有回答他的問題，隻是踉蹌著衝到他麵前，抓住他的胳膊，聲音帶著哭腔：“陳凡，救救我們的孩子！我剛才在村裏遇到邪修，他想抓我，我逃跑的時候摔了一跤，現在肚子好疼……孩子好像快不行了……你快救救他！”
    陳凡這才注意到，淩玥的裙擺上沾著血跡，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，呼吸也越來越急促。他的心裏瞬間慌了，想要伸手去扶淩玥，可懷裏還抱著重傷的淩仙尊，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麽辦。
    “陳凡，先救仙尊！”淩仙尊抓住陳凡的手，聲音虛弱卻帶著一絲急切，“我感覺邪修還在附近，若是他們來了，我們都活不了！”
    “可是淩玥和孩子……”陳凡看著淩玥痛苦的模樣，心裏滿是糾結。一邊是他思念了三年的淩仙尊，一邊是他虧欠良多的淩玥和未出世的孩子。
    “陳凡！你快救救孩子！他是你的骨肉啊！”淩玥的身體越來越虛弱，她的手從陳凡的胳膊上滑落，重重地摔在地上，“陳凡，我求你了……救救我們的孩子……”
    陳凡的心像被刀割一樣疼，他剛想放下淩仙尊，去救淩玥，卻聽到遠處傳來邪修的嘶吼聲：“淩仙尊，你跑不了了！今天我一定要殺了你！”
    “陳凡，快走！”淩仙尊猛地推開陳凡，“帶著我離開這裏，不然我們都得死！”
    陳凡看著越來越近的邪修，又看著地上痛苦掙紮的淩玥，心裏滿是絕望。他知道，他隻能選擇一個人。最終，他還是抱起了淩仙尊，轉身就朝著靈脈泉的深處跑去——他不能讓淩仙尊再受到傷害，他欠了淩仙尊太多，不能再失去她。
    “陳凡！你別走！救救我們的孩子！”淩玥趴在地上，看著陳凡遠去的背影，聲音撕心裂肺，“陳凡，你會後悔的！你一定會後悔的！”
    邪修很快就追上了淩玥，可他們的目標是淩仙尊，隻是隨手將淩玥打暈，就朝著陳凡逃跑的方向追去。淩玥趴在雪地上，意識漸漸模糊，她能感覺到，肚子裏的孩子在一點點失去氣息，那絲微弱的暖意，漸漸消失不見。
    另一邊，陳凡抱著淩仙尊，躲進了靈脈泉深處的一個山洞裏。山洞裏漆黑一片，隻有靈脈泉的泉水泛著淡淡的藍光。他將淩仙尊放在地上，運轉靈力，在山洞門口布下了一層防禦法陣。
    “仙尊，你沒事吧？”陳凡蹲在淩仙尊身邊，擔憂地問道。
    淩仙尊緩緩睜開眼睛，看著陳凡，眼裏滿是愧疚：“陳凡，對不起……是我害了你，也害了淩玥和孩子……”
    “仙尊，你別這麽說。”陳凡搖了搖頭，“是我自己的選擇，跟你沒關係。”
    “不，有關係。”淩仙尊歎了口氣，眼神裏滿是複雜，“其實，三年前我根本沒有被邪修追殺，我是故意離開的。我當時發現自己修煉出了岔子，需要閉關療傷，可我怕你擔心，又怕閉關期間青雲宗出意外，所以才編造了被邪修追殺的謊言，躲進了秘境。”
    陳凡的眼裏滿是震驚：“仙尊，你說什麽？你是故意離開的？”
    “是。”淩仙尊點點頭，聲音帶著一絲哽咽，“我沒想到，我的離開會給你帶來這麽多麻煩，更沒想到，你會遇到淩玥，還和她有了孩子。這次我回來，本想告訴你真相，卻沒想到遇到了真正的邪修，還連累了淩玥……”
    “所以，你早就知道淩玥的存在？”陳凡的聲音有些冰冷，他沒想到，自己思念了三年的人，竟然一直在欺騙他。
    “是，我在秘境裏的時候，通過靈鏡看到了你的一切。”淩仙尊的眼裏滿是愧疚，“我看到你和淩玥在靈植閣的日子，看到她為你擋妖獸，看到她懷著你的孩子離開……我知道，我對不起你，更對不起淩玥。這次我回來，就是想向你請罪，希望你能原諒我。”
    陳凡看著淩仙尊蒼白的臉，看著她眼裏的愧疚，心裏滿是複雜。他恨淩仙尊的欺騙，恨她的自私，可他更忘不了，三年來對她的思念，忘不了他們曾經一起度過的日子。
    “仙尊，”陳凡的聲音沙啞，“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？你明明可以繼續騙我。”
    “因為我不想再騙你了。”淩仙尊看著他，眼裏滿是真誠，“我知道，我欠你的太多，我想彌補你，想和你重新開始。陳凡，再給我一次機會，好嗎？”
    陳凡沉默了。他想起了淩玥痛苦的模樣，想起了他們失去的孩子，心裏滿是愧疚；可他也想起了淩仙尊，想起了三年來的思念，想起了他們曾經的約定。最終，他還是點了點頭：“仙尊，我原諒你。過去的事，就讓它過去吧。”
    他不知道，他的這個決定，會給淩玥帶來多大的傷害；他更不知道，他已經永遠失去了那個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的姑娘，失去了他們的孩子。
    就在這時，山洞外傳來了掌門和長老們的聲音：“陳凡，仙尊，你們在裏麵嗎？邪修已經被我們擊退了！”
    陳凡站起身，打開防禦法陣，看到掌門和長老們站在山洞外，臉上滿是欣慰。
    “仙尊，你沒事吧？”掌門走進來，看著淩仙尊，擔憂地問道。
    “我沒事，多虧了陳凡。”淩仙尊笑了笑，靠在陳凡身邊，看起來格外依賴他。
    掌門看著兩人親密的模樣，心裏歎了口氣，卻還是說道：“沒事就好。對了，陳凡，淩姑娘她……”
    “淩玥怎麽了？”陳凡的心裏猛地一緊，他才想起，淩玥還在靈脈泉邊，還懷著他們的孩子。
    “淩姑娘被邪修打傷，孩子已經……沒了。”掌門的聲音低沉，“我們發現她的時候，她已經昏迷了，現在正在醫館裏搶救。”
    陳凡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，他踉蹌著後退一步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：“你說什麽？孩子沒了？怎麽會這樣？”
    “陳凡，你別太難過。”淩仙尊扶住他，聲音溫柔，“以後我們還會有孩子的，淩姑娘那邊，我們會好好補償她的。”
    陳凡沒有說話，隻是推開淩仙尊，朝著醫館的方向跑去。他的心裏滿是悔恨和痛苦——他怎麽能丟下淩玥？怎麽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的孩子失去生命？他答應過淩玥，要好好保護她和孩子，可他卻食言了，還選擇了原諒欺騙他的淩仙尊。
    醫館裏，淩玥躺在病床上，臉色蒼白如紙，眼睛緊閉著，看起來格外虛弱。水柔坐在床邊，握著她的手，眼裏滿是淚水。
    “淩玥！”陳凡衝進來，看著床上的淩玥，聲音帶著哭腔，“對不起，是我不好，是我沒能保護好你和孩子……你醒醒，好不好？”
    淩玥緩緩睜開眼睛，看到陳凡的瞬間，眼裏沒有了往日的愛意，隻剩下冰冷的失望：“陳凡，你來了。我們的孩子……沒了，對不對？”
    “淩玥，我……”陳凡張了張嘴，卻不知道該說什麽，隻能任由眼淚掉下來。
    “我不怪你。”淩玥的聲音平靜得可怕，“是我自己太傻，以為你會回頭，以為你會在乎我們的孩子。可我錯了，在你心裏，我永遠都比不上淩仙尊，我們的孩子，也比不上她的安危。”
    “淩玥，不是這樣的！”陳凡急忙解釋，“我當時是太著急了，我以為邪修會傷害仙尊，我沒想到……”
    “夠了！”淩玥打斷他的話，聲音帶著一絲顫抖，“陳凡，我們之間，徹底結束了。從今以後，你走你的陽關道，我過我的獨木橋，再也不要相見了。”
    她說完，閉上眼睛，不再看陳凡。陳凡看著她決絕的模樣，心裏滿是絕望，卻知道，他再也挽回不了了。他失去了淩玥，失去了他們的孩子，失去了那個曾經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姑娘。
    淩仙尊走進來，看著床上的淩玥，眼裏滿是愧疚：“淩姑娘，對不起，都是我的錯，我會好好補償你的。”
    淩玥沒有睜開眼睛，隻是冷冷地說道：“我不需要你的補償，我隻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，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。”
    淩仙尊張了張嘴，還想說什麽，卻被陳凡拉住了。陳凡搖了搖頭，示意她不要再說話。他知道，淩玥現在需要的是安靜，而不是他們的道歉和補償。
    陳凡和淩仙尊走出醫館，雪還在下，落在他們身上，格外冰冷。陳凡看著醫館的窗戶，心裏滿是悔恨——他以為原諒了淩仙尊，就能回到過去，卻沒想到，他失去的更多。他失去了那個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的姑娘，失去了他們的孩子，也失去了那個曾經純粹的自己。
    “陳凡，別太難過了。”淩仙尊握住他的手，聲音溫柔，“以後我會一直陪著你，我們會好好的。”
    陳凡沒有說話，隻是任由她握著自己的手。他知道，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，隻能跟著淩仙尊，繼續走下去。可他的心裏，卻始終留著一個位置，那個位置，屬於淩玥，屬於他們失去的孩子，永遠都無法磨滅。
    而醫館裏的淩玥，靠在病床上，眼淚悄悄流了下來。她知道，她和陳凡之間，再也回不去了。那個曾經讓她心動、讓她付出一切的男人，已經徹底消失了。她失去了孩子，失去了愛情，隻剩下滿身的傷痕。可她也知道，她不能再消沉下去，她要好好活著，為了自己，也為了那個沒能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孩子。
    窗外的雪還在下，仿佛要將整個青雲宗都掩埋。陳凡和淩玥的故事，在這場暴雪裏，徹底走向了悲劇。他們曾經的甜蜜，曾經的承諾，都像這場雪一樣，落在地上，最終化為一灘冰水，消失不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