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 第11章 屹川認錯,城中非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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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隔日,沈知韞醒後。
    秋月才說起昨晚那事。
    “小公子果真半夜鬧出極大動靜,先是院中下人,後來……將軍也派了人來請您,奴婢不敢叫他們打擾,紛紛回絕了。”
    “聽外頭動靜,小公子至今還沒被安撫好。”
    沈知韞道:“你做得不錯。”
    她拿起梳妝台上的一根東珠發簪遞過去。
    秋月歡喜接下。
    單是這顆東珠可抵她一年的月銀!
    原先拿捏不好夫人的態度,怕夫人責怪自己不理會將軍來請,如今看來,自己做得不錯。
    沈知韞用了膳,才去看了陳屹川。
    剛進院門,便聽到裏頭的哀哀嚎叫。
    陳屹川躺在床榻上,疼得哭腫了雙眼眼,手臂上、脖子上滿是駭人的紅疹和撓出來的抓痕。
    如今被府醫仔細塗了藥物。
    可還是止不住地癢,他扭動著身子想要去撓。
    汪映葭晚上聽到消息大驚失色,急忙趕來,安撫了一整夜,到如今語氣中多了幾分不耐煩:“你抓了臉,破相怎麽辦?”
    “安分點。”
    陳屹川根本聽不進去,難受得厲害,渾渾噩噩地哭鬧喊娘。
    見狀,汪映葭頭疼欲裂,餘光瞥見來人,拉下臉來,也沒精力去關心陳屹川。
    “都說做娘心疼自己的孩子,為何弟妹卻如此狠心,叫屹川小小年紀獨自哭鬧整夜。”
    “屹川,你娘不疼你,葭姨疼你。”
    她故作親昵地責怪沈知韞。
    一如往常。
    從前,沈知韞年輕性子急,每每都會因她似是而非的話語動怒,和她鬧起脾氣。
    可事後,汪映葭又神色有愧,對她溫言相勸,說盡貼心話,又哭訴自己命苦,丈夫早逝。
    如此一來,沈知韞總覺是自己脾氣急躁,誤會嫂子為人。
    幾次下來,即便汪映葭做了一些有失分寸之事,她老以為自己疑神疑鬼。
    可經曆一輩子的沈知韞卻知道,這不過是汪映葭耍的心計罷了。
    沈知韞涼涼反問:“大嫂疼他,怎會不知他身子嬌弱,害他傷成這般?”
    汪映葭臉色一僵。
    “我怎會知道?不過是見屹川歡喜,便不忍心了……”
    沈知韞看著陳屹川此時狼狽的模樣,心中泛起輕微的漣漪。
    上輩子他死得意外,自己悲痛萬分,對他日思夜想。
    如今見他活生生在自己麵前,卻覺得心寒且頭疼。
    想想也覺得可笑。
    陳屹川伸手抓她衣袖,似乎察覺到令人心安的氣息,哭鬧聲漸漸微弱,直至睡過去。
    沈知韞暗歎,還是睡著了惹人憐。
    她想起兩年前陳屹川同樣高燒。
    汪映葭為了討好他,把自己得來的波斯貓送於他玩。
    婆母知曉緣由,說是怕陳玄策分心,叫她別把這事往外傳,因此陳玄策隻知孩子發了高熱。
    如今看來,婆母也是護著汪映葭罷了。
    正好這時,陳玄策處理完政事,過來看看陳屹川的情況。
    見夫人在此,他腳步一頓,有些不敢看她,神色愧疚道:
    “昨日是我沒重視此事,叫屹川受了苦。”
    沈知韞反問:“是你一人之錯?”
    他轉而質問陳屹川的小廝。
    小廝不過十幾歲的年紀,怕被遷怒,連忙解釋:“昨日夫人發話後,將軍也叫嫂夫人把幼犬拿走。”
    “可後來,少爺回到院中聽見幼犬的動靜,又去找嫂夫人……”
    難怪了。
    汪映葭暗暗扯著衣袖,聞言垂淚欲泣:“是我不對,不該縱容屹川。”
    “弟妹,此事都怪我。要是屹川出了什麽事,我拿命給孩子賠罪!”
    她抿唇,兩行清淚緩緩流下。
    陳玄策輕咳一聲:
    “大嫂也是好心。”
    對沈知韞解釋:“屹川還是孩童,難免有些好動,大嫂膝下無子,這是把屹川當做自己孩子,這才溺愛幾分,不料叫屹川受了苦。”
    他彎下腰,朝她討好一笑:“自然,你是屹川的親娘,是真正疼他之人。”
    聞言,汪映葭暗暗咬牙,心中委屈得一股勁兒地冒泡。
    自己是不喜沈知韞,但這事她又不知情!
    “大嫂,你昨日看孩子也辛苦了,這裏有我們,你就先下去休息吧。”
    沈知韞似笑非笑:
    “這事就這麽算了?”
    陳玄策心中歎了口氣:“日後你管教屹川,我們絕不插手,大嫂也……聽你的。”
    沈知韞毫不客氣道:“既然如此,大嫂日後便不要事事打著為孩子好的名義,卻偏偏做出害他之事。”
    汪映葭惱火,卻還得笑著應好。
    又推脫自己於心不安,回去為屹川念經祈福,匆匆離開。
    “大嫂畢竟照看屹川整夜……”
    沈知韞冷笑,正想說什麽,這時床榻上陳屹川微微睜開眼,見著沈知韞,抓著她的手,竟委屈至極,又流下淚來:
    “母親……”
    “母親我好難受,那犬兒害得我好癢好痛。”
    “我以後聽母親話,聽母親的。”
    說著,嗚嗚哭起來。
    可憐又可氣。
    陳玄策眉頭一皺:“之前他發燒,似乎沒鬧得那麽嚴重。”
    聞言,沈知韞幽幽道:“那時我察覺不對勁,任由陳屹川又哭又鬧,強行帶他回去,隻起了點紅疹,燒了一夜,我日夜照顧,他不過兩三日便好全了。”
    “他是年紀小,不記事,但你忙於公務,你母親叫我不要用這些小事打擾你,自然不知曉原因。”
    聞言,陳玄策訕訕,摟過她的肩膀:“是是,多虧了川兒有個好母親。”
    沈知韞卻淡淡拂開他的手。
    “行了,叫府醫來給他換藥吧。”
    陳玄策見這孩子躺在床上如此可憐模樣,歎了口氣。
    映葭雖喜愛孩子,但畢竟不是親生母親。
    他也知曉,她喪夫之後,又未有子嗣,想著討好屹川,對其多加縱容。
    看來,還是知韞負責。
    到底是親生母親。
    下午,陳屹川醒了之後,也不說著要抱幼犬的話。
    自己能起身後,在陳玄策的要求下,主動找沈知韞認錯。
    沈知韞聞言,擺了擺手,隨意應了一聲,便叫他退下。
    陳屹川有些不忿:“母親,我都已經道歉了,您為何還要這般、這般不近人情?”
    以前明明他說點軟話,母親就高興得不得了,會抱著他輕聲哄著。
    他昨日難受極了,一直喊著母親,可葭姨卻說母親不來……
    沈知韞卻笑他:“憑什麽你道歉了我就要原諒你?”
    “你說不要我做你的母親,想過這話何等傷人?”
    “如今我傷心了,不怎麽想理你。你先回去養傷吧。”
    說著,她不再理會。
    任由那孩子耍性子跑開。
    秋月見陳屹川惱羞成怒離開後,有些擔憂:“夫人,小公子到底年幼。”
    哪有母親和孩子鬧出這樣?
    到時候在將軍麵前,怕得吃虧了。
    沈知韞擺擺手,不在意道:“我心中自有主意。”
    陳屹川那孩子簡直不見棺材不落淚。
    她又懶得多花心思管教,不如叫他看看自己偏信汪映葭的後果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將軍回城本是喜事。
    可隨著出征將士的私語一傳開,氣氛卻逐漸微妙起來。
    自然是因陳玄策突然調兵救援永昌城一事。
    朔風城內的將士原先還奇怪,為何將軍半個月始終沒有動靜,還有人傳出將軍疑似遭遇埋伏,重傷不治的消息。
    竟是因為他要救永昌城之危,故意設計,假死企圖迷惑敵軍。
    不料大費周章,竟是一場烏龍!
    “就是為了救那位嫂夫人!”
    “累死累活幹了好幾日的路,一到永昌……謔!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收到朔風城的急報,又趕回去!”
    “將軍到底重情重義。”
    “來來來,小點聲……”那人左右張望,招手示意幾人壓低聲音,“你們沒聽說過兩人的事兒啊?”
    “那位嫂夫人好端端的,為何兩月前突然離開朔風?”
    聞言,眾人雙眼放光:
    “怎麽回事?”
    “哎哎哎,這可不是我說的,隻是聽府上的下人無意間說起啊,他們啊……被夫人發現了!”
    “啊!這、這可真是……”
    聞言,眾人瞪大了眼睛。
    這種事情傳得極快。
    陳玄策不過率兵歸來一兩日,便鬧得滿城風雨。
    李漢升聽得手下賊眉鼠眼說著外頭的消息,他挖了挖耳朵:“啥玩意兒?”
    “將軍絕不可能是這樣的人!”
    來人忍不住搖頭:“哎呀校尉大人,都傳遍了!而且這次出征的將士也是這般說道,哪能不信啊?”
    “將軍為了救人,自私出兵援城!”
    他加重了語氣。
    李漢升一拍桌子,派人去好好打探消息,看看這究竟是怎麽回事。
    等聽來消息,他額頭忍不住跳了跳。
    想起前段時間的萬分驚險,若非一開始有夫人鎮守,一排眾議不叫他出兵,怕是他一個心急,得著了敵軍陷阱,屍骨無存。
    他事後難免有些心驚。
    結果是將軍為了一己之私,率領將士離城多日,又故意放出假死消息打消敵人戒備,卻反而為朔風城引來敵兵!
    這、這這……
    他本就是個衝動的性子,如今恨不得衝去將軍府上質問。
    親兵該抱腿的抱腿,該抱腰的抱腰,紛紛攔下他。
    “校尉使不得!這不是叫將軍記你的仇嗎?”
    “隻是謠傳,作不得數!”
    李漢升瞪大眼睛,嗬斥那人:
    “不是你這家夥一口篤定?”
    “你好不容易坐上校尉,帶著咱們幾個兄弟吃香喝辣,要是出事被貶,我可怎麽辦啊!”
    李漢升聞言,沒好氣地踹了他們好幾腳。
    “去去去,就你們聲音大,會嚎會叫!”
    他當然不是無腦莽撞的性子,隻是心中多是有些……不甘和失望!
    怎麽就為了一個女人,將軍連實情都未查清,把數萬大軍當做玩笑?
    甚至不是為了夫人……
    他下意識甩甩頭,不忿道,這哪能一樣?
    但心中到底有幾分失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