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 第14章 夫人大善,當匪當官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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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沈知韞握著老婦人瘦弱的手:
    “今日我來,還有一事。”
    “在朔風城中,我名下有不少店鋪,找織工繡娘,打掃跑腿的長工,若是你家女兒有意來做工,工錢最少每月六百文,隻要不是偷奸耍滑之輩,可簽訂三十年的做工合同。”
    驚天餡餅砸下來,林母有些惶恐:“貴人、貴人……”
    沈知韞溫聲安撫:“這是戰前,我對一眾將士的保證。”
    “隻要將士身亡,其親屬皆可以去我名下店鋪做工。”
    “不說榮華富貴,安穩度日的銀錢總是不缺的。”
    “總不能兒郎戰死,他的親眷卻沒了依仗吧?”
    說到這,林母早已泣不成聲,甚至忘記沈知韞還握著她的手。
    “林毅是朔風城最好的兒郎,我始終銘記於心。”
    聞言,林母再也繃不住了。
    她嚎啕大哭,哭出心中所有的悲痛和心酸。
    見狀,周圍人都忍不住淚目。
    他們得知貴人前來,特來看看。
    同一個村裏的,誰人不知林毅當了武官,林父林母說起他時,總是眉開眼笑。
    畢竟兒子有本事,指不定日後飛黃騰達呢!
    他們私下還嘀咕,說不定林父家裏會建起第一座青磚大房子。
    誰知年紀輕輕就死了?
    其實也不算意外,畢竟當兵啊,生死難料。
    他們搖頭歎息。
    不過想到這位貴人的承諾,心中倒是動容。
    若真有了這保障,日後家中孩子從軍,也算是有了條後路。
    她這邊安撫完林毅的父母,又看向那位小姑娘,問她是否想要去做工。
    林小娘迎著貴人溫柔的視線,用力點頭。
    “貴人,我會針線,會紡織,能吃苦,什麽活都可以幹!”
    哥哥不在,她來替哥哥照顧爹娘!
    村子裏雜事多,要割草喂雞,要挑水砍柴,要搓繩縫補,她會的事情很多。
    但賺不了多少銀子。
    有了銀子,才能給爹娘更好的生活,給他們建青磚的大房子。
    沈知韞摸了摸她的腦袋:“好姑娘。”
    安撫完林毅的爹娘,交代完事情後,她便離開了。
    村民這才敢開口議論。
    “這位貴人是誰啊?”
    “剛剛我湊近聽見,是陳將軍的夫人,前些日子就是她帶著將士打敗戎狄。”
    “夫人竟招林小娘入城做工,我可聽清楚了,隻要好好幹,這可是一輩子的活計!”
    誰不想入城做工?
    隻是沒那個門路。
    如今聽見這位貴人的親口承諾,心生到底羨慕不已。
    有人泛酸,暗暗嘀咕一句:“也不知是真是假,說不定做了一段時間就不要她了……”
    “你說什麽?”
    李大虎沉著臉看向來人。
    那人被嚇得一哆嗦,不敢看他,連忙離開。
    李大虎冷哼一聲,轉頭看向夫人離去的方向。
    “大虎啊,這是怎麽了?”
    李母剛剛沒出去,不知道咋回事。
    李大虎解釋一下。
    手頭上的撫恤還沒給出去。
    聞言,李母設身處地,抹了抹眼角,忍不住點頭:“夫人仁慈。”
    李大虎也這麽覺得。
    之前他隻知道玄策將軍的夫人是沈老將軍的女兒,身份金貴。
    守城戰時,夫人鎮守城樓,沉著指揮,能看出將門之女的勇謀。
    如今,夫人為了安撫傷亡將軍家屬,特意登門,更有仁善之心。
    有勇有謀,心懷百姓,是大善之人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沈知韞這段時日異常忙碌。
    戰死沙場或是重傷不治的將士,由她安排其親屬做工,保證後半輩子的安穩。
    總之,將士為了大乾而亡,總不會叫他們寒心。
    沈知韞慶幸這幾年在朔風城立了些根本,招收的人手多些,隻當做利潤少些就是。
    更重要的是,這件事情傳開,將士們必然對她心服。
    將士受益,她得百姓愛戴。
    互惠互利之事。
    果不其然,不過幾日功夫,人人皆誇沈夫人心善,為將士籌謀。
    劉福子也在和秦嶽念叨這事。
    “大哥你怎麽看?夫人有那麽好心?”
    “這傷亡將士何其多,她、她安排得過來嗎?”
    他腦中稍微想了一下,連聲嘖嘖。
    秦嶽之前戰時傷到左臂,如今還未恢複好,他擦著劍,緩緩道:“君子問跡不問心,隻看她做的事情是否落到實處。”
    劉福子摸著下巴:“有吧,城中不都傳遍了。”
    “咱們夫人當真人美心善,可惜……叫陳玄策娶到手了。”他壓低聲音,有些不忿。
    想起自己有一次正好被夫人問話,他餘光隻是瞥到她的目光,緊張到講話哆嗦。
    當時自己嘰裏咕嚕說了什麽,都忘得一幹二淨,就記得、記得夫人當時誇他了,誇他勇武……
    劉福子臉色一紅。
    “慎言。”
    秦嶽沉聲提醒他。
    這可是在軍營中,到處都是眼線。
    這輕佻的話語,被人知道必然受罰,福子輕狂了。
    劉福子捂嘴點頭。
    他又湊近一點:“這裏沒人。”
    “大哥,咱們什麽時候走啊?”
    當初他們被拉入軍營,是迫於無奈。
    如今,還不好走了。
    不過殺戎狄人嗎,都一樣,因此前些時日也算奮力廝殺。
    他搖頭輕歎,還真是造化弄人。
    十年前他還是官家子弟劉岱青,跟在夫子身後讀書,就是為了中舉入仕,誰能想到如今成了個刀尖舔血的武夫?
    他眼珠子一轉:“大哥,總不至於,你舍不得身上這都尉的官職吧?”
    當官是比當匪有前途。
    可他大哥又不是一般人。
    秦嶽原先想趁著戰事一結束,就帶著手下趁亂離開。
    可惜那時為了防止戎狄殘兵,城內外戒備依舊森嚴。
    後來陳玄策率軍歸來,進出更是嚴密,生怕漏掉一個細作。
    秦嶽道:“靜候時機。”
    劉福子暗歎,再不走,真要是叫大哥升上校尉了。
    那時,還舍得走嗎?
    他拍了拍手,準備離開。
    一抬頭見到來人,心中一慌,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了。
    “夫、夫人……”
    秦嶽下意識抬眸看過去,起身行禮。
    沈知韞擺手:“無須多禮。”
    “我找你有事。”
    劉福子見狀,連忙說道:“小的退下。”
    等他走後,營帳前隻剩下兩人。
    秦嶽心中思慮著沈知韞來找自己所為何事。
    就見她一開口,便是落了一道驚雷:“前鋒營的王大山、趙飛虎,弓弩營的蘇合……還有剛剛那位劉福子。”
    說的都是秦嶽的人!
    他心中起了驚濤駭浪,麵上卻不動聲色。
    沈知韞看在眼中,繼續說道:
    “有人揭發幾人鬼鬼祟祟,疑似細作。”
    秦嶽依舊沉得住氣。
    她彎了彎唇:“秦都尉,你知道為何我今日來找你嗎?”
    他拱手,雙眼垂下:“還請夫人告知。”
    沈知韞道:“那些人與秦都尉走得近,如此看來,秦都尉也值得懷疑。”
    秦嶽卻未見驚慌:“若是夫人懷疑,如今秦某和那些人都該被抓入地牢。”
    從她這溫和的態度,可見一斑。
    她拍手,從容不迫:
    “你果真是個聰慧之人,我自然不願相信在戰場上奮勇殺敵的秦都尉會是細作。”
    “其餘幾人我也查過,雖平日裏吊兒郎當,偶爾犯了軍規,但總體而言,有功無過。”
    秦嶽不語。
    沈知韞笑了笑,轉而問起秦嶽:“秦都尉家在何處,還有什麽人?”
    聞言,秦嶽一一回道:“家在荊州,父母早逝,如今隻有我一人。”
    荊州離此地數百公裏,又是孤家寡人,一時半會兒沒處核查。
    “都尉從軍,可有什麽心願?”
    他道:“殺戎狄,護山河。”
    這是所有有誌將士的共同心願。
    皆因戎狄與大乾的恩怨已久。
    先皇時期,邊關連年潰敗,議和了一次又一次,割了一座又一座城池。
    沈老將軍是主戰派,也有本事,可惜因朝廷黨派爭鬥,沒能落下什麽好。
    當今這位皇帝怕死的程度和先帝毫不相讓,畏畏縮縮,隻顧一方安寧。
    因此與戎狄之間也是議和居多。
    自從前幾年陳玄策出師,一改往日受挫局麵,打了幾場利落的翻身仗,狠狠搓了戎狄的威風。
    也叫不少人看到了希望,勢必要拿回當初割讓的城池。
    沈知韞道:“好誌向。”
    她話語一轉:“隻是……當馬匪如何能實現都尉抱負?”
    這話一出,剛剛還算融洽的氣氛瞬間凍住。
    秦嶽緩緩抬眸,眼中露出幾道銳利的鋒芒。
    是在詐他,還是已有證據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