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 第13章 夫妻談和,發放撫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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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知韞正好要去找陳玄策。
聽聞秋月通傳,她欣然叫人進來。
“你來得正好。”
“之前戰時,為了激勵將士,我應給他們獎賞,拿出將軍府公庫上的銀子分給將士,這部分我能做主,如今告知你一聲。”
“此外,還有幾人應得的軍功職務,也是我與諸位將領共同商議得出。”
“你可別打了我的臉,剛提拔上去,就把人給拉下來。”
她今日打扮得格外簡單,烏黑垂落,倚靠在桌前,單手撐著,卻清麗婉約,恍惚以為神仙妃子。
怎會是羅征口中所說,對他懷有異心之人?
陳玄策道:“你做事一向穩妥,我自然不會反對。”
沈知韞聞言,難得對他露出一絲笑意。
陳玄策一時竟覺得有些受寵若驚。
他失笑搖頭。
這段時間自己忙得緊,竟胡思亂想。
戰後要處理的事情極多,肅清殘敵,修繕城牆,撰寫戰報,核查傷亡,發放撫恤等等。
陳玄策回來,這些大大小小的事務自然由他負責。
頓了頓,他開口:“之前夫人做事皆有條不紊,不如來幫一幫我?”
他將發放撫恤一事交給沈知韞。
“若是旁人,少不得從中談飽私囊,水至清則無魚,我隻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,但有你在,定不會生亂。”
陳玄策笑得溫柔,還主動說道:“我派幾人協助保護你可好。”
聞言,沈知韞心頭一動,看了他一眼,覺得他這話由他說來,有些奇怪,明明是最好權之人,倒像是……
試探。
“怎麽?”
她輕笑:“沒什麽,夫君不說,我也想主動幫忙分憂。”
陳玄策也笑:“我信你。”
“這次夫人慧眼識人,發現好幾個人才。我也沒想到崔凜還有這般能耐,能拉得起三石強弓,又能一箭折了敵軍旗幟,以往忽略他了。”
沈知韞道:“自然是夫君手下人才濟濟。”
她高興了,也會說些好聽的。
這話不假。
所以崔凜也是多年後,才有時機展露手腳。
這次她特意安排崔凜押送勃律,也是給他立功的機會。
當然,要是這都壞了事,也要遭受嚴厲懲罰。
陳玄策卻不知她心中所想,隻是又提起一人。
“秦嶽。”
“這人此次表現倒也突出,若是好生鍛煉一番,是個能才。想來,夫人也看好此人。”
沈知韞不動聲色地打量他一眼:
“這人確實勇武。”
其他的便沒說了。
見狀,陳玄策哈哈一笑:“瞧我,竟與你說這些做什麽?”
“今日屹川情況如何?”
沈知韞道:“還行吧,修養幾日,如今恢複不少。”
氣氛正好之際,他伸手想握住沈知韞,卻被她下意識避開。
兩人沉默。
“自打我回來,你就處處與我避之不及。今日我們開誠布公來說說?”
“夫妻一體,何必如此?”
陳玄策再次拉過她的手,低頭,緩緩將臉貼在她手心。
這次,沈知韞沒有躲開。
這人心狠似鬼,卻長著副好麵孔,慣會騙人。
“那你說,你我為何走到如今這般?”她坦然反問。
“是因大嫂?”
沈知韞卻道:
“根本原因,難道不是你嗎?”
她低著頭,語氣低弱:“你做了什麽,當真以為沒人知道?”
“你可知道,外頭是如何議論,我臉上何等無光?”
陳玄策解釋:“是有人謠傳……”
見她神色失落,瞬間心軟:“我向你保證,日後絕不會鬧出其他事情,叫你為難。”
“我是憐惜大嫂喪夫,但在我心中,無論如何她也比不過你。”
這拉踩的情話說得好聽。
沈知韞卻不會像曾經那般輕易聽信了他的話。
上輩子,陳玄策也不曾娶汪映葭。
卻是賞她無數珍寶,封她為超品的護國夫人。
是京城眾人皆知的紅人。
不知多少世家勳貴為了與陳玄策搭個話,或是結個善緣,不擇手段地討好汪映葭。
叫她享盡風光。
沈知韞心想,她那般得意,偏偏還要跑來自己麵前挑釁。
不怨自己借著陳玄策的旨意給她賜毒酒送上路。
“知韞,你該信我。”
聞言,沈知韞輕輕應了一聲。
這輩子,陳玄策還沒位極人臣,還沒反了皇帝,她沒必要那麽快動手。
既然有這個運道,她要做有口皆碑的好夫人,收攬人心,暗中奪權,架空陳玄策,成為最後的贏家。
陳玄策試探性地伸手抱她,她沒反抗,輕輕地靠在他的胸膛。
奇異的,陳玄策竟有種失而複得的歡喜。
清瘦纖弱的人兒就這麽順從地與他相貼,叫他難免有些意動:“今夜,我早些處理完政事……”
都是多年夫妻,自然明白話中之意。
半晌,他低頭見她悶悶道:“可惜,我今日累了,要早些歇息。”
聞言,他不敢勉強,溫聲道:
“你給我留給門就好。”
“摟著你,我便覺得安心極了。”
沈知韞應好。
可轉頭,晚上依舊把門關上了。
陳玄策怕吵到她,特意洗漱完才來,卻見大門緊閉,招來侍女問話。
秋月小聲道:“夫人前段時間受驚了,睡得淺,將軍……”
她說得委婉。
陳玄策無奈:“算了,我回書房睡去。”
……
汪映葭這些時日不敢再生事,隻每日雷打不動地去陳屹川院子裏看看。
原先陳屹川對她還有幾分怨言,故意瞥過頭不理她。
但汪映葭對他可謂是有求必應,這孩子不過兩日,便忘記之前的事情,歡喜叫她葭姨。
汪映葭心中總算鬆了口氣。
又不免暗自得意。
這孩子像沈知韞,蠢笨懦弱。
見陳屹川情況好了,她也放心了,生怕留下什麽病根,回京後叫老夫人怪罪。
她陪陳屹川玩樂,幾日之後覺得奇怪,不著痕跡地打探沈知韞的動靜。
難不成她真如此狠心,兒子這般,她還能無動於衷?
打探消息,卻得知沈知韞每日輕裝出行,早出晚歸,去城中犄角旮旯的舊巷子裏見那些平民賤奴,替他們送去撫恤銀錢。
汪映葭聽得消息時,正在銅鏡前描眉。
她輕慢地笑了。
混跡在賤民中討得好名聲又如何?
玄策父子倆的歡心才最重要。
合該她做那個體體麵麵的將軍夫人才是。
突然。
鏡中女子臉色變得狠厲。
嚇得身後暗中偷窺的蘭香猛然打了一個激靈。
險些手抖,扯痛她的頭發。
汪映葭心中生怨,沈知韞能如此風光,還不是因她有個好父親,有個好兄長,更是入府便懷下子嗣,一舉得男。
可憐夫君去世,也沒給她留下一兒半女。
若非如此,她何必要為後路不擇手段?
李大虎從小便好鬥,常常衝在最前頭,打得滿身是傷回家,被爹娘劈頭蓋臉一通臭罵。
從軍後,他也是衝在最前頭的那一批。
可如今,李父李母見他回家,老眼渾濁,抱著他哭了半天。
“娘瞧瞧,哪傷到了?”
“快快坐,別傻站著。”
李大虎嘿嘿一笑,拿出特意買的豬肉,得意地搖了搖:
“哪有什麽傷,就是破了點口子,瞧我帶回什麽?”
“還有!將軍夫人親自賞我二十兩銀子,這錢給你們,建個氣派的房子,叫鄉親都羨慕羨慕!”
“長本事了……”
李母見他這麽有能耐,欣慰異常,又偷偷抹了把眼淚。
“你活著回來就好,”李父壓低聲音,手指著隔壁,“林毅沒了,你最近可別老出現在他爹娘麵前,記得不?”
李大虎應了一聲。
一起當兵打仗,他回來了,可總有人回不來,他麵對同袍的父母,心裏也難受。
李母一邊收拾他的東西,一邊為鄰居心酸:“他們家就那麽一個兒子,現在沒了該怎麽辦呦?”
“雖還有個小女兒,可兩口子都一把年紀了,還指望著兒子……”
說到這,因李大虎回來的興奮淡下去不少。
二三十年的老鄰居了,她們成親時便認識,那家孩子從小跟著大虎玩,指哪打哪,她也是從小看到大。
隔壁剛停了不久的哭聲又響起來。
悲戚淒慘,叫人聞之不忍。
李大虎不語,猶豫幾番,對他爹娘說道:“反正我還能掙銀子,林嬸他們卻不一樣,我拿一半賞錢給他們,就說是替林毅拿回來的撫恤行不?”
李母下意識看向那幾個銀錠子。
這些錢,可是她原先不吃不喝苦幹十年都不一定能攢下。
她狠心瞥過頭去:
“怎麽不行,快過去!”
“他們也是良善人,日後有個念頭也好。”
突然,外頭一片喧嘩。
三人紛紛探頭看過去:“這是怎麽了?”
李大虎速度快,大步流星往院外探頭,瞬間瞪大了眼睛:“夫、夫人?”
沈知韞帶著人過來,特意給朔風城內的傷亡將士頒發撫恤。
林毅的爹娘收到實打實的銀錢,泣不成聲。
喪子之痛,並非一些銀子能彌補的。
但這筆銀子可以極大改善生活,對他們而言,也是一筆極大的欣慰。
“多謝貴人……”
說著,他們要跪下行禮。
卻見眼前渾身氣質不凡,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女子上前拉住他們的胳膊,使了勁兒,不讓他們行禮:“我今日過來,並非要看你們下跪。”
“兩位老人家培養出林千戶這般優秀的兒郎,是朝廷對不起你們。”
沈知韞這話說得真心實意。
她在城牆觀戰,看到的一幕幕比他們知道的更慘烈。
將士們都是好男兒,是一家的頂梁柱。
權勢太過殘酷,要他們喪了命。
聞言,林父、林母老淚縱橫。
他們如今唯一的小女兒不過十四歲,紅著眼攙扶著爹娘。
原先還有個大哥撐著門楣,前幾年從了軍,當上百戶之後,也算是在村裏風光一時,如今卻……
林母收了錢,每每看到便是心痛不已。
這是她兒子的換命錢啊!
她恨不得不要!
可家中還需銀錢度日,不得不收。
她想得遠,這錢能用一時,可日後呢?
女兒沒有哥哥撐腰,若是日後嫁人,無依無靠,他們老兩口人微言輕,又該怎麽辦?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