賓利慕尚的引擎發出低沉的咆哮，車子在空曠的公路上劃出一道黑色的直線。
    葉不凡單手握著方向盤，眼神平靜地注視著前方。
    窗外的荒涼景象正在飛速倒退，取而代之的是逐漸密集的城市燈火。
    七號碼頭的一切，仿佛都被那扇鏽跡斑斑的鐵門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。
    他的腦海裏回響著鬼市胖子最後那幾句話。
    生命方舟，一個有趣的名字。
    葉不凡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。
    長生？一群凡夫俗子也妄圖窺探神的領域？
    他並未將這個所謂的秘密結社太過放在心上。
    這個世界對他而言就是一個巨大的棋盤，以前的他沒有資格入局。現在的他不僅是棋手，還要成為製定規則的人。
    任何擋在他麵前的棋子，不管是國王還是走卒，碾碎便是。
    他的思緒回到了秦家莊園，想到了那個正在等他回去的女孩。
    葉不凡眼中的冰冷悄然融化，化作了一池春水般的溫柔，他腳下的油門踩得更深了一些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當那道熟悉的黑色車影平穩地駛入莊園大門時，一道倩影第一個從別墅裏衝了出來。
    是秦夢如。
    她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，身上隻著一件單薄的居家服，晚風吹起她的長發，臉上寫滿了毫不掩飾的焦急與擔憂。
    影子如一尊雕塑般站在她身後半步之遙的地方，盡忠職守。
    緊隨其後的是拄著拐杖的秦天德和一臉凝重的秦成海。
    車門打開，葉不凡從車上走了下來。
    “不凡！”
    秦夢如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，她幾步跑到葉不凡麵前，不顧一切地撲進了他的懷裏。
    女孩的身體在微微發抖，帶著夜晚的涼意。
    葉不凡伸出手緊緊地將她環抱住，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。
    “我回來了。”
    他的聲音很輕，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。
    秦夢如把臉埋在他的胸膛，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那股讓她安心的氣息，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抬起頭，通紅的眼眶裏淚光閃爍。
    “你沒事吧？他們有沒有為難你？”
    她伸出小手，緊張地在葉不凡身上摸索著，像是在檢查他有沒有受傷。
    葉不凡抓住了她冰涼的小手，將它們包裹在自己的掌心。
    “你看我像有事的樣子嗎？”
    他笑了笑，笑容裏帶著一絲寵溺。
    秦天德和秦成海也走了過來，兩人上上下下打量了葉不凡一番，看到他確實毫發無傷，這才重重地鬆了一口氣。
    “回來就好，回來就好。”
    秦成海喃喃道，額頭上的冷汗都還沒幹。
    “先進去說吧，外麵風大。”
    秦天德沉聲開口，他銳利的目光掃了一眼葉不凡的身後。
    隻有他一個人。
    老爺子的心沉了下去，這說明葉不凡是一個人闖了那個所謂的鴻門宴。
    這個年輕人的膽魄和實力，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認知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別墅大廳裏，燈火通明。
    傭人重新換上了熱茶。
    秦夢如像隻受驚的小貓，緊緊地挨著葉不凡坐著，一隻手始終攥著他的衣角，生怕他會再次消失。
    “家主，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
    秦成海終於忍不住，率先開口詢問。
    “那個鬼市胖子，究竟想幹什麽？”
    秦天德也看著葉不凡，等待著他的答案。
    葉不凡端起茶杯，輕輕吹了吹漂浮的茶葉。
    “沒什麽。”
    他的語氣輕描淡寫。
    “一個醫生去救一個病人，僅此而已。”
    “病人？”
    秦成海愣住了，這和他預想中刀光劍影的凶險場麵完全不一樣。
    “對，一個中了點小麻煩的病人。”
    葉不凡抿了一口茶。
    “現在人救活了，夢如欠的人情也還清了。以後，我們和鬼市兩不相欠。”
    葉不凡說得輕描淡寫，刻意隱去了蝕心蠱、藥王穀和那個神秘女人的身份。
    有些黑暗沒有必要讓秦夢如他們知道，他一個人扛下就夠了。
    秦天德深深地看了葉不凡一眼，他知道事情絕不可能這麽簡單。
    那張請柬上若有若無的血腥氣，他聞到了。
    但他沒有再追問，因為他看到葉不凡的眼神很平靜，那種平靜代表著絕對的自信。
    這就夠了。
    這位秦家的新家主，有能力處理好一切。
    “沒事就好。”
    秦天德點了點頭，主動岔開了話題。
    “對了家主，龍騰公司這邊我已經安排下去了，預計三天之內第一批設備就能進場。”
    秦成海也連忙匯報工作，將一份最新的計劃書遞了過去。
    “軍政界那邊我也打好了招呼。”
    秦天德接過話頭，眼中精光閃爍。
    “品鑒會的請柬已經全部發出去了，天海市有頭有臉的人物，還有省裏那幾位巨頭都表示會親自到場。”
    “看來，他們對我們的神藥，比我想象的還要迫不及待。”
    大廳裏的氣氛重新變得熱烈起來。
    危險的插曲已經過去，秦家這艘即將起航的巨輪再次回到了正確的航道上。
    葉不凡聽著兩人的匯報，不時地點頭，給出幾點指示。
    秦夢如看著身旁這個男人。
    上一秒，他還深陷未知的險境，讓她擔心得心都快碎了。這一秒，他又變回了那個運籌帷幄，指點江山的秦家之主。
    兩種截然不同的身份在他身上完美地融合，沒有絲毫的違和感。
    秦夢如的眼神裏充滿了迷戀。
    就在這時。
    嗡……嗡……
    一陣突兀的手機震動聲打破了大廳裏的交談，所有人的目光都循聲望去。
    聲音不是從葉不凡常用的那部手機發出的，而是來自他放在茶幾上的另一部手機。
    那是一部款式老舊的諾基亞，機身上布滿了劃痕，看上去就像一件被時代淘汰的古董。
    大廳裏瞬間安靜了下來。
    秦天德和秦成海都皺起了眉頭，他們從未見過葉不凡用這部手機。
    葉不凡的目光落在了那部老舊的手機上，眼神微微一凝，他放下了茶杯。
    整個人的氣場在這一瞬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。
    如果說之前的他是執掌棋盤的王，那麽現在，他身上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……鋒銳，像是出鞘的利劍。
    秦夢如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變化，她心頭一緊。
    “不凡？”
    葉不凡沒有回答，他伸出手，拿起了那部手機。
    屏幕上沒有來電顯示，隻有一串不斷閃爍的星號。
    他沉默了片刻，還是按下了接聽鍵。他沒有把手機放到耳邊，而是直接按了免提。
    嘶……嘶……
    一陣電流的雜音從聽筒裏傳來，刺耳沙啞。
    大廳裏落針可聞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    過了足足十幾秒，電話那頭才傳來一個聲音。
    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，蒼老嘶啞，像是兩塊砂紙在互相摩擦，每一個字都透著一股陰冷和死寂。
    “九五二七。”
    男人隻說了四個數字。
    秦天德和秦成海臉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，他們不明白這代表著什麽。
    但秦夢如的身體卻猛地一僵！九五二七！那是葉不凡當年的囚犯編號！
    葉不凡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，他的眼神深邃如古井，不起半點波瀾。
    “我早就不是囚犯了。”
    他的聲音很冷。
    電話那頭沉默了，電流的嘶嘶聲像是毒蛇在吐信。
    半晌，那個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。
    “老頭子想見你。”
    “轟！”
    一股無形的冰冷至極的氣勢從葉不凡的身上轟然爆發！他身邊的空氣仿佛都被抽幹了，溫度驟降！
    秦成海感覺自己像是瞬間被一隻洪荒猛獸盯上了，渾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，呼吸都變得無比困難！
    秦天德老爺子也是臉色劇變，他手中的龍頭拐杖被他捏得咯吱作響！
    隻有秦夢如，雖然小臉煞白，卻沒有感受到那股壓力。
    所有的威壓都被葉不凡有意地避開了她。
    老頭子……
    葉不凡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，有敬有畏，還有一絲……殺意。
    那個將他從地獄門口拉回來，又親手把他打造成一尊殺神的瘋子，他居然還活著。
    “他出獄了？”
    葉不凡的聲音裏聽不出喜怒。
    “沒有。”
    電話那頭的聲音依舊死寂。
    “他在等你。”
    葉不凡沉默了。
    大廳裏的空氣壓抑得讓人快要發瘋。
    許久，葉不凡身上的那股恐怖氣勢如同潮水般退去，他又恢複了那副古井無波的樣子。
    “時間，地點。”
    他隻問了兩個詞。
    電話那頭回答得同樣簡潔。
    “明晚子時，黃泉路，三號門。”
    說完，電話被直接掛斷了，聽筒裏隻剩下忙音。
    葉不凡隨手將那部諾基亞扔回了茶幾上，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聲。
    “不凡剛才是誰？”
    秦夢如的聲音帶著哭腔，她緊緊地抓著葉不凡的手臂，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。
    她從那通簡短的電話裏，嗅到了比七號碼頭還要危險一百倍的氣息！
    黃泉路！那是天海市第一監獄的別稱！
    秦天德和秦成海也一臉驚駭地看著葉不凡，他們終於明白這通電話來自哪裏了。
    來自葉不凡待了五年的地方！
    那個讓他脫胎換骨，也讓他背負了無盡秘密的……地獄。
    葉不凡轉過頭，看著秦夢如煞白的小臉，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，他眼中的冰冷再次融化。
    “別怕，一個很久沒見的老朋友。”
    他的聲音恢複了溫柔。
    “我明天去見他一麵。”
    “不行！”
    秦夢如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絕。
    “我不許你去！那裏太危險了！”
    葉不凡笑了笑。
    “這個世界上還沒有我不敢去的地方。”
    他站起身，將秦夢如從沙發上拉了起來。
    “我有點累了，陪我上樓休息。”
    他沒有再給秦天德和秦成海任何發問的機會，牽著秦夢如的手，徑直向樓上走去。
    秦成海張了張嘴想說什麽，卻被秦天德用眼神製止了。
    兩人看著那道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。
    秦成海這才壓低了聲音，語氣裏充滿了驚懼。
    “爸……那個‘老頭子’……究竟是什麽人？”
    秦天德緩緩地坐回沙發上，他端起那杯已經涼透了的茶一飲而盡。
    他蒼老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了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……恐懼。
    “一個能讓不凡都如此忌憚的人……”
    老爺子的聲音幹澀無比。
    “恐怕是那座地獄裏真正的王，黃泉路的……獄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