藥天風的身體僵住了。
    一邊是血脈相連、命懸一線的孫子。另一邊是藥王穀傳承千年、不可觸碰的規矩和聖物。
    這個選擇對他而言，無異於天人交戰。
    他的臉色陰晴不定，胸膛劇烈起伏，顯然內心正在經曆著無比痛苦的掙紮。
    葉不凡也不催促，隻是靜靜地看著他。他知道，對於一個將孫子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要的老人來說，這個選擇題的答案，其實早已注定。
    良久，藥天風仿佛被抽幹了所有力氣，頹然地垂下肩膀。
    “好……我答應你。”他沙啞地開口，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，“但你必須先治好玄兒！若是……若是有半點差池，老夫就算拚了這條性命，也要讓你給我的孫兒陪葬！”
    “可以。”葉不凡點了點頭，“把人帶來吧。”
    藥天風不再猶豫，轉身化作一道疾風，消失在水牢入口。
    不到一炷香的時間，他便抱著一個瘦骨嶙峋、臉色青紫的男童，再次出現在水牢。
    男童雙目緊閉，嘴唇烏黑，渾身散發著一股肉眼可見的白色寒氣，即便隔著幾米遠，都能感覺到那股深入骨髓的陰冷。
    他蜷縮在藥天風的懷裏，身體不時地抽搐一下，顯然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。
    “他就是藥玄。”藥天風的聲音裏充滿了疼惜。
    葉不凡走了過去，沒有把脈，也沒有檢查，隻是看了一眼，便開口道：“把他平放在石台上。”
    藥天風依言照做，小心翼翼地將孫子放下。
    “你……你需要什麽？銀針？藥材？老夫馬上去取！”藥天風急切地問。
    “不必。”
    葉不凡搖了搖頭，在藥天風、秦夢如和紅袖三人震驚的注視下，他伸出右手，食指中指並攏。
    一縷璀璨的金色真氣，在他的指尖凝聚、延伸、拉長，最終化作一根三寸長、薄如蟬翼、卻散發著煌煌神威的金色長針！
    以氣凝針！
    這已經不是凡人的醫術，而是傳說中陸地神仙才有的手段！
    藥天風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，他行醫百年，何曾見過如此神跡！
    一旁的紅袖更是捂住了嘴巴，大腦一片空白。
    葉不凡神情專注，手腕一抖，金色的真氣長針便無聲無息地刺入了藥玄眉心處的“印堂穴”。
    針入一寸，一股灼熱的氣息順著金針渡入藥玄體內。
    藥玄原本青紫的臉龐，瞬間湧上一股不正常的潮紅，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，仿佛體內正在進行著冰與火的慘烈交鋒。
    “玄兒！”藥天風見狀大驚，就要上前。
    “別動！”葉不凡低喝一聲，左手五指張開，隔空按在藥玄的胸口。
    一股溫和而磅礴的真氣籠罩住藥玄的心脈，將那狂暴的寒氣和灼熱的陽氣死死地禁錮在經脈之中，不讓其傷及五髒六腑。
    “寒髓之毒，根植於骨。以陽攻之，乃是下策。當以王道之法，將其引出。”
    葉不凡口中念念有詞，右手食指中指疾點，那根金色長針仿佛有了生命一般，在藥玄的體內飛速遊走，從印堂到百會，再到天突、膻中……
    每一針落下，都精準無比地封鎖住一條寒毒可能逃竄的經脈。
    片刻之後，葉不凡的額角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。這種治療方式，對真氣的消耗和控製要求，達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。
    “凝！”
    終於，他爆喝一聲，所有金針的針尖，同時指向藥玄的丹田氣海！
    隻見藥玄的小腹處，皮膚之下，所有的青黑色血管都凸顯出來，瘋狂地扭動著，仿佛百川歸海一般，朝著丹田的位置匯聚。
    在那裏，一團拳頭大小、散發著極致寒氣的藍黑色能量體被硬生生地逼了出來！
    “就是現在！”
    葉不凡眼中精光一閃，右手並指如刀，猛地在藥玄的指尖一劃！
    “噗！”
    一縷黑色的血液從傷口處噴射而出，落在地上，瞬間將堅硬的岩石凍出了一層厚厚的冰霜。
    緊接著，那團藍黑色的能量體順著被開辟出的通道，化作一道流光，從藥玄的指尖被徹底引出體外！
    在它離體的瞬間，葉不凡左手一揮，一股真氣將其包裹，在半空中直接煉化成了虛無。
    做完這一切，葉不凡收回了金針，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。
    再看石台上的藥玄，他身上那股駭人的寒氣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，青紫的臉色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紅潤起來。
    悠悠地，他睜開了眼睛。
    “爺……爺爺？”
    一聲虛弱但清晰的呼喚，讓藥天風瞬間淚流滿麵。他一個箭步衝了過去，顫抖著手撫摸著孫子的臉頰，感受到那溫熱的體溫，激動得泣不成聲。
    “玄兒！我的玄兒！你好了！你真的好了！”
    多少個日日夜夜的煎熬，多少次在絕望中的掙紮，在這一刻盡數化作了喜悅的淚水。
    藥天風抱著自己的孫子，哭得像個孩子。
    許久，他才平複下情緒，小心翼翼地安頓好已經沉沉睡去的孫子，然後猛地轉身，走到葉不凡麵前。
    “撲通！”
    這位在藥王穀地位尊崇、權勢滔天的大長老，毫不猶豫地雙膝跪地，對著葉不凡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。
    “葉先生……不！葉神醫！大恩不言謝！從今往後，我藥天風這條老命就是您的了！但凡您有任何差遣，老夫萬死不辭！”
    他的聲音鏗鏘有力，充滿了無盡的感激和絕對的忠誠。
    這一跪，跪的不僅僅是救命之恩，更是對那神乎其技的醫術的頂禮膜拜！
    葉不凡坦然受了他這一拜。
    “起來吧。”他淡淡開口，“我救你孫子，你幫我取藥，公平交易而已。”
    “不！”藥天風卻執拗地搖了搖頭，抬起頭，眼中滿是狂熱，“對您而言是交易，對老夫而言，是再造之恩！您放心，九轉還魂草之事，老夫必定為您辦妥！”
    他站起身，神情變得無比嚴肅。
    “葉神醫，聖物九轉還魂草位於穀中禁地神農澗，由一頭上古異獸赤血龍蟒守護。此獸凶猛異常，刀槍不入，水火不侵，其實力深不可測。”
    “明日午時，是聖物百年一度成熟的時刻。屆時，穀主與我等長老會成員，會一同前往禁地，舉行祭祀和換代大典。”
    “藥不然的計劃，就是在大典之上，以紅袖勾結外人為由，逼宮穀主，再由‘生命方舟’的人出手搶奪聖物。”
    藥天風將所有機密和盤托出。
    “老夫會想辦法在大典開始前，將您和您的同伴帶出水牢，直接引至神農澗附近。到時候，我會聯合其他幾位信得過的長老，拖住藥不然和‘生命方舟’的人。”
    “但那頭赤血龍蟒……隻能靠您自己對付了。”
    葉不凡點了點頭，這與他預想的計劃相差無幾。
    有了藥天風這個內應，一切都將變得事半功倍。
    然而，就在此時，水牢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而混亂的腳步聲。
    一名負責外圍警戒的長老殿弟子，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，臉上寫滿了驚恐。
    “大長老！不好了！”
    “藥不然帶著執法堂的人來了！他說您深夜私會重犯，意圖不軌，要將您就地拿下，打入水牢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