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不可違背的定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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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謝清言沒想到自己會被點名,微微一怔,抬起了頭。
    這可能就是族姐的關心?但她對於這首詩,隻能做賞析而非感想。
    謝道韞還需要她來教詩歌賞析嗎?
    她迎上謝道韞那雙眼睛,又快速掃視了一圈堂下的士族同窗們。
    她沉默了片刻,唇角忽然勾起弧度:
    “先生,學生不覺得木蘭見過邊塞風沙,馳騁過沙場,最後還會甘心回到閨閣之中。”
    “我若為木蘭,絕不會屈身受製於他人。”
    其實這就像水滸傳,前麵豪氣萬丈,結局隻能寫招安,寫一百零八好漢幾乎沒人有好下場。
    告訴大家,造反是不好的。
    不然後麵的人也就看不到這書了。
    否則大家幹嘛圍在這裏讀木蘭詩,為什麽不讀馮太後臨朝稱製推動改革?
    謝道韞頓了頓,卻道:
    “清言,你說你若為木蘭,不會受製於人。那若木蘭作為你的妻子,你會如何?”
    好問題。
    謝道韞不愧是謝道韞。
    講堂內的所有人,幾乎都下意識的思考了起來。
    王藍田切了一聲,立刻不耐煩道:
    “管她有什麽本事,既然嫁給了我,就給我在家相夫教子。”
    這話顯然也切合一部分人的想法。
    有幾個人都開始讚同起來。
    “就是,天字出頭就是夫,我就是她的天。”
    “她女扮男裝在軍營十年都沒被發現,說不定醜死了,我才不要她。”
    有讚同的,自然也就有反對的。
    就像梁山伯搖了搖頭,笑道:
    “學生若能得木蘭這樣女扮男裝,孝順聰慧的女子為妻,一定會十分珍重。”
    岑元辰也道:
    “就算她貌若無鹽,既然嫁了我,我就以正妻之禮相對,與她相敬如賓。”
    兩撥人馬瞬間有點針鋒對決的意思。
    謝清言看了看旁邊的馬文才,他一雙傲慢的眼睛隻是冷冷的注視著這邊,倒沒有加入這場爭論。
    謝清言忽然抬眸一笑:
    “若學生得木蘭為妻,必然奉她為主。她做我的妻子,我做她的謀士。”
    講堂內頓時一片寂靜。
    短暫的死寂之後,嘩然之聲驟起!
    王藍田第一個跳起來,指著謝清言,仿佛聽到了什麽荒謬至極的:
    “我看你是瘋了吧,這話簡直給我們男人丟臉!”
    秦京生逮到機會,連忙附和:
    “謝清言,你這是還沒睡醒吧?”
    就連方才表示會珍重木蘭的梁山伯,也溫和地勸道:
    “清言,敬重妻子是應該的,但夫妻一體,相敬如賓已是佳話,何必要分主從呢?”
    就連一直沒說話的馬文才,也低聲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:
    “荒謬。”
    在一片反對聲中,謝清言卻不急不惱。
    她慢條斯理地“唰”一聲展開了折扇,輕輕搖動:
    “木蘭要是個男人,軍功卓著,保家衛國,我要是她帳下的小兵,追隨將士是不是就順理成章?”
    “怎麽她變成了女人,我奉她為主怎麽成了不對的事了?”
    “我隻敬慕強者,追隨強者,不管她是男是女,隻要她令我心悅誠服。”
    她折扇一收,笑吟吟的打在手心裏:
    “便是知己遇明主,我自追隨之。”
    謝道韞深深的看了她一眼,隨即優雅抬手,製止了這場爭論:
    “難得你們身為男子,卻有如此見解。”
    “將來你們的夫人,必定讓花木蘭羨慕不已。”
    這話就是定性了,不過這幾句裏說的人,肯定不包含王藍田秦京生之流。
    謝清言想起來,根據係統給出的信息,好像這句話說完,王藍田就要開始發作了。
    果然,下一刻,一個欠揍的聲音響起。
    王藍田舉起一隻手。
    “我有問題請教。”
    這是要發難了。
    謝清言心中一緊,皺眉看去。
    謝道韞不疑有他,揮揮手道:“請講。”
    王藍田嘴角露出一絲冷笑:
    “自古以來男尊女卑,先生乃是女流之輩,何以有顏麵端坐其上,讓眾男子屈居於下而麵無愧色呢?”
    這問題問的極為刁難,倒不是問題高明,而是太直白了。
    謝道韞卻從容不迫:
    “聞道有先後,術業有專攻,書院講堂自然以道高術專者為尊,不學無術者為卑。這就是我為什麽端坐上位而麵無愧色的道理。”
    此話一出,許多人盡鼓起了掌。
    馬文才好整以暇地抬了下手,掌聲頓時停了下來。
    他眉眼鋒利,聲音如同淬著寒冰:
    “先生果然才思敏捷,口舌鋒利,不過學生常聞女子必須堅守三從四德,先生所謂如何?”
    謝清言坐在一旁,聽得十分真切。
    不禁皺了皺眉。
    謝道韞卻依然不急不緩,聲音溫和:
    “本席向來從天理,從地道,從人情,此乃所謂三從;執禮,守義,奉廉,知恥,此乃四德規範。這三從四德,你沒有聽說過?”
    馬文才冷笑:
    “先生明知三從是——在家從父,出嫁從夫,夫死從子。”
    “而婦德,婦言,婦功,婦容這四德,先生,您又遵守了哪一條呢?”
    這話實在太尖銳,太過直白。
    謝道韞頓了頓,似乎有些沒想到,一時無言。
    梁山伯正要起身說話。
    他前麵卻突然傳來了一聲冷笑,清冷又尖銳。
    謝清言持扇輕笑,看起來像詩文裏係馬高樓垂柳邊的貴族少年。
    然而她的話卻如此冷峭:
    “真是太奇怪了,你們都說三從四德是女子的正經事。”
    “可我並未見過抄家滅族時,哪個家族因為妻子遵從三從四德就免遭禍劫。”
    “若說三從四德是女子正道,那遵守這條正道的人得到了什麽?”
    謝清言冷冷一笑。
    “既然遵守這條道得到的獎勵全看男人肯不肯兌現,那為什麽她們要遵守呢?”
    馬文才萬萬沒想到第一個反對自己的人會是謝清言。
    他猛地轉頭,目光如利刃般射向身旁的人。
    那雙漂亮的眼睛裏,此刻竟是一片冷冽的清明,甚至帶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、近乎挑釁的銳利。
    馬文才頓時氣的倒吸一口涼氣,冷哼一聲:
    “……夠了。”
    “本公子豈能與你等小人及女子同室?”
    說完這話,他冷冷掃視講堂內眾人,聲音低沉而威脅意味十足。
    “聽著,是男人的話,就跟著我走。”
    他說完這話,已經頭也不回的往講堂外麵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