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 殊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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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謝清言卻指了指紅綢蒙住的眼睛:“雖然這樣,眼睛看不見你,但我的心卻看得更清楚了。”
    “我看到,馬文才或許脾氣壞得要命,或許傲慢得惹人生氣……”
    她頓了頓:“但卻並非那種骨子裏的奸惡小人。你的壞,都壞在明處。”
    “你——!”馬文才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擊中了心髒。
    然而這話正確的讓人無法反駁。
    室內一時寂靜無聲。
    謝清言並不知道,馬文才正低頭看著她。
    那張豔的出奇的臉,在紅綢的映襯下,白得晃眼,脆弱得讓人心驚,又莫名地……誘人。
    不知為何,他心裏竟有一種莫名的悸動。
    馬文才上前一步,走到了謝清言的椅前,投下的陰影將她完全籠罩。
    謝清言雖然蒙著眼睛,卻也沒有喪失五感,輕輕地皺了皺眉。
    “你……”
    誒,按照她編造的人設來說,她才是gay啊,怎麽現在是她下意識在莫名其妙的害怕呢?
    馬文才伸出手,似乎想要扯下那礙眼的紅綢,看清她此刻真正的表情,最後卻是重重的喘了一口氣,手指卻在半空中微微顫抖,眸光和聲音一同暗啞:
    “謝清言,你先把這礙眼的東西拿下來。”
    謝清言因為這突然的靠近和周身散發出的強烈氣息,下意識地往後靠了靠。
    這種行為明明很有行為藝術,應該很像一個魏晉狂放不羈的名士才對,怎麽就招他不滿意了。
    她想,或許是馬文才受不了略帶癲狂的名士之風,但這就是她現在的人設啊,既然選了這個人設,那就要一條路走下去,哪有中途變人設的。
    而現實中,馬文才幾乎已經貼靠在她椅前,灼熱的呼吸似乎都能拂過她的額發。
    他那隻手緊握成拳,懸在半空,顫抖著,彰顯著內心的激烈掙紮。
    他想扯下那紅綢,又想……做點別的。
    “謝清言!”
    他又低吼了一聲,聲音沙啞得不像話,帶著一種被困住的焦躁:
    “我讓你拿下來!”
    蒙著眼的謝清言,似乎輕輕歎了口氣。那歎息聲又輕又軟,像羽毛搔過心尖。
    她沒有依言拿下紅綢,反而微微仰起了臉,正對著他聲音的方向。
    “文才兄,”她的聲音透過紅綢,帶著一種被過濾後的、朦朧的溫柔,“你生氣了?”
    她頓了頓,像是在自言自語地低喃:“可我說的是實話啊……”
    “你或許自己都沒發現……你其實,心腸並不像你表現出來的那麽硬。”
    這些話,像最後一根稻草,徹底壓垮了馬文才搖搖欲墜的理智和偽裝。巨大的衝擊讓馬文才的大腦一片空白,所有思緒都凝固了。隻剩下視覺和嗅覺捕捉到的強烈信息:眼前紅綢蒙眼、唇色誘人、脖頸纖細的身影。
    以及那縷淡淡的、讓他有些恍惚的冷香。
    以及,隨之而來的、排山倒海般的、心中從未有過的悸動與無措。
    他懸在半空的手猛地落下,卻不是去扯那紅綢,而是近乎粗暴地一把抓住了謝清言的手腕!
    力道之大,讓她輕輕吸了口涼氣。
    肌膚相觸的瞬間,兩人仿佛同時被電擊了一下!
    馬文才的呼吸徹底亂了,瞳孔驟縮,死死盯著兩人接觸的地方。
    房間內無聲的對峙,在彌漫著書墨和皂角清香的空氣裏,有種無比緊張而又曖昧的氛圍。
    馬文才張了張嘴,仿佛有千言萬語堵在喉嚨。
    最後,隻化作一聲壓抑到極致的、帶著難以置信和複雜情緒的喘息。
    “……你……”
    他終於擠出一個字,聲音破碎不堪。
    就在這句話隻說出第一個字的瞬間,房門外突然傳來馬統殷勤的聲音:
    “公子,我把浣衣坊的衣服給您送過來了。”
    這話如同冷水潑入滾油,瞬間炸裂了室內極致緊繃的氛圍。
    蒙著眼的謝清言聞聲一驚,下意識就要起身應答。
    可她忘了眼前還蒙著綢帶,視線一片黑暗。
    起身太急,腳尖不小心絆到了椅腿,身體頓時失去平衡,直接一個踉蹌。
    馬文才的大腦甚至來不及思考,身體已先於意識做出了反應,左手下意識猛地一伸,一把攬去!
    謝清言預想中摔倒的悶響並未傳來。
    一隻溫熱而有力的手掌,穩穩地、緊緊地箍在了她的腰側!
    即使隔著初夏的一層衣料,依然能感覺到他掌心炙熱的溫度。
    兩個人俱是意料之外。
    謝清言旋身一步,仿佛終於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驚醒,手忙腳亂地扯下蒙眼的紅綢。
    驟然的光線讓她眯起了眼。
    馬文才離她極近,此刻有些急促的喘息著,俊美的臉上湧上一片潮紅,呼吸顯然比平常重了許多。
    兩人目光短暫交匯,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未曾掩飾的慌亂。
    這怎麽有點像是偷情被人撞破的羞恥感,也太奇怪了吧,她前世到底是看了多少本子,才會對這種場麵這麽敏感。
    謝清言飛快地低下頭,強作鎮定地將那鮮紅的綢帶迅速繞回腰間,束好,又理了理微散的衣襟,確保一切整齊無誤。這才去開門。
    馬統見到她,也是意料之外,又往她身後看去,確認桃枝不在,這才放心的進來,將衣料放在桌上。
    馬文才倒已經平靜下來,眼睛一眨不眨的瞧著謝清言:
    “你憑什麽認為自己很了解我?”
    謝清言輕輕一笑:“人對於自己喜歡的事物,總是格外關心的。”
    “你再說我殺了你!”
    這話觸及兩人都不願多說的敏感話題了,但又不得不說這句話或許是最好的,最恰當的解釋。若非日日觀察,在最細微的地方留心,怎會如此?
    就像最能體察上位的人一定是用了心思的一樣,人的精力就那麽多,去看見一個人,了解他,其實是非常花費時間和力氣的。
    所以才會有士為知己者死這樣的話。
    因為被看到,被懂得,其實是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想要的東西,一個投合心意的人何其難尋。哪怕是自稱孤家寡人的九五之尊,也會喜歡懂他心思的聰明人。
    可謝清言,真的這麽喜歡他嗎?
    馬文才這樣想著,竟有個隱隱約約的念頭,連自己都沒分辨——若是謝清言是女子,自己或許……
    他甚至還未來得及深想,就看到謝清言自顧自的坐在榻邊,還倒了杯茶,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,完全沒有一點不自在,也沒有畏懼的意思,好像她才是這個房間的主人。
    玄黑色繡銀線的窄袖口做了一圈藍滾邊,襯得她細長白皙的手恍若雪色,與白瓷茶具融為一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