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琳娜的話，像一束光，刺破了眾人心中長久以來的陰霾。
    種下種子！
    在這片連野草都拒絕生長的死亡絕域，這四個字的分量，重逾千鈞。
    它意味著食物。
    意味著穩定。
    更意味著一個可以被稱之為未來的東西。
    “真的……能種出來嗎？”瑪拉的聲音裏，是壓抑不住的顫抖與期盼。
    “試試。”
    她其實也沒有十足的把握。
    係統所謂的“淨化”，究竟到了何種程度，是否能支撐生命的萌發，一切都是未知數。
    但箭已在弦。
    當晚，洞穴內的空氣不再冰冷。
    巴克和皮特甚至為明天翻地的順序爭論得麵紅耳赤，仿佛他們即將開墾的不是荒地，而是流淌著蜜與奶的黃金。
    艾琳娜尋了個角落，闔上眼簾，意識潛入係統背包。
    【初級農作物種子包】。
    布袋上，一個簡陋的土豆圖案映入眼簾。
    “土豆？”艾琳娜險些失笑。
    也好。
    高產，易活，能填飽肚子。
    對此刻一窮二白的團隊而言，這無疑是神賜的禮物。
    她意念一動，打開布袋。
    十幾顆飽滿的種薯靜靜躺著，上麵已經鼓起了細小的、充滿生命力的白芽。
    【高產抗腐化土豆（一代）】
    【特性：經係統優化，對微量腐化能量具備高額抗性，生長周期縮短30%，產量提升20%。】
    【種植建議：配合淨化後的土壤，可達最佳生長效果。】
    看完說明，艾琳娜心中懸著的石頭終於落地。
    抗腐化，還增產。
    係統出品，果然非同凡響。
    她的視線，不自覺地飄向了那個蜷在母親懷裏，已經沉沉睡去的瘦小身影。
    芙蕾雅。
    S級自然親和……
    若是讓她來種，又會發生什麽？
    這個念頭一旦生根，便在艾琳娜的心底瘋狂滋長。
    她決定了，明天，她要親眼見證這個S級天賦的真正價值。
    次日，天光微亮。
    巴克三人已扛著簡陋的工具衝了出去，亢奮的吼聲在山穀間回蕩。
    他們像打了雞血的礦工，挖掘著名為希望的寶藏。
    艾琳娜沒有理會他們，她走向了瑪拉母女。
    “瑪拉，今天你和芙蕾雅有新任務。”
    “小姐您吩咐。”瑪拉立刻躬身，姿態無比恭敬。
    艾琳娜手腕一翻，一顆布滿白芽的土豆種薯出現在掌心，遞了過去。
    “今天，我們種下第一顆希望。”
    她的目光落在芙蕾雅身上，話語中別有深意，“芙蕾雅，你來。”
    “我？”
    小姑娘受驚的兔子般後退一步，連連擺手。
    “不……我不行，小姐，我什麽都不會……”
    “我說你行。”
    艾琳娜不容她拒絕，直接將那顆溫熱的種薯塞進她冰冷的小手裏。
    種薯上新生的嫩芽，那細微的生命觸感，讓芙蕾雅的指尖猛地一顫。
    艾琳娜領著母女二人，來到昨天淨化過的那片土地中央。
    她隨手折了根樹枝，在鬆軟的黑土裏挖出一個淺坑。
    “放進去，蓋上土。”艾琳娜示範著。
    芙蕾雅求助似的望向母親，瑪拉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。
    她這才深吸一口氣，蹲下身，模仿著艾琳娜的動作，用雙手捧起那些混著灰燼的土壤，輕輕覆蓋住那顆種薯。
    她做得無比專注，仿佛在進行一場神聖的儀式。
    完成之後，她站起身，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艾琳娜。
    “好了？”
    “還沒。”艾琳娜搖頭，“最後一步，也是最關鍵的一步。”
    她蹲下身，與芙蕾雅平視，聲音輕柔。
    “芙蕾雅，閉上眼睛，去感受。”
    “感受你腳下的土地，感受你剛剛埋下的種子。它活著，它想破土而出，想沐浴陽光。你能……幫幫它嗎？”
    這番話落在瑪拉耳中，充滿了無法理解的神秘主義色彩。
    可傳入芙蕾雅的腦海，卻如同一道驚雷，劈開了混沌。
    用心去感受？
    她不由自主地閉上雙眼，將那雙小小的手掌，輕輕按在了埋下種薯的地麵上。
    起初，一無所獲。
    隻有土壤微涼、粗糙的顆粒感。
    “靜下心來，”艾琳娜的聲音仿佛從另一個世界傳來，引導著她，“想象你的力量，像陽光和雨水一樣，流進土地裏……”
    芙蕾雅努力跟隨著引導。
    周遭的一切聲音都消失了。
    男人們的呼喊，風的嗚咽，莉莉絲追逐蝴蝶的嬉鬧……萬籟俱寂。
    她的意識，仿佛穿透了泥土的阻隔，觸碰到了那個在黑暗中沉睡的生命。
    她看見了它。
    她甚至能感覺到它內部那股微弱卻執拗的，想要向上生長的渴望。
    一種血脈相連的奇妙共鳴，湧上心頭。
    讓它長大。
    快點長大！
    念頭升起的瞬間，一股暖流自芙蕾雅身體深處轟然湧出，順著她的手臂，通過掌心，決堤般注入腳下的土地！
    艾琳娜瞳孔驟然收縮。
    她看見，芙蕾雅手掌按壓之處，一圈柔和的、肉眼可見的翠綠色光暈，如漣漪般擴散開來！
    綠光所過之處，黑灰色的死寂土壤，色澤竟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變得深沉、潤澤，仿佛被注入了生命！
    “呃……”
    一聲壓抑的抽氣聲從瑪拉喉嚨裏擠出，她死死按住自己的嘴，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，仿佛不這麽做就會控製不住地尖叫出聲。
    而下一秒，真正堪稱神跡的景象，發生了！
    就在那圈綠光的中心！
    芙蕾雅手掌之下！
    一抹稚嫩的翠綠，猛地頂開了鬆軟的土壤，帶著不屈的姿態，破土而出！
    它沒有停歇！
    在艾琳娜和瑪拉呆滯的注視下，那株嫩芽以一種違背自然法則的速度，瘋狂向上生長！
    一厘米，兩厘米，三厘米……
    短短十幾個呼吸間，它就從一粒嫩芽，長成了一株十幾厘米高、生機盎然的土豆幼苗！
    幾片舒展開的綠葉，在清晨的陽光下，閃爍著露水般晶瑩的光澤，向這個死寂的世界，宣告了生命的回歸。
    “……怪物。”
    艾琳娜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。
    她預想過S級天賦的強大，卻從未想過會是如此顛覆常理的強大！
    這不是種地！
    這是創生！
    “芙……芙蕾雅……”瑪拉的聲音徹底變了調，她看著自己的女兒，眼神裏混雜著極致的震驚、陌生的恐懼，以及深不見底的茫然。
    暖流退去，芙蕾雅的身體也瞬間被抽空了力氣。
    她臉色蒼白如紙，眼前一黑，身體軟軟地向後倒去。
    艾琳娜反應極快，一步上前，將她穩穩地抱入懷中。
    “我……做了什麽？”芙蕾雅虛弱地睜開眼，看著那株翠綠的幼苗，清澈的眼眸裏寫滿了困惑。
    “你做了一件，足以改變世界的事。”
    艾琳娜低頭看著懷裏的女孩，眼神亮得驚人。
    撿到寶了？
    不。
    有了她，糧食危機將不複存在，發展瓶頸將迎刃而解！
    “嗷嗚？”
    追逐蝴蝶的莉莉絲似乎也察覺到異樣，顛顛地跑了過來。
    它歪著小腦袋，好奇地看著那株憑空出現的幼苗，湊上去用鼻子輕嗅，又跑到芙蕾雅身邊，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臉頰，發出安撫的嗚咽聲。
    遠處的喧嘩聲戛然而止。
    巴克三人停下了勞作，望向這邊。
    當他們看到那片黑色土地上，那抹綠得刺眼的植物時，手中的工具齊齊脫手，哐當一聲砸在地上，濺起一片塵土。
    “那……是什麽？”皮特用力揉著眼睛，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。
    “綠色……是活的！”漢斯的聲音幹澀而顫抖。
    “發芽了……真的發芽了！”巴克喃喃自語，隨即，狂喜淹沒了他所有的理智，他朝著艾琳娜的方向，用盡全身力氣嘶吼：“小姐！成功了！我們成功了！”
    在他們眼中，這株幼苗，是艾琳娜小姐神力的延伸，是他們虔誠勞作換來的恩賜。
    他們根本無法想象，這奇跡的真正締造者，是那個他們眼中柔弱膽怯的小女孩。
    艾琳娜抱著虛弱的芙蕾雅站起身。
    她看了一眼那株宣告新生的土豆苗，又望向那三個欣喜若狂的男人。
    一個計劃，在她心中瞬間成型。
    芙蕾雅的能力，是底牌，更是核武器，絕不能輕易暴露。
    她要將芙蕾雅“生命神選”的身份，與自己“神之使者”的形象，徹底綁定。
    艾琳娜清了清嗓子，聲音傳遍山穀。
    “看見了嗎？這便是神明對我們努力的回應！”
    “祂看到了我們的虔誠，於是，降下了恩賜！”
    她一邊說著，一邊不動聲色地拍了拍懷裏芙蕾雅的後背，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、帶著一絲狡黠的微弱氣音說：
    “噓，這是我們的秘密。”
    芙蕾雅懵懂地眨了眨眼，下意識地點了點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