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2章 打仗還得學經濟學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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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夜深了。
    程耿找到了正在巡視營地的李雲峰。
    李雲峰嘴裏叼著根草根,看著那些領到新被褥,睡得像死豬一樣的弟兄們,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滿足。
    “程兄弟,找俺有事?”他看到程耿,咧嘴一笑。
    經過這幾天的“思想交流”,他對這個敵軍軍官,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敵意。
    “李營長。”程耿的決斷很平靜。
    “我問你一個問題。”
    “你說。”
    程耿看著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問。
    “如果,我想加入你們的軍隊,你們要不要?”
    空氣,瞬間凝固。
    李雲峰臉上的笑容,僵住了。他把嘴裏的草根吐掉,難以置信地看著程耿。
    “你……你說啥?”
    “我說,我想加入你們。”程耿重複了一遍,決斷清晰,不帶一絲猶豫。
    李雲峰盯著他看了足足半分鍾,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一絲開玩笑的痕跡。
    但他失敗了。
    程耿的臉上,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認真。
    “你他娘的瘋了?”李雲峰壓低了決斷:“你是講武堂出來的天才,是共和國的團長!跑到我們這泥腿子隊伍裏來幹啥?”
    “為了這個。”程耿指了指那些睡得正香的戰俘,又指了指自己:“為了一個公平。”
    “為了不再當炮灰。”
    李雲峰沉默了。
    炮灰。
    這個詞,他懂。
    “我們憑什麽信你?”李雲峰的決斷裏充滿了警惕:“誰知道你是不是那個女總統派來的奸細?”
    “我不需要你們信我。”程耿的決斷很輕:“我隻告訴你們,我能給你們帶來什麽。”
    他頓了頓。
    “我知道共和國軍隊的所有編製,火力配置,戰術習慣。”
    “我知道他們每一個師,每一個團的指揮官的性格弱點。”
    “最重要的是……”程耿湊近一步,決斷壓得更低:“我知道你們的總司令,陳慶之,他現在最需要什麽。”
    李雲峰的心,猛地一跳。
    “他需要一場勝利。”程耿的決斷,像一把尖刀,剖開了工農軍現在最窘迫的現實:“一場真正的,能提振全軍士氣的勝利。而不是靠著投降這種小聰明,換來的苟延殘喘。”
    李雲峰的呼吸,變得粗重起來。
    程耿說的,每一個字,都戳在他的心窩上。
    “我,可以給他這場勝利。”程耿看著他:“現在,你還要拒絕嗎?”
    李雲峰死死地盯著程耿,胸口劇烈起伏。
    許久。
    他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。
    “你想怎麽幹?”
    程耿的嘴角,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。
    “很簡單。”
    “搶軍火庫,然後,回家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三天後的淩晨。
    天還未亮,相箕山戰區,一片死寂。
    “轟!”
    一聲巨響,突然從“勞動改造兵團”營地的東側傳來!
    緊接著,衝天的火光,染紅了半邊天!
    “走水了!東邊營帳走水了!”
    “快救火啊!”
    淒厲的喊叫聲,劃破了黎明的寧靜。
    駐守營地的共和國士兵,立刻被驚動,大部分人都朝著火光的方向衝了過去。
    帥帳之內,李世忠被驚醒,他披上衣服衝出帳外,看到那衝天的火光,臉色一變。
    “怎麽回事!”
    “報告將軍!是……是戰俘營東區,好像是夥房炸了!”
    李世忠心頭一緊。
    “快!命令部隊控製局勢,別讓戰俘趁亂鬧事!”
    “是!”
    然而,他的命令,已經晚了。
    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東邊的大火吸引時,營地的西側,靠近軍械庫的地方。
    程耿帶著三千名他這幾天精心挑選出來的,最彪悍,也最仇恨共和國的戰俘,如同鬼魅一般,出現在了軍械庫外。
    守衛軍械庫的,隻有一個排的兵力。
    “口令!”哨兵警惕地舉起了槍。
    程耿大步上前。
    “自己人。”
    他身上還穿著共和國團長的軍服。
    哨兵見狀,剛要放鬆警惕。
    迎接他的,是程耿手中一把無聲無息的匕首。
    “噗嗤。”
    哨兵連哼都沒哼一聲,就軟倒在地。
    “動手!”
    程耿一聲低喝。
    身後三千名戰俘,如同餓狼撲食一般,瞬間淹沒了那一個排的守衛。
    沒有槍聲。
    隻有拳頭到肉的悶響,和骨骼碎裂的脆響。
    不到五分鍾,戰鬥結束。
    程耿一腳踹開軍械庫的大門。
    裏麵,一排排嶄新的步槍,一箱箱黃澄澄的子彈,整齊地碼放著。
    還有十挺擦得鋥亮的重機槍。
    “搬!”
    “能拿多少拿多少!”
    三千名戰俘的眼睛都紅了。
    他們瘋狂地衝了進去,將武器彈藥往自己身上扛。
    十分鍾後。
    當李世忠帶著大隊人馬,終於意識到東邊的大火隻是一個幌子,急急忙忙趕到西側軍械庫時。
    這裏,隻剩下了一地的屍體,和一座被搬空了大半的庫房。
    軍械庫的牆壁上,用鮮血,寫著一行觸目驚心的大字。
    “講武堂程耿,率三千弟兄,回歸工農革命軍!”
    李世忠看著那行血字,隻覺得天旋地轉,一口老血噴了出來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與此同時。
    相箕山脈的另一側,工農革命軍的陣地前。
    三千多名衣衫襤褸,卻扛著嶄新步槍,背著成箱彈藥的潰兵,出現在了晨曦的薄霧中。
    為首一人,身形筆挺,正是程耿。
    “站住!什麽人!”
    陣地上的哨兵發出警惕的喝問,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們。
    程耿沒有停步。
    他高高舉起手裏那把從不離身的,屬於共和國團長的製式手槍,然後猛地扔在地上。
    “講武堂程耿,率三千弟兄,回家了!”
    他的決斷,洪亮而清晰,在寂靜的山穀間回蕩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半個時辰後。
    陳慶之的指揮部裏,氣氛凝重到了極點。
    獨臂師長和一眾將領,將程耿和幾個帶頭的軍官團團圍住,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敵意和審視。
    “奸細!”
    “總司令,不能信他!這是沐瑤的詭計!”
    “沒錯!他昨天還是共和國的團長,今天就帶著人投降?還正好搶了軍械庫?天底下哪有這麽巧的事!”
    將領們群情激奮,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程耿的臉上。
    程耿麵無改色。
    他隻是靜靜地站著,任由這些人叫罵,決斷始終落在那個坐在主位上,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的年輕男人身上。
    陳慶之。
    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灰色軍裝,沒有絲毫裝飾。
    他隻是安靜地坐在那裏,手裏摩挲著一顆黃澄澄的,完美的子彈。
    直到帳內的喧囂聲漸漸平息。
    他才緩緩抬起頭。
    “他們說的,不無道理。”
    陳慶之的決斷很輕,卻讓所有人都閉上了嘴。
    “程團長,你總得給我一個相信你的理由。”
    程耿笑了。
    那是一種帶著幾分疲憊,又帶著幾分譏諷的笑。
    “理由?”
    “我不需要總司令相信我。”
    他環視了一圈周圍那些依舊對他怒目而視的將領。
    “我隻需要你們相信一件事。”
    “按照你們現在的打法,這仗,你們輸定了。”
    一石激起千層浪。
    “放屁!”
    獨臂師長勃然大怒,上前一步就要揪住程耿的衣領:“我們把沐瑤那娘們兒吃得快要斷糧了,你居然說我們輸定了?”
    “吃得她斷糧?”
    程耿決斷裏的嘲弄,愈發濃烈。
    “師長,你怕不是在做夢。”
    他看著陳慶之,一字一句地說道:“總司令,您以為,您用人海去消耗沐瑤的糧草,是高明的計策?”
    陳慶之沒有說話,隻是靜靜地看著他。
    “我告訴您,您錯了。”
    “大錯特錯!”
    程耿的聲音陡然拔高。
    “你們根本不懂沐瑤!你們更不懂她建立的那個所謂的共和國,到底是個什麽怪物!”
    “在你們眼裏,那五萬六千名戰俘,是五萬六千張吃飯的嘴。”
    “可在她沐瑤眼裏,那是五萬六千名隻需要管飯,不需要付工錢的勞動力!”
    “勞動力?”獨臂師長愣住了。
    “沒錯,勞動力!”程耿向前一步,決斷鏗鏘有力。
    “你們以為她在優待戰俘?她在跟你們講仁義道德?”
    “狗屁!”
    “她是在做生意!一筆你們所有人想都想不到的,一本萬利的生意!”
    “她把那些戰俘編成勞動改造兵團,讓他們去開荒,去修路,去挖礦!她用你們送過去的人,去建設她的後方,去生產更多的物資,然後再用這些物資,製造出更多的槍炮,來把我們剩下的十幾萬人,也變成她的勞動力!”
    “你們不是在消耗她!”
    “你們是在給她輸血!是在幫她建設共和國!”
    程,耿的每一句話,都像一記重錘,狠狠砸在帳內所有人的心上。
    獨臂師長臉上的憤怒,漸漸變成了愕然,最後化為一片蒼白。
    其餘的將領,也都麵麵相覷,從彼此的臉上,看到了同樣的震驚和難以置信。
    他們引以為傲的計策,那個“不費一兵一卒,吃垮共和國”的妙計,在程耿這番剖析下,竟顯得如此可笑,如此幼稚。
    他們成了最大的傻子。
    成了敵人最得力的幫手。
    陳慶之摩挲著子彈的手,終於停了下來。
    他抬起頭,深深地看著程耿。
    “你說的,有證據嗎?”
    “證據?”程耿自嘲地一笑:“我就是最好的證據。”
    “我,講武堂陸軍係第一期學員,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。我的老師,是共和國最頂尖的軍事理論家。我比你們在場的任何一個人,都更了解共和國的軍隊,更了解沐瑤的戰爭思想。”
    “她從不打沒有準備的仗,更不會做虧本的買賣,她比任何人都理解‘戰爭經濟學’!”
    “她頒布《戰俘優待條令》,不是因為她心軟,而是因為在她眼裏,一個活著的戰俘,價值遠比一具屍體要大得多。”
    “她要的,根本不是相箕山這一城一地的得失。”
    “她要的是我們這二十萬人!”
    “她要把我們所有人都變成她工業帝國版圖上的一顆螺絲釘!”
    帳內,死一般的寂靜。
    針落可聞。
    將領們感覺自己的後背,陣陣發涼。
    如果程耿說的是真的,那他們麵對的,根本不是一個古代的君王,而是一個精於計算,冷酷到極點的資本怪物。
    “所以,你叛逃,就是為了告訴我們這些?”
    陳慶之的決斷,打破了沉默。
    “不。”程耿搖了搖頭。
    “我是來告訴你們,怎麽打敗她。”
    他看向陳慶之,決斷裏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。
    “總司令,您想贏嗎?”
    “不是靠投降這種小聰明,換來苟延殘喘。”
    “而是一場真真正正的,能讓沐瑤都感到痛的勝利。”
    陳慶之的身體,微微前傾。
    程耿知道,他賭對了。
    “想打敗沐瑤,就不能用農民的思維去跟她打仗。”
    “她跟我們打的是工業戰,是經濟戰!我們卻還在想著怎麽拚人頭,怎麽拚血勇,這從一開始就錯了!”
    “我們需要改變!”
    “我們需要建立自己的兵工廠,提升我們的武器裝備!我們不能再讓弟兄們拿著大刀長矛,去衝擊人家的機槍陣地!”
    “我們需要專業的戰術!巷戰,山地戰,遊擊戰!用我們最熟悉的地形,去抵消她火力的優勢!”
    “我們需要專業的指揮官!需要懂得現代化戰爭,懂得如何以小博大,如何精準打擊的軍官!”
    程耿挺起胸膛,決斷灼灼。
    “而我,程耿,恰好就是你們最需要的人。”
    “我和你們一樣,是農民的兒子,是無產階級。但我又和你們不一樣,我懂軍事,我懂戰爭,我更懂沐瑤!”
    “把指揮權交給我!”
    “我不需要二十萬,給我五萬人!三個月!我必定為總司令,拿下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!”
    “狂妄!”
    獨臂師長終於忍不住,再次怒喝。
    “你一個叛將,憑什麽讓我們相信你!還想要兵權?你做夢!”
    “就是!總司令,此人狼子野心,絕不可信!”
    將領們再次鼓噪起來。
    他們無法接受,一個昨天還是敵人的家夥,今天就敢在他們麵前大放厥詞,甚至索要兵權。
    陳慶之沒有理會他們。
    他隻是站起身,一步步走到程耿麵前。
    兩個同樣年輕,卻站在命運岔路口的男人,四目相對。
    許久。
    陳慶之伸出手,拿起了程耿從軍械庫裏帶出來的一支,嶄新的共和國製式步槍。
    他將步槍拿到眼前,仔細端詳著。
    那冰冷的鋼鐵槍身上,倒映出他平靜無波的臉。
    “你說,你知道如何打敗她。”
    陳慶之的決斷,很輕。
    “現在,告訴我。”
    他的手指,緩緩劃過槍機的位置。
    “這種槍,你們講武堂,教的有效射程是多少?”